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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西苑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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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后花园之路经过西苑,迟秋腋进不情愿从它面前走过,她尽量避开西苑的围墙,走得极快,想要快点逃避它。但是迟秋腋还是不得不从西苑的门前走过。
装潢华丽的亭台阁楼在翠绿间隐现,父亲花了很大的心血去建造它。很用心,那时迟秋腋以为父亲是深爱着母亲的,直到第一个陌生女人住了进来。迟秋腋才黯然发现,这水榭阁楼尽然不是建给她母亲的!
在西苑,美丽的阁楼间,这里断送过许许多多美丽女子的青春。也许她们不是所谓的牺牲,她们来到这里,与父亲进行交易,各取所需罢了。她们需要一道手谕,去救活她们丈夫,父亲,兄弟。而父亲只要她们的身体,她们楚楚可怜娇揉造作的温柔。
迟秋腋想起那个凌晨蜷缩在门前的母亲,衣衫凌乱。苍白脏乱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从容和优雅,有的只是恐惧和畏缩。纤细的手指痉挛着,紧紧握着一张委令书,颤颤巍巍交给父亲。
衙役迟赳因断案有功,特许破格提为渝州知县,官拜九品。
父亲震惊当场!又气又恨,更多无奈心痛。多种情绪在父亲脸上交织,最后瞬间衰败下去。他极为悲痛的望着在地上的母亲,眼泪夺眶而出。然而母亲在伸出手替父亲拭去脸上的泪时,父亲却断然躲开母亲递过来的手。
母亲的手,僵在空中,没有下一步动作。
西苑就在眼前,迟秋腋顿了顿,看了看猩红的红墙,拔腿要走人。
西苑里奔出一个落魄的女子,她径直向迟秋腋奔来。年轻的女子眼底全是泪,额头上破了口。血挂在清秀的额头。
那猩红的血刺痛迟秋腋的眼。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帮我,帮我去见右相…我什么都答应他…求求你…让我见见右相大人…”女子冰冷的手抱住迟秋腋的腿,迟秋腋脱不开身。
“放肆,快放开小姐,下作的东西!”追出来的两个嬷嬷费了很大的力气,将女子从迟秋腋的脚边拖开。
“嘶——”
白裙的一角被扯破,月白锦袍一角撰在苍白枯瘦的手中。
啪——
“下作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仔细你的手!小姐是你碰的吗?”
年亲女子的脸被扇到右侧,杂乱的发间红肿的两眼是恐慌。
女子忽然想到什么,挣脱两人的钳制,扭动身子又要朝迟秋腋扑抓过来。才刚挣脱一半,绯色身躯被两个嬷嬷飞快地按在地上。几滴鲜血从女子的口角沁出来,混着额头上干涸的血迹,染花一块大理石。
“你是迟小姐…迟小姐…帮帮我…救救我父亲…他们说迟小姐…”
说她心最善良,最柔软吧。
迟秋腋在女子挣扎的时候默默退了一步。被按在地上的女子企图再次伏倒在她脚下,祈求迟秋腋的怜悯。奈何全身动弹不得,含着泪光的眼求助地望着她。
迟秋腋皱了皱细眉。
“她是连归兰。”
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回小姐,正是霸州知县之女,老爷吩咐了不管生死。这个贱丫头不知好歹,自从进了了西苑门便闹。后来不闹了,安生了一段日子,半年来也相安无事。只是这几日不知何故发起狂来,嚷着要见老爷。老身劝也劝不住,关也关不住。这不让小姐您看笑话了。今晚老身就让这贱丫头长长记性,还望小姐不要将此事告诉老爷。”老嬷嬷脸上谄媚堆叠,浓的像刮不下来的面具。
“我不会说。”迟秋腋隐下眼中的反感,转过身去。
“小姐衣赏破了,是要回莲居换身衣裳么?”
两个嬷嬷挽起神情麻木的连归兰。
连归兰神情呆滞,一味喃着话语,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求求你…求求你…”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嬷嬷怕是烦了,狠狠掐了一下莲归兰枝条一样的胳膊。连归兰叫都没叫一声,任由她们拉扯。连归兰四肢垂下,瘫软着,像个断线的木偶娃娃,任人摆布。
“不用。”
迟秋腋不再看走回西苑的人,加快步伐。
莲归兰,你也妥协了吗?
是该说她勇敢呢,还是该骂她愚蠢?
螳臂当车!
即使是牺牲,这一点点的牺牲又能换回多大的代价?女人就是这样脆弱而天真。真以为用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去交换,就可以换的所珍视的人的救赎。
愚不可及!
然而迟秋腋她自己呢?是不是也妥协了?
不然她这么急着去见得是谁?是父亲对手的儿子?是父亲拉入同盟的一场联姻?还是她迟秋腋未来的夫君?
多么可笑,她早就算准了她那高高在上的父亲,会拿她的婚姻去换取更多往上爬的机会。她洞悉一切,却心怀侥幸。也许她的父亲会体谅她们相依为命十多年!他是疼爱自己的,自己是他唯一的骨血,血浓于水!天下那个做父母的不想自己的儿女好啊!诸多如此如此借口,让她隐忍不发,不与父亲正面冲突。
事实上她高估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权势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可悲了!她现在就要去见父亲安排的未婚夫,就要投身到父亲为她准备的樊笼里去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她迟秋腋怎么能逃得掉。她想要反抗,一句抗诉已经得到父亲三日不来莲居。她还能反抗吗?还可以吗?
妥协吧!她在心底对自己劝说。
是她心中的对父亲的深爱打败了她。她不能放任父亲不管,他们是唯一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迟秋腋可以没有智慧,没有权势,但是她绝对不能没有父亲。她已经失去了至爱的人,她不想再失去另一位。失去毕生至爱的悲痛和绝望她至今难以忘怀。
现在的局势对父亲极为不利,与劲敌联姻,明显不是什么上上策。现在太过平静了,平和得让人心惊。一场酝酿许久的阴谋似乎破土。她的父亲明显被权欲蒙蔽的双眼。他不知道危险将近。身为女儿的她难道不理应为父分忧吗?为亲情也好,妥协也好,总之她不会再反抗了。
但事实难料,迟秋腋又怎么会知道,半年后她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公然反抗他的父亲,而那个男人还是她一直埋在父亲身边的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