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集录》凉茶小生

6、山神的诅咒（五）

　　冰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件接一件破天荒的事情冲击着他的大脑。叫魑的少年真的是神的孩子么。即使丧失记忆了，神这种事物在冰川的世界观里还是不真实的，是虚无幻想的东西，如今告诉他站在眼前这个青涩的小男孩就是神的孩子，他还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
　　“这么说，你真的是，你就是，这山里的山神？”
　　“可以这么说吧。”魑轻松地回答道。按他的说法，冰川所梦到的故事就是发生在他父母身上的悲剧。可惜他并没有如他父亲所愿在仇恨中长大，而变成诅咒的本身，反而孤苦伶仃的他秉承了自然的善良。他可以体会到母亲的绝望和父亲的愤怒，但他并不完全赞同他父亲的做法，按他说的，罪人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惩罚。虽然母亲在痛苦和怨恨中生下了他，但她可以感觉到，母亲是感受到父亲的气息才长眠而去的，在一个本来快要绝望着死去的人临死之前，能完成一件心愿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想来那一瞬间母亲是安息了的。他不愿将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家族的罪孽怪罪到整个种族身上，在长久的岁月中无数可以说是无辜的精灵受到诅咒的折磨，善恶无法被区分一视同仁地遭受天谴，这让他善良的心倍感谴责。看着被送来的老者在父亲的神殿中不停地衰老死去，而他的身体却贪婪这汲取着他们身上的生命力。他害怕，害怕这样的自己，他不止一次跪在他父亲的神像面前请求收回诅咒，释放这些可怜的人，但是没有任何回应。与生俱来的神性，让他不接触外界也能增长智慧和知识。他知道自己无法解除父亲的诅咒，他开始用自己的方法力所能及的改变一些事，他以山神的名义给老人们安置了安度晚年的场所，用自己的神力最大限度地遏制着诅咒的力量。来到这里的老者，有愤怒的，恐惧的，想要逃脱的，但在血字入梦后，无不只剩下长长的一声叹息，看着一个十岁不到的可爱小男孩，也不再心生怨念。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安静留下，不再与村里接触，在余生中和男孩一起祈祷和忏悔着，在他们死后，都是同一双手将他们火化。
　　冰川不知怎么地眼眶有点湿润，想想这不可思议的一切，一个人独自长大的小孩，同情心突然泛滥了。
　　“那你一个人在这生活了多久？”冰川不假思索地问。
　　“按照你们的计时，我现在有再过几天我就一千岁了。”魑眨巴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回答道。
　　“哈？”一千岁！你才是童颜老妖怪吧。冰川默骂道。这回不是神之子也是什么怪物了，小男孩有着精灵的长耳朵，脸色因为过白还长了一点点小雀斑，十指纤长，个头只到冰川的下胸。就这么小男孩居然有一千岁了。
　　“不相信？哎，那也没办法，你不也是看不出来已经七十岁了。”
　　“什么嘛，我跟你说了好多遍了，我是跟着一个东西才不小心进了这里的。我现在要回去了，你可不要拦着我。”冰川说着就想往外走。
　　魑并没有阻拦，他当然知道冰川还没有七十岁，他也知道冰川是个人类。当初他只是好奇大晚上怎么会有人来山里才跑下去看的，当看到两个人在瀑布下打坐时更加奇怪。虽然他有神智，但却不知道斗气修炼是个什么东西，那以后，每天看两人在瀑布洗澡变成了他的休闲活动，谁知道有一天被其中一个人发现了，还跟了进来。魑本来想变成鬼怪吓唬走冰川，却不知是不是想要多观察观察这个人类，最后迟迟没有下手。
　　冰川眼看就要走出洞口，魑的声音才响起：“不要将这里的事告诉别人，否则，我会让你永远闭嘴。”不再是那俏皮青涩的声音，这句话有如神旨一样让冰川打了一个冷战。、
　　屋外已是深夜，冰川怕有人找来发现这里，快步向山下跑去。不知道是对魑言听计从，还是出于别的感情，冰川并不想这里被暴露。刚到山脚，冰川便迎面撞上了无风和春笋，原来春笋醒来后不见冰川，以为他先回去了，便自己也回去了，到酒馆后一问才知道冰川并没有回来，便带着无风一路寻来。冰川随便找了个赏山林夜景的借口，三个人各怀心思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从那以后，冰川就对魑的事耿耿于怀，他也试着从无风嘴里套出些什么，可是后者对于一千多年前的事情就是想编故事也编不出来。他又去翻阅了，那篇记载魑文的书籍，而上面的字并不能像山洞里的血字一样冲进他的脑海，很多线索在这边就断了。难道只是一个凄惨的悲剧故事么。冰川摇了摇头，不再去追寻那件旧事。
　　这一天，无风要去最近的城镇进酒，整个村子敢出村的人估计也就他一个，他半年进一次货，每次都是自己去，要第二天才能回来。冰川便乘着没人看着他们练功带着春笋去河里抓了几条鱼，说道烤鱼，那可是樱桃的看家本领，每次做，无风都要动用武力跟冰川春笋抢着吃。今天他们倒是可以吃个饱。
　　“冰川哥，你把鱼包起来干什么，你吃不掉给我吃。”春蚕看着偷偷藏鱼的冰川，忍不住发问。
　　“我这是留着当夜宵的，那不还有么，你吃你的。”
　　“好吧。”春笋也不多问。而冰川还真不是当夜宵的。
　　深夜，他们按照惯例去瀑布修炼风玄决，冰川快快地走了两个周天便回神过来，偷偷摸摸地穿上衣服拎着烤鱼，向山上跑去。
　　“小魑魑~我来了。”冰川在漆黑的洞口呼喊着，举着用布包裹着的烤鱼。片晌，一个小巧的黑影，出现在他面前，冰川随即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你，你怎么还来，几天不见七十岁了？”魑稚嫩的声音带着疑惑。
　　“哎，别管那么多，我又没把你的事说出去。走走，我今天带了好东西给你。”冰川伸手摸着魑的头，后者并没有抗拒。然后半推半搡得带着魑往洞里走。来到大厅，还是有几个老精灵在这里祷告，他们看向进来的冰川，冰川回之以微笑和问好，他们也没说什么转回头继续念词。
　　冰川拉着魑来到石桌前。利索得将包鱼布解开，精致的烤鱼虽然已经冷却，但是还是有淡淡的香气传来。就连几个老精灵也忍不住往这边瞥了瞥。
　　“来，尝尝，虽然说烤鱼要趁热吃，不过我们家樱桃做的鱼，那可是连冷掉了也风味不减啊。”冰川眉飞色舞地夸着自己带来的鱼。
　　魑吃了一辈子的山果竹蜜，这荤的料理他可是从没有尝过，本来他对食物的理解也只是树上长的地上採的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连山种动物他也没有杀来吃过。他半信半疑地拿起鱼，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口。瞬间浓郁得料香鱼味充斥进他的嘴巴，唾液开始疯狂得分泌像是水滴进热油炸开了锅一样。
　　冰川看着吧唧吧唧敞开肚子吃鱼的魑，欣喜又有种舒坦，“慢点吃，刚才我可说错，这烤鱼啊，冷掉了，味道那可是要大打折扣。所以说，有机会，跟去酒馆吃樱桃刚刚烤出来的怎么样？那味道可是…”
　　话到一半，疯狂进食的魑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怎、怎么了？”冰川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魑默默地低下了头，道：“我不能出去，不知道是不是父亲大人做的，我的身体不能离开这座山，就好像我身体里有道禁制。”
　　“怎么会这样！”冰川心堵了，他原先想要拯救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半神，想要给他的生活带来一丝温暖，这种做好人的愿望，哎，终究是只能这么悲惨的结束么
　　那一晚魑并没有吃完冰川带的鱼，而是把他们分给了老者们，虽然每人只有一点。临走时，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下次还有鱼么，冷的就行。”冰川莫名得揪心，也下了决心。
　　从那以后，每隔几天，冰川都会送鱼上山。这举动就算瞒得了樱桃，无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怎么瞒得了一起去修炼的春笋。终于，在春笋的不断缠问之下，冰川把春笋带去见了魑。神性有分辨善恶的能力，魑自然知道春笋这个跟他差不多块头的小孩心底善良，乐意得接受了。从此，修炼又多了一个环节，烤鱼聚餐。
　　楠木，村中二长老绿木的大孙子，自幼惯得很，修炼天赋也不差，还继承了精灵一族的高傲个性，他的妹妹，灵木，村中的可人，是春笋的追求对象，两人年纪也相仿。就是因为这个妹妹，楠木把春笋看成了眼中钉，后来又多了个叫冰川的人类，两人一搭一唱，让楠木看了很不顺眼。一年前一场清晨的殴斗，楠木发现比自己小上几岁又没有魔法天赋的麻瓜春笋，居然凭借着吹牛王无风所说的斗气，跟他有不相上下的实力。也不知道，后来无风那无赖来家里跟爷爷说了些什么，他竟被呵斥以后不许再去找春笋碰面。索性自那以后春笋忙着练功和抓鱼，对他妹妹也不再那么纠缠，自少比以前一天来诉一遍衷肠要少得多了，他也就乖乖不去挑事，只是暗中观察春笋那两人。
　　这段时间楠木就觉得奇怪，他知道那俩家伙晚上要出去练功，可是最近他们总是会带一个大包裹，而且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偶尔偷听到谈话时，还有陌生的名字。绝对有蹊跷。虽然对贝贺古特山有着恐惧，但秉着他们去了都没事我怕什么的念头，一个晚上，他偷偷地跟在了冰川他们后面。在瀑布前唏嘘了半天坐在瀑布下的俩傻子，就在要睡着的时候，他们动了。两个人换上干净的衣服拎着包裹竟向着山上去了！大新闻！楠木没有就此回去，而是继续跟着。照理来说，就算冰川没注意，凭借春笋斗气初段的听力增幅也应该有所察觉，可惜楠木这小子也不傻，木系本命元素的他可以让自己的气息融入森林之中，这就是斗者们的不足了，也许同等级的魔法使仔细下来可以感觉到不同，但是斗者却很容易被蒙蔽。就这么一路跟着，楠木看着他们进入了一个洞穴。
　　“魑~”冰川和春笋两个人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呼喊着。
　　“怎么人都不见了？”
　　“没道理啊，他没说要搬家吧。真奇怪，从没听说过他们要出去。”
　　今天的山洞格外冷清，陈设没有变，却没有一个人在。冰川和春笋里里外外翻了一圈，最后也只好带着疑惑无奈地下山了。
　　第二天清晨，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慌不择路地从山上向山下跑着，惊慌得双眼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得瞳孔都无法收缩。就这么跌跌撞撞一路跑进村子里。
　　冰川结束了晨跑回到酒馆，刚准备去打水，往常应该安静的街道上却突然人来人往。大家接头交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当冰川扛着石桶出来的时候，赤土长老带着一群精壮的青年精灵跟着一侧的楠木沉着脸快步地走过。街市是出村南必经的道路。
　　“听说是山神显灵了。”
　　“不对吧，我看楠木那孩子表情不是那么简单，听说村长在召集长老们等下也要上山呢。”
　　听着村人的交头接耳，冰川忙觉得事情不对，扔下石桶，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