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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生而为龙 ...

  •   紫汐等人已经将别苑收拾停当,等候云浅陌回来。
      这里就是当年的琉瑛别馆之所,只是如今将怡蓉别馆容纳其中,映月池早已经没了。云浅陌一反常规,将此处命名为“深谷幽兰”,只是希望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能有一方净土。
      选秀之日到了,阮冰萱被内廷司扣留,即便可以证明她是清白的,但是名誉已经有所损了,不能再伺候皇上,也不能指婚给王亲贵胄。可是她毕竟是皇帝朱笔圈定的秀女,已是皇家之人,只能等选秀日子一过,再进行安排分配了。
      大殿之上,云麒对选秀本就毫无兴致,云浅陌回来后的反应更让他无精打采,只是听着太监一个个地报着,直到“端州,杜凌薇,年十七”,云麒才抬了抬眼,好像云浅陌之前提到过这个人,青隆县认识的那个秀女。
      杜凌薇的心正剧烈地跳动着,也不敢抬头,只是心里默念着自己要说的话,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暗示自己不论如何都要讲完。杜凌薇一边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一边心惊胆战地听到太监报到自己,双脚一软直接跌在地上,膝盖磕的生疼,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想的一切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杜凌薇一时情急,眼泪直接就下来了,大喊一声,“冤枉啊。”
      一边的太监一见如此,脸色顿时白了,殿前告状对于他们这些当值的太监来说就是失察之罪,皇上跟前儿当差失察可不是训斥一番、受罚受刑这么简单。太监慌忙地告罪,赶紧叫人来把杜凌薇带走。
      杜凌薇一见有人来抓她,心里更是一慌,大声叫道,“皇上,皇上,臣女有冤,皇上开恩呐,皇上……”
      “放肆,金殿之上,岂容你大声呼喝。”皇后南宫淑颖在上位厉声道,“还不带下去。”
      “等等。”皇帝云麒出声制止,太监们也只好放手,杜凌薇伏地,“皇上,臣女自知有罪,但有冤不可不伸。”“你胆子倒大。你竟然自称‘臣女’,你是谁家的?”“回皇上的话,臣女父亲是前任刑部尚书。”“杜文韬?”云麒挑挑眉。听到这,皇后隐约觉得不妙,“殿前惊驾,本是死罪。但今日是选秀吉日,不宜杀生,拉下去杖责三十。”
      杜凌薇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显无力,差点就要晕倒。杜凌薇想起云浅陌的话,这次若是成功不仅能救袁文昊,还有可能会帮到阮冰萱。杜凌薇狠命的咬咬舌头,混着血腥味的痛感唤起了杜凌薇的意志,也不顾冒犯天颜,将万民书和告状书捧过头顶,扯着嗓子喊道,“臣女状告御史大夫吕弘文纵子行凶,其子吕君武三年中于齐隆、万隆、青隆三县强抢民女、强占民房、殴杀人命……”
      皇后一听脸色也白了,转头见云麒面容平静,心道不好,但是自己碍于身份总不能再这种时候慌张叫人把人拖走,只能向太监一个劲地使眼色。太监们根本不用等皇后眼色,这样的状况,他们自己都难逃罪责,上前猛扯杜凌薇。
      云麒沉声,“让她说。”皇后惊讶地看向云麒,她的父亲南宫大将军早就说过此事并无意外,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秀女告御状,而且居然是杜文韬的女儿。但是看云麒的样子,并不像是因为涉及吕弘文才没有让人把她带下去受罚,难道有什么变数?云麒虽然一直防范着南宫家族,可是不至于安排一个秀女做引子。说到变数,那就只能是,刚刚回宫的,从未听人提起的长公主,云浅陌。
      杜凌薇见皇上肯让她继续,忙跪着爬回原位,“半月前,吕君武冒天下之大不韪,居然在青隆县垂涎皇上御笔朱圈的秀女阮冰萱,将她强行软禁在府里欲行不轨。阮冰萱与其外祖母相依为命,老人家上前阻拦竟遭吕君武迫害致死。幸得隆州刺史袁大人为官正直,敢于与吕弘文对峙,才将阮冰萱从魔鬼手中救出。吕弘文因失其子,派人销毁案卷,买通青隆县县令王生,诬陷袁大人渎职枉法,致使袁大人蒙冤入狱。此为秀女阮冰萱亲笔血书,还有隆州三县受害百姓联名的万民书,请皇上明察。”
      一番话说完,一片静谧,皇帝云麒的表情依然是让皇后看不透,但是云麒不断摩挲的手指却让皇后惊心。“皇上,杜文韬与吕大人不合是满朝皆知的事……”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云麒直直地看着她,皇后心里一抖,却听到云麒冷然的声音,“皇后想说,此女殿前妖言惑众,不足信吗?”皇后见到云麒面色虽沉,但是眼神中却能看到一丝笑意。若说不安因素是长公主云浅陌,但是想除掉南宫家族的势力之心却是皇上的。
      云麒回过头,“杜凌薇?”“臣女在。”“选秀之日,殿前告状,本是死罪。念你父亲生前为朝廷鞠躬尽瘁,今日你又是勇气可嘉,可免你死罪。”“谢皇上不杀之恩。”“章兴运。”“奴才在。”云麒动了动头,章兴运会意地取过杜凌薇手中的文书,呈递给云麒。云麒一字一句地看,看的很仔细,但是一边的皇后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云麒那种我要仔细琢磨的样子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最后,云麒终于看完了,“阮冰萱何在?”一旁一身冷汗的内廷司的太监硬着头皮,上前跪下,“回皇上,此女因名誉有损,被关在内廷司。”云麒把文书递出去,章兴运马上接了过来,“把这两份文书和杜凌薇,连同阮冰萱一并交给颜爱卿。命他五日内给朕结案。”“是,奴才遵旨。”杜凌薇强忍着才没有在皇上面前哭出来,“谢皇上开恩。”
      选秀之事落幕,宫里各种消息到处乱飞,云浅陌安安静静地坐在深谷幽兰听曲看书。嫣紫从外面回来,郁蓝上前就问,“怎么样?怎么样?”紫汐拦着郁蓝,“你着什么急啊,小姐亲自出马,还担心什么。”郁蓝顶了回去,“我怎么可能担心小姐。我是问杜姑娘和阮姑娘怎么样?”“放心,没事的,都已经被送到刑部了。皇上让颜晟睿五天之内结案。”
      这时,绯紫也回来了,见到他们都在,就直接说道,“皇后是骠骑大将军南宫旭的女儿,南宫旭有个弟弟南宫泽,不过五年前就战死了。婷婕妤和欣才人是南宫泽的女儿,南宫泽死了之后就一直是南宫旭抚养。三年前选秀的时候被南宫旭送进宫了。南宫旭有个儿子叫南宫承浩,是正三品中都督。吕弘文的长女吕灵芸是宫里的昭容,次女吕灵梦就是南宫承浩的正妻。”樱雪在一旁叹道,“南宫家辅佐三任帝王,如今前朝后宫都有势力,皇上能在这样的状况下只用了六年就培植了自己的势力,真是不简单。”
      云浅陌不动声色,但是心中冷然,“当然,前世的他,手段已经不是不简单的程度了。”
      “盯好他们就是了。”云浅陌淡淡的说着。挥手让已经停下的昭雪继续弹琴,而她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翻看着书。
      帝都街巷流言四起,说是有一位长公主回宫了。而皇宫里直到第五日,才榜发昭文,长公主云浅陌自幼体弱多病,幸得隐士高人庇佑,在世外养病,十六年后病愈回宫。昭文一出,一个被大家不愿多提的旧事被翻了出来。
      十六年前,长公主出生的那一年,正是先皇胞弟荣亲王举兵谋反的那一年。
      一日午后,云浅陌自福熙宫出来,便被云麒唤到了华阳宫。云浅陌坐在锦墨殿,安静地浏览着史书,云麒坐在书案后面,无奈与眷恋都在云麒的眼中翻滚,一直盯着云浅陌。
      “陌儿,你坐了这么久,也不跟朕说说话。”“是皇兄派人在中途把我截来的。皇兄都没开口,我怎么敢说话。”云麒深感无力,只有她丝毫不会在意他,也只有她让他没有办法对付。“颜尚书今日回朕,吕君武一案证据被毁,但是有人证,驿站的驿官承认收了吕弘文的钱财。吕弘文包庇其子,销毁证据,贿赂官员,不过南宫旭却在朝堂上直言力保,七八个官员为他求情,都说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独子一时糊涂。朕也只好把他贬为中州司马。”“如此说来,吕弘文对南宫大将军还有大用处。”云麒也皱起眉头,“看来是的,不然以他谨慎的性格,不会当庭出言顶撞。”云麒转言又说,“朕见过袁文昊了,此人的确有些才干。此次又不畏强权,敢跟吕弘文叫板,有点意思。朕有意将他留在中枢。”云麒扯出一丝诡笑。云浅陌瞥眼看到了,就听到云麒接着说,“既然御史大夫出缺了,不如就他好了。”
      云浅陌也扯动了嘴角,“南宫大将军折了皇兄的颜面,皇兄就赏他这么大一个耳光,好手段。”云麒嘿嘿一笑,有些揶揄的感觉,“程老若是能多收几个弟子,朕能轻松不少。偏偏这个老家伙躲了个清净。”“如此一看,皇兄可是打算出重手了?可想过如何善后?”云麒自信地一笑,“朕不敢说能拿得住南宫的七寸,但是不动手的话,他不露破绽,朕就被动了。”
      云浅陌没有就这个问题深谈,但是却放下了手中的书,“皇兄前朝有人,后宫呢?”云麒深深地看着她,“你是说杜凌薇和阮冰萱。”云浅陌明白,云麒已经明白自己插手了这件事,也没有打哑谜,直接跟云麒说,“她们得罪了吕弘文,帮了皇兄这么大一个忙,若无皇兄庇佑,她们的结局可想而知。两个人心地纯善,当会成为皇兄的解语花。”云麒声音平静,没有再看她,只是说了句,“朕知道了。”云浅陌自然没有再说话,她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四月二十,选秀旨意下达,本次共有五人中选。其中,杜凌薇被封为正六品宝林,阮冰萱被封为正七品御女。五人风光接受封赏,杜凌薇和阮冰萱情知后宫险恶,但是两人均是劫后余生,以后更要相依为命。能躲过此劫,她们全靠云浅陌相助,但得知她是长公主以后甚是惊讶,可是身份有别不好见面,好在机会有的是,不急于一时。
      而深谷幽兰却到访了几位客人,尚在帝都的云麒的弟弟,珺亲王、瑨亲王、瑝郡王,外加骠骑大将军南宫旭。
      云浅陌一直生活在外,有意远离朝晖城,她对皇城内的情况可以说一无所知。这次回来,虽然做了一些调查,但是毕竟情报网不大,得知的状况有限。几个亲王和郡王的人态度暧昧,并没有与云麒作对,可也没有表明立场。所以这三个人与骠骑大将军一起来访,着实让云浅陌动了动眉毛,微微表示了讶异。
      进入正堂,暮雪几个人给客人上了茶。云珺率先开口,“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还有一位如此绝色的妹妹,本王实在好奇。”云浅陌轻轻哂笑,也没有做什么解释,只是随意地说,“王兄也知道,我出生那一年的那件大事,师父说我是受到当年叛军咒怨,只有远离皇城才能保命。”
      南宫旭言笑晏晏,看起来像极了一位慈祥的长辈,“长公主真是与众不同,给府苑取名也是别具一格。只是府上只有十几个仆从,也没有侍卫,长公主会不会太过放松。”云浅陌对于南宫旭的试探,并没有打算藏着掖着,“大将军见笑了。他们不是仆从,我们是师兄妹。”几个人先是一愣,云浅陌却没给他们时间提问,接着说,“更何况,天子脚下,何人敢猖狂?先不说刚刚返京的莫家兄妹在京,大将军不也在京城。”听了这话,南宫旭不动声色的笑笑,但是云浅陌却还是看到了南宫旭眼神游移,似乎还是不确定云浅陌的态度,便继续试探,“长公主真是看得起老夫。哈哈。老夫已经行将就木,而且老夫在他们那个年岁可比不上莫家兄妹战绩。皇上慧眼识珠,才让他们不至于埋没才干。”云浅陌早就厌烦了言语之间的太极,便直接挑明,丝毫不给南宫旭的面子,“皇兄是伯乐,莫家是千里马,忠心不二,也没有那么多心眼,皇兄甚是信任二人。”南宫旭毕竟也在朝中摸爬滚打了四十几年,脸色都没有变化,笑容还是那么温和。不过云浅陌还是看出来了,他的面容有些僵硬了。
      云瑝觉得有些新奇,就问,“皇妹自幼与高人云游,听皇兄说起,皇妹的武功甚高,那么这几个,呃,护卫,武功自然也不会差了。”云瑝还算聪明,明明听到云浅陌亲口说了他们是师兄妹,那么说仆从自然就不合适,但又不明白他们具体的交情,便折中称了“护卫”。云浅陌听到,竟然一笑,她自己身份是长公主,这些人在皇城,身份终究尴尬,她又不愿意委屈了他们,云瑝倒是给了他们一个身份。云浅陌答非所问,“他们在山林中野惯了,不懂规矩,还望王兄见谅。”云瑝来了兴致,“这么说他们的功夫也是不错了。啊呀,本王可以领教领教吗?”云瑨拦了下来,“你还是算了吧,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云瑝想反驳,但是他们与云浅陌第一次见面,总是放不开手脚,也就忍了下来。只有南宫旭笑了起来,“老夫也有些好奇,确实听说长公主的武功甚高,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云浅陌低头喝茶,很是无礼地将南宫旭的话无视掉。
      这时,云珺进屋后第一次开口,“本王听说,吕弘文一案,皇妹也曾出力为皇兄解忧?”“我能出什么力?只是回京的路上,路过了青隆县,见到秀女落难,不过照顾了她们一下而已。”“哦?皇妹入宫时,没有向皇兄提到过吕君武之事吗?”云浅陌奇怪地看了云珺一眼,“事关女儿清白,我提它做什么?”
      云珺被她看的有些心虚,云瑨忙说,“珺王兄怎么关心起这件事来了?”云瑝也说,“是啊,我们是来见皇妹的,怎的提起了吕弘文那个龟孙子。”云珺听云瑝口无遮拦,就抬眼瞪他,云瑝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粗俗。云浅陌继续低头喝茶,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云珺有些感叹地说道,“本王曾见过吕君武,这个人的确不怎么样,所以听到传闻就好奇来问问。你们不也一样好奇吗?”云瑨好笑地说,“那也没有第一次见面就提起这种事的道理。”云珺先是瞄向南宫旭,然后才对云浅陌说,“是本王唐突了,皇妹勿怪。”“王兄客气了。”
      “提起这件事,老夫有一项不明,还望长公主解惑。”云浅陌倒也佩服这位大将军的城府,被主人这般冷落,而且她已经明明白白将立场摊在他的面前,居然还是面不改色。不过毕竟还有皇族在场,云浅陌总不能赶人,只好应付道,“岂敢,大将军请问。”一边,伶俐的紫汐已经感觉到了云浅陌的不耐烦,走进来假装续茶,正听到南宫旭说,“听说袁大人下令捉拿吕君武是因一份告状书,而写这份告状书的人彼时还被关在吕府。长公主当时就在青隆县,是否了解袁大人是如何拿到那份告状书?”紫汐突然就抢白道,“是我拿出来的。”除了云浅陌,其他人都怔怔地瞪向紫汐,一是因为她的话,一是因为她竟然敢插话,而且丝毫没有身份的自觉,好像就是跟平等的人说话一样。云珺皱皱眉,但毕竟是客人,可是他转头看向云浅陌时,却发现后者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紫汐自顾自地继续说,“还好我去了,让我发现吕君武居然用五百两要买袁大人的命,是小姐命痕蓝他们三个人去保护袁大人,才没有让他们得逞。”几个人有些诧异地看着云浅陌,她不仅参与了此事,而且看来就是因为她,吕弘文才栽了跟头,吕弘文根本不知道吕君武已经派人去刺杀袁文昊,也就不知道有人相帮,一个身份如此特殊的人在其中穿针引线,怎么可能不失败。三位王爷齐齐地看向南宫旭,南宫旭依旧表情淡定,并没有什么反应。云瑨抚掌大笑赞道,“皇妹好胆量,此事办的实在漂亮。”云珺又是拧眉,言语中明显有着不善,“皇妹,你身上的江湖习气未免有些太重。如今你已经回京,有些毛病需得改改,别忘了你的身份。”紫汐听了心中不悦,但她和其他师兄弟都知道,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浅陌为了他们不拘宫廷礼仪,已经为他们付出了很多。若不是她的身份其实很尴尬,皇帝怎么可能允许一位尚未出阁的长公主住在外城之中。云浅陌倒是没有在意这些,随后敷衍道,“王兄教训的是,浅陌一定谨记。”云瑝却很喜欢这种个性,“皇妹是做了我们想做又不敢做的事而已。”云瑨附和道,“是啊,珺哥,你太谨小慎微了,我也觉得这事办的很好啊。”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但是彼此不熟悉,云浅陌待客也不热情,草草地就散了。
      紫汐送客回来之后,怕云浅陌强颜欢笑待客心烦,就没话找话,“他们此番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要干什么。”“我看,是几位王兄是因为好奇,所以来看看我。云瑨大概觉得机会难得,所以通知了大将军一起来。”紫汐愣了一下,“小姐是怀疑瑨亲王?”云浅陌没有解释,紫汐也没有怀疑,点头说,“我会叫师弟们盯着的。”
      还有十日就是太后寿圣,原本边疆小族只需派遣一些使臣进京朝贺。但是这次不同,一是太后寿辰过后有一项比武,每五年一次,基本上每一个部族都会派人参加。二是,云氏王族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六岁的长公主,当然炙手可热。所以,各个部族不约而同派遣了自己比较得宠的王子作为此次的特使,前往朝晖城。
      云浅陌当然不会理会这些,她在深谷幽兰中百无聊赖地随意地拨动着琴弦,冰蓝在她身边默默地吹箫,金银羽鹊忽高忽低地在她周围玩耍。云浅陌拨的几个看似随意的音节与冰蓝的箫声和鸣,听上去很是独特。紫汐抱了一把瑶琴走了过来,琴的外部用厚厚的棉布包裹的很小心,“小姐,清月闲居把寒音琴送来了。”紫汐小心地在云浅陌面前的琴放了下来,揭开棉布,露出里面冒着寒气的玉质瑶琴。紫汐长吁一口气,即使隔着厚厚的布,紫汐也能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意,只抱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血液都要冻僵了。云浅陌轻手勾了两下,那特别的声音如同内心的回响,清透雅致又独一无二的声音与冰蓝的箫声相映成辉。音韵似乎很大,像是雪山山巅的积雪也被震落;又似乎很小,好像只是耳边的一次喘息。
      紫汐调了息,这才稳下来,“这千年寒玉制成的一琴一箫,也就小姐和冰蓝受得了。”随后,紫汐就看见金银羽鹊落在寒音琴上,仿佛在享受,又好像挑衅地歪着小脑袋看着紫汐。紫汐忙笑着补充,“忘了,还有你们这些小家伙。”冰蓝停了下来,无限爱惜地抚摸着手中的玉箫,箫上刻了三个字“陌玉箫”。冰蓝自己知道,并不是陌玉箫让他的箫的技艺更显炉火纯青,而是他拼了命地磨炼自己的箫和自己的内力,只是为了配得上这把箫,这把云浅陌亲手制作的陌玉箫。
      “外面怎么样?”云浅陌淡淡地问,几只彩鹊循着声音,落在了寒音琴上,云浅陌知道它们喜欢这个声音,就又拨动着琴弦。紫汐看着这些也能抵手寒气的小鹊,撇了撇嘴,“十一国中,只有北域的人没到。不过南川来的是五王子南瑾钰,而且是未经许可,他自己带人来的。听说,南瑾钰在半路上把三王子的人硬是给逼回了南川。”云浅陌挑弦逗弄着小鹊,又问了一句不相干的,“她们两个人怎么样?”紫汐反应了一下,“小姐的信已经送进去了,凭她们的聪明机敏,明白小姐的意思。如今小姐跟南宫旭挑明了态度,她们两位在后宫怕是不得安宁了。不过,她们直接参与了吕府的事,又无显贵外戚,在后宫算是孤立无援。小姐,你当真不帮帮她们吗?”云浅陌并没有表示感叹,只是平铺直叙,“她们身处后宫内院,我是有心无力,就看宫里的几位夫人肯不肯帮忙了。”
      太后寿辰那一日,光是接受百官朝贺、外邦使节进献贺礼就用了整整一个上午,这些使臣偷偷在间歇时千方百计地打听传闻中的那个长公主,可惜就连宫中的宫人对这位从天而降的长公主也是不了解。太后下朝之后,就说累了,云麒叫人送太后回福熙宫,似笑非笑地将宫宴推迟到了傍晚。
      使臣们也只好回到行宫中休息,等候宴席开始。一个个抓耳挠腮,想着尽快见到长公主,又从这些伺候的人口中打听不到一点信息,急的烦躁不安,对那些原来看着就不顺眼的小国部族的王子冷嘲热讽,就当是消遣。但有待不住的,自然也就有坐得稳的。南川五王子南瑾钰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就是西卫的四王子卫连英,封狄三王子封泽羽,三个人各坐一隅,品着茶看着热闹,也算是自在。
      珺亲王明白云麒的意思,一早就躲在离行宫不远的地方休息,直到宫人来回报说几位王子有把文斗升级为武斗的趋势,才不紧不慢地在他们动手前赶到,想不到这原本闲散王爷做派的云珺在各自为自己私利而齐聚的行馆之中倒也是长袖善舞,该致歉致歉,该吹捧吹捧,该摆架子照样摆架子,一点不失天家威仪地将十几位王子搞得不好意思再动手,还要转头向云珺表示歉意。云麒的识人之慧只有当事人才明白,自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云珺潇洒在外,不理朝政,但是云麒还是在万千官员亲族之中选中了他,足可见一斑。而这个决定,也让云珺明白,自己身为云族皇子,躲是躲不掉的。可是同时他还明白一件事,就算他韬光养晦,也一样斗不过云麒。所以,云珺干干脆脆将自己的才能完全不藏着掖着,好让云麒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能跟他耍手段的人。
      云珺亲自邀请并陪同众位王子,在夜幕中,缓步走向夜宴西苑。云瑨和云瑝忙迎了上去,落落大方地招呼了他们就坐,太后和帝后一同入席,几番客套话之后,四五杯酒早已入了腹中,这才开始品尝佳肴,欣赏歌舞。
      正当酒意刚起,他们心痒难耐地到处张望时,几声爆竹响彻宫闱,数十种烟花齐放,虽没有现代的种类多样,也是由云浅陌精心调整了角度的,使烟花在夜空中形成了一个个图案,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烟花放了足足有一盏茶,就连一向稳重自持的南川五王子南瑾钰也不免啧啧称奇。烟花毫无征兆地停了,点点星光落下最终的帷幕,只余漆黑的夜空一片,众人的眼睛刚刚从刺眼的烟花中适应过来,又是几声清啸,顿时烟花在黑夜中绽放,在人们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寿”字。颇有见识的封狄三王子封泽羽,抚掌大笑,“此等技法真乃是世间唯一。”“寿”字未散,章兴运一甩拂尘,朗声呼道,“长公主贺太后寿圣,以礼花献礼。”
      几位王子一听,兴致更高,更有兴趣见见这位长公主。太后喜不自胜,虽然自己一直照顾云浅陌,但是她却总是冷冷淡淡,不同于其他人,也从没见过她为谁费过这番心思,“这,是陌儿准备的?”太后侧头去问云麒,还没等云麒回答,“铮”的一声响,清脆悦耳,仿佛远在天际,又似近在咫尺。众人从天上散去的烟花收回视线,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又是“铮”的一声,顺着西苑湖面随粼波汤漾而来。
      湖面上,白衣胜雪,天上谪仙,月下船头,几个单音已汇成一曲悠扬。(河图《为龙》)
      “手心上,亘古的月光。那道伤,一笑而过的苍凉。翘首觐向,你伫立一方。是你生而为龙的狷狂,谨记你的姓名是炎黄。烽燧上,战地的残阳。断刃旁,岁月悄然的流淌。十二章纹,你遥祭四望。血脉奔腾的黄河长江,是你与生俱来的张扬。风雨打尽红墙和绿瓦,丹青留下明日的黄花,汉字里墨香温存一笔一划,世代传承的表达。盛衰荣辱斑驳了脸颊,千载过后洗净了铅华,一直坚守的土壤在你脚下,至死不渝的回答。”
      如今的云浅陌不是三百年前的凌月笙,现在的她,琴艺精湛,歌声豪迈,曲调清透,嗓音沧桑,手指婉转,词意深厚。
      寒音琴独特的材质本就有传音入心的效果,湖面平静又显得寂寥空灵,加之云浅陌催运内力,使得在场的内功一般的人倍感压力。唱词一字一句,听得入耳,深入人心,偷偷去看上位傲然挺立的九五至尊,俊朗迷人的笑意中带着睥睨天下的威仪,举手投足间全是生而为龙的气魄,让他们有种自甘拜服的心态。
      又是一种独特的声音,轻柔婉转地汇入,与琴音相融合的箫声让听闻的人为之倾倒。音律和谐,沁人心脾,相得益彰。云浅陌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俊雅的男子,不知道他是否一直就站在那里,轻轻地吹着,却拥有千军万马之势。射下的月影中闪过光斑,在云浅陌白衣的周围快速环绕,形成一道彩带,流光溢彩,美不胜收,然后金银羽鹊轻盈地落在寒音琴上,为琴箫配音。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如果说之前的一切只能说是感叹,那么现在眼前这一幕如梦如幻,可以说是震撼。谁也想象不到,一个传闻中的女人,竟然可以在奢华严谨的皇宫内院之中,可以做到与大自然相融相合,而且是如此的自然,不会是云族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出现了幻觉吧。
      “烽燧上,战地的残阳。断刃旁,岁月悄然的流淌。十二章纹,你遥祭四望。血脉奔腾的黄河长江,是你与生俱来的张扬。风雨打尽红墙和绿瓦,丹青留下明日的黄花。汉字里墨香温存一笔一划,世代传承的表达。盛衰荣辱斑驳了脸颊。千载过后洗净了铅华,一直坚守的土壤在你脚下,至死不渝的回答。”
      琴、箫、歌、鸣,四声合一,人、月、鸟、夜,四景成图。哪怕是当初的绝世公子冷皓枫也绘不出此情此景的十分之一,他们只存在于见者之眼、闻者之耳、赏者之心。只是不知道云浅陌此时有没有想过,冷皓枫已经见不到了。
      “风雨打尽红墙和绿瓦,丹青留下明日的黄花。汉字里墨香温存一笔一划,世代传承的表达。盛衰荣辱斑驳了脸颊,千载过后洗净了铅华,一直坚守的土壤在你脚下,至死不渝的回答。”
      那艘天边的游船由远及近,轻轻地停靠在岸边,箫声未停,琴声已落,云浅陌提裙上岸,烛火灯光映出她的容颜,更像月上嫦娥降落人间。云浅陌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但奇怪的是她移动地却很快。屏住呼吸的人纷纷给她让路。云浅陌款款而行,每一脚都应在最后一段音律上,
      “掌心上,亘古的月光。怀中殇,不再回眸的苍凉。翘首觐向,你伫立此方。谨记生而为龙的模样,谨记我的姓名是炎黄。”
      云浅陌若有所思地看向云麒,上一世唾手可得的一统之位,如今也还是他的。云浅陌最后一步,停在了宴会正中心,盈盈拜倒。在她周围层层叠叠的人,不自觉地跟着她跪拜在地,“儿臣恭祝母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云浅陌带着众人叩头,又扬声,“祝皇兄福泽安康,万寿无疆。愿天下太平,举世无争。”众人又随着云浅陌行跪拜大礼。
      在他们怔仲之际,云浅陌飘然入席。南川五王子南瑾钰,笑意浓厚,轻言,“果然,来对了。”在他身边的西卫四王子卫连英还沉迷其中,并没有听到,但是另一边的封狄三王子封泽羽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南瑾钰一眼。
      云浅陌自然不会以为可以凭借耍了小手段的一支曲子就能让他们俯首称臣,她只不过是应云麒的请求,让她在万邦来朝的出场时机弄得夸张一点而已。而她试探外邦态度的机会其实是五日后六年一度的演武大会。这次机会难得在于,各个外邦为了见长公主云浅陌派来的使节都是王子。这也是云麒计算好了的。
      云浅陌自然知道云麒是在利用她,不过她自己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因为她早就知道云麒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什么比他的王国更重要,哪怕是他心爱之人,他也可以利用到最后一刻。
      寿宴过后的这五日,云浅陌销声匿迹在深谷幽兰,就连皇宫也没有再进去,任谁递帖都是避而不见。但是,云麒与使臣会见时有意无意地就会提到,云浅陌将会在演武大会露面。算是将这位突如其来的待字闺中的长公主弄到了神秘至极,让各位王子心痒难耐,却也只能干等着。
      朝晖城北侧是专门为六年一度的演武大会准备的擂台,平时是不会开放的。当日,云浅陌算准了时辰,不早不晚,在众多渴望一睹芳容的人们的眼神中,不给任何人一点机会地直接步入王帐之中。擂台正位自然是皇帝云麒和皇后南宫淑颖,身后两侧是妃嫔和皇族子弟。擂台左右两侧分别是文武百官和外邦使臣。长公主的位置是帝后下首第一位,外围是层层御林军。
      长公主的身份尊贵,皇帝王帐旁边不能随意带人出入,所以云浅陌身边只有紫汐与妃雪陪同。冰蓝原本就无意下场比试,也不顾王宫规矩,有恃无恐地陪在云浅陌身边,御林军见长公主浑不在意,皇帝没有反对,也就放任冰蓝随侍。但是冰蓝一身冰寒之气,冷峻面容,无兵器在身,腰间别着一把色泽通透的玉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护卫。冰蓝面色冷漠地立在冷然端坐的云浅陌身边,实在太过惹人眼球。云麒也不免多看了几眼。云浅陌对各个方向投射过来的各种视线免疫,只是好像很专心地看着擂台上的比武。演武大会将会持续五日,挑战者随意,云浅陌只在离开深谷幽兰时提醒他们注意手下分寸,并没有反对他们上场比试,让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比武的前两日都是虾兵蟹将,都有些试探的味道,比武直到第三日才会逐渐升温,这也算是惯例了,所以一般情况下,前两日都是看一个乐呵。这样的时候,逃席的人自然很多,他们都等着云浅陌逃席再来个偶遇聊聊天。可是,云浅陌就好像入了定一样,除了午膳时间会动动,就没见她离开过座位。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一天之中都换了好几拨,偏偏她身后的三个人雷打不动的陪着她,别说换人,这三个护卫连跪坐都没有过,就这样站着直到比武结束,云浅陌离席。这些王子一个个抓耳挠腮,美人近在眼前,偏偏连亲近的机会都没有。
      演武大会进行到第四日,云浅陌的护卫才会上台露两手,打败几个人就跑,上擂下台全凭心情。云麒觉得这种方式倒是能有效地灭灭外邦的气焰,也就没有多加阻拦。云浅陌提起酒杯,有意无意地扫向台下,却见有一位面相几位年轻的官员,清秀的面容带些刚毅,书生的气息中透着将帅之气,云浅陌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像谁。那官员似乎察觉到有人正望着他,转眼望过去,却惊讶地发现长公主居然直直的盯着他,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敢有什么反应,只好将眼神移开。
      妃雪见到云浅陌望着一个官员,附在耳边说道,“那就是刑部尚书颜晟睿。”云浅陌难得的评论了一句,“好年轻的尚书。”妃雪拧眉说,“官籍上他的年龄是二十岁,要查查吗?”云浅陌将目光又投向擂台,“不用,我信得过程老。”
      台上连挫三员的将军是云氏王族的三品将军,此时面对眼前的北翟大汉有些吃力,十几招过后到底败下阵来。韵蓝一个纵身从人群中跃上了擂台,立在大汉与将军之间,拦住了大汉的重拳。“你是什么人?”大汉对于这个瘦弱的男子能拦下他的拳,而且纹丝不动,有些诧异。“在下长公主护卫,韵蓝。”大汉斜瞅了云浅陌一眼,讽刺道,“什么娘娘腔的名字。”韵蓝不动声色,拱手道,“名字是长公主所赐,在下不才,甚是喜欢。”
      大汉冷笑,“长公主?一个护卫而已,什么三脚猫的功夫都敢上这种地方来献丑。”韵蓝笑笑,“那就请赐教。”大汉脚下一跺,一击重拳带着恐怖的劲风直迎向韵蓝的面门。韵蓝笑容可掬地立在原地不动,定定的看着他那肥硕的身体令人作呕的晃动着。见此,紫汐暗叫,“糟了,他生气了。”说着,与妃雪两人一起望着云浅陌,而后者面沉如水。
      台上,对付这种体型差距甚大的对手,一般最直接的取胜方法就是四两拨千斤。但是,韵蓝却打算硬碰硬,完全没有避开的意思。左脚后迈一步作支撑,两只手生生在大汉力度最强的时候截住这一拳,韵蓝一时也觉得力度过重,脚下台面陷下去一块。韵蓝向下屈膝借力,承接住大汉全部力量,稳住后,抬起一脚直踢大汉膝盖,大汉脚一软,手上泄力。韵蓝又是一脚,踢中大汉小腹,大汉向后一缩,韵蓝放开他的手,双手连击六十四掌,掌掌打在大汉的嘴上,大汉被击的连连后退。六十四掌以后,大汉吃不住劲向后倒下去,他的嘴已经肿了起来。韵蓝突然闪身,居然出现在大汉身后,肘部顶住大汉后心,一发力把他顶了回去,韵蓝矮身回到大汉身前,快拳快脚,一顿毒打。大汉只有被打的份,连格挡的机会都没有。这一顿泄愤的拳脚把北翟王子的脸都惊绿了。
      “虽然每一招的力度都控制了,但再这样下去,这胖子怕是废了。”紫汐轻声说,妃雪也道,“北翟的脸面算是丢了,再打下去怕是要伤和气了。”冰蓝的眼睛转向云浅陌,见她眉头也皱了起来,便轻声咳了一下。本是极轻的一个声音,而且在这样人多吵杂的场合应该没有人留意,但是韵蓝却听得分明。韵蓝收力,一掌将大汉击落擂台,也不去看他是否已经口吐白沫了,只是转头去看云浅陌,云浅陌有些愠怒,给他的眼神明显带了责备。韵蓝顿时没了脾气,怀揣着一肚子火,头也不回地下了擂台。却在此时,不长眼的一个男人跳上了擂台,“在下骆丘国池蔚,领护卫高招。”
      痕蓝抬头见上座的云麒脸色不善,韵蓝有些太不懂规矩了,先是出手过重,而后无视任何人,痕蓝只好此时上台给他擦屁股。“在下长公主护卫痕蓝。”为了不给他们发难的机会,痕蓝只好率先出手,池蔚不得不全力接招,也就没有再去理会韵蓝。
      云浅陌转头轻声说,“这里不是山林,别惊了皇兄。”妃雪含笑,“我去叫樱雪和暮雪,她们最能治他。”紫汐拦住她,“韵蓝余怒未消,叫她们去岂不是火上浇油。小姐的意思是让韵蓝发泄出来。”妃雪见云浅陌没有否定,才知道自己领会错了意思,忙说,“那我去叫寂蓝,找个地方让他痛痛快快打一场。”妃雪见到云浅陌微微点了头,便转下王帐去叫人。
      云浅陌忍不住抱怨,“下了山,你们的毛病倒是填了不少啊。”紫汐听了就偷笑,就连冰蓝的嘴角也微微翘起。他们都明白,这些毛病都是因为云浅陌而起,只有她的事才会让他们这样上心。云浅陌也明白,所以也没有训斥过他们。
      痕蓝知道韵蓝扫了北翟人的颜面,所以此番的对战没有下重手,拖了很久才不留痕迹地险胜。这样才让云麒的脸上表情温和了一些。南川王子南瑾钰忽的展开扇子,几不可见的点点头,他身后的一个壮汉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擂台,声洪如钟,“南川五王子座下,近身侍卫,左商,讨教。”
      此人一上台,不仅痕蓝,云浅陌也是眉头一皱。左商身上戾气太重,根本不像是普通的近身侍卫,若是有这样一个人成天跟在身边,别说保护主人了,说不定哪天就被他做掉了。痕蓝不敢怠慢,两人试探的过了十几招,左商猛地发力,使用了惊雷拳,痕蓝心下一紧,双臂慌忙举起格挡,被震退好几步。痕蓝忙稳住脚下,震麻感从手臂传遍四肢百骸。
      “哎呀呀,痕蓝为了韵蓝一直没有使用全力,现在若是全力出击定会让云族难做。也亏了痕蓝反应快,提气护住自己,晚一点,经脉就断了。”紫汐的话说的严重,但是表情甚是轻松,仿佛根本没有把左商放在眼里。
      台上,左商已出第二招惊雷拳,痕蓝一脚蹬在身后的台柱上,借势翻起,左商拳风扫过,台柱应声而断。痕蓝见此,自嘲地骂道,“真是自讨苦吃,韵蓝你个王八蛋,都是你害的。”云浅陌并不担心,他们的身手怎样她了解,若是为了不受伤而伤了云氏颜面,她倒是不在乎。
      几十招过后,压抑自己的痕蓝还是将左商击倒在地,痕蓝正想乘胜追击结束这场对战,却忽觉脑后有风,又听得台下有呼喊声,痕蓝撇下左商,从倒地的左商身上翻到了擂台的另一边,才看到一双脚迎面而来。而且,左商此时已经起了身,惊雷拳直逼而来。痕蓝上下受敌,觉得浑身像被制住一样,竟无法提气,随后一拳一脚全部打在身上,痕蓝觉得腥甜之气涌上咽喉,眼见后来之人的招式急近,自己却无力招架。
      此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蓝色的闪电突然出现,瞬间停在了痕蓝身侧,一只手稳稳地在痕蓝的面前接住那一脚。那人忽觉自己触碰到了岩石一般,眼神动了动,望向王帐的云浅陌,从那里到擂台的距离可不短,有些吃惊于这个人的速度。一时间,痕蓝无法动弹,左商没有插手。左渊完全不顾及礼节,一双霹雳腿,快如电,动如风,力道强劲,而冰蓝把痕蓝护在身后,只用了一只手轻轻松松接下了左渊的所有招式。
      云浅陌的人见到冰蓝出手,一个个双手环胸,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低声嘀咕,“冰蓝就是这样,平时冷冰冰的,但凡是小姐重视的人出了事,冰蓝永远会冲在最前面。”
      云浅陌远远地注视着台上的冰蓝,与他对战的左渊明显隐藏了手上的功夫,左渊应该是擅长用剑的人。但是冰蓝的功夫之深,不是他这种水平的人能试出来的。冰蓝并不是最早跟着云浅陌的师父学武的,却是第一个因为云浅陌才决定留下学武的。曾经,为了救冰蓝,云浅陌白白替他挡了十几掌,那也是云浅陌至今受的伤最重的一次。自此之后,冰蓝就非要跟着她,日夜苦练武功,只为了能在她身边保护她。云浅陌的武功有多高,冰蓝就要多练一层,即便冰蓝了解以云浅陌如今的武学修为世上难逢敌手,可冰蓝近乎偏执地要比她刻苦。
      云浅陌的武功高,纯是因为前世研读过一些书,但因前世自身条件有限无法修习过深,却为今生做了嫁衣。从小了解颇多,又有师父教导,自然领悟的快。而冰蓝却完完全全是疯狂地修炼,才能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达到如此境地。云浅陌见证了冰蓝的每一滴汗水,每一滴血泪。
      王帐龙座上的云麒深深地看了云浅陌,又去看擂台上风姿卓越的年轻俊才,从容不迫的稳重,轻描淡写的漠然,处变不惊的冷淡,无视礼节的傲气。云麒不明白,面对这样一个吸引人的男人,为何云浅陌的眼神里会出现愧疚。
      几十招过后,冰蓝依然立在痕蓝身前纹丝不动。云浅陌知道,这个人若只是一味地藏着掖着,根本无法试探冰蓝。而云麒心中还在琢磨云浅陌的眼神,也无心叫停,其他人更没有资格插手,一个个只好硬着头皮去欣赏冰蓝行云流水的动作。云浅陌转头,向南川五王子南瑾钰望去,南瑾钰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云浅陌,见她望了过来,就向他一笑,露出一个“你终于看我了”的表情,拿起案上酒杯向云浅陌致意。南瑾钰一饮而尽,杯子触到桌案时,磕了两下,左渊立刻收势罢手。
      “南川五王子近身侍卫,左渊。左商是我亲弟,见他恐被伤,在下心中急切,是在下鲁莽,请见谅。”冰蓝先是回头瞥向身后的痕蓝,痕蓝此时已经调整了气息,对冰蓝说,“我没事。”冰蓝这才回过头来,尽他最大可能回礼,“长公主护卫,冰蓝。”也没有说见谅,也没有说不谅,左渊有点不自在,“长公主座下均是高手,在下佩服。今日是我无理在先,也不便再次请战,若有机会,还请冰蓝护卫不吝赐教。”左渊这话已经很客气了,没曾想冰蓝丝毫不给面子,居然撂下一句,“一定。”就带着痕蓝走下了擂台。
      南川的道歉自是后话,但是当时云浅陌眼见南瑾钰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心道,“几百年了,南族存活至今,总有些手段。这次,又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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