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番外 ...
-
雪光映亮整个黑木屋。炉子上咕鹿咕鹿煮着茶,嫩绿的茶叶在顶沸的盖子下翻滚。热茶顺着壶身流下,打湿通红碳火,滋滋冒白烟。
太阳从雪地里折射过来,带着荧荧的七彩光芒。
她就坐在那片彩光中,一袭白衣,在雪光下如梦如幻,是仙境中的嫡仙出尘。黑色的斗缝衣搁在膝盖,纤长手指捏着针头,黑色细线很轻松穿过针眼,她的手钝在半空中,没有下一步动作。
柔软漆黑的青丝垂进暗红的椅子中,跌落在雪白的衣襟上,重云垒砌。曾经五谷不沾,被众星捧月般呵护的相府二千金迟秋腋已嫁作人妇,在荒芜人烟的雪原黑屋下,左手拿衣服,右手捏针,做平常妇人的活计。
“腋儿,只要再给我一天,就一天的时间,我们就可以重新回到中原去,风风光光的,锦衣玉食,豪宅良婢…我会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意气纷发的剑客脸上是激荡,眼睛里的火苗正旺。
他要她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好。”迟秋腋淡淡的笑。
我等你。
等你胜利归来。
剑客走了。像往常一样握着他耐以生存的青剑。
一切照旧如常。
“沐远,我等你回来。”
她重重叹息,手中的针走线,低下头细致地缝起斗缝。明年春年沐远就可以穿上她亲手缝制的斗缝衣了。沐远不用再怕被春天的雨打湿他的发,他的衣了。
一如他们第一次的相遇。她一把乌骨伞,提着细碎的流苏百折裙,慢慢沿河的桥走,很慢,很美。而他从她身旁擦肩,青色的袍子卷过一阵冰冷的湿意,她看见少年节骨分明的手握着一把青剑。蕴湿的青衣,瘦削的肩,步履蹒跚。迟秋腋一眼就认出那青色剑柄上小心刻的“沐”字。她立刻洞悉了一切。演州沐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余下外出的七公子沐远免于被屠。
迟秋腋追了两条街才追到正在被一群人围殴的他,身单力薄的他弯在地上摸索什么,对诸加在他身上的拳脚毫无反应,似乎不是打在他身上。迟秋腋看得很真切,节骨分明的手从地上捞起来是一个脏兮兮带血的馒头。
想要收留沐远的念头犹然而生,快速抽枝散叶。
迟秋腋遏退对他暴力的人,认真对一脸疲惫的少年说:“你跟我走,我用你手中的剑,以后再也没有谁敢欺负你。”
“好,我的剑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剑,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少年呈上他的剑,恭敬伏在她脚下。
从此以后江湖没有了沐府沐公子,宰相暗卫中多了一个七杀。
所谓宰相暗卫就是替宰相打拔除反对宰相大人迟赳的杀手。
沐远玩成的任务很出色。得到宰相很大的重用。直到有一天他失手杀死一个本不在猎杀明单的人,宰相大人要严惩七杀而堂堂宰相二千金跳出来时。事情发生的本质上的变化:七杀和二小姐私奔了。
他说他要给她幸福,所以沐远重新拾起他的青剑。
她相信沐远。
所以迟秋腋说“好”,淡淡的笑。
沐远又出去了,去完成他最后一次的“工作”,他说过会带她回中原的。
他会给她幸福,而她爱他!这样就足够了。
线越走越快,犹如抽丝拔茧,在黑衣下留下密密的线。飞快翻动的手指手里握光,一道一道飞舞。那细小的银针巧在手指间舞动,行云流水,仿佛它不是在缝合,而是在舞一套剑法。
寒光四射,剑法行云流水,招招却致命。
千里之外的庄苑里,青光剑正割下一颗颗头颅。飞快渐出的血,割破的咽喉,滚在雪中的尸体,渐渐被血覆盖。
沐远全身浴血,杀红一双魔眼,抬着滴血的剑尖,狠道:“他在哪?告诉我他在哪?我要去杀了他!”
“他在哪?”杀一个。
“他在哪?”又倒下一个。
“他倒第在哪?”踩住那个还在抽畜的尸体,拦腰斩成两节,内脏拖了一地。
“大人他在…”终于有人愿意回答他了。
“怎么是你,你没死?”
“你没有死,我怎么会死呢。”
“既然你已经杀到这里,看来你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你很有能力,毁尸灭迹的情况下你也能找出证据来,很难得,很难得。”
“我不听你废话,我知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下令杀害我全家。我门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识实物者为俊杰,你父亲选择错了立场,所以他必须死。”高冠锦衣的中年人面带冷杀。
“当初就应该连你一并除去,斩草除根。”
“我当初忍辱负重,等的就是这一天!狗官,拿命来!”沐远暗眸杀气翻涌。
“就凭你一个人一把剑?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密密麻麻的弓箭齐齐对准中心人物,高冠的中年退开去,满脸不屑。“老夫就送你去和你沐九十余口团聚吧,放箭!”
“你要杀我,也未必能成。”
沐远剑走偏锋,足尖飞起,染血身躯飞在半空中,冷冷的笑,是要捕食的阎罗。
唰——
唰——
“不可能!决对不可能!你杀不了老夫的,冯敬南,你竟然投靠冯敬南!”恐惧铺天盖地,高冠中年人在地上爬开,他的周围倒下一片他的人。
四周许多黑衣暗卫在雪地里行来,剑尖犹自滴血。那是他幸苦培养的暗卫。
有另一群官兵打扮的闯进庄箢,一个白衣公子提剑携众而来。
“东圜西桓的人皆以伏诛,狗官你束手就擒吧。”
“冯公子你令尊答应过我他的人头是我的。”沐远剑光急快,一剑将头颅斩下,毫不迟疑。“从此以后冯家不欠沐家。”
“又是为了那个女人。”
白衣公子是深深的无奈。
斩飞的头颅死前还有不干,龇目瞪着,滚进雪堆里,凝而不散的血滋的冒出来,染红一片白。
迟秋腋被一阵刺痛打断,盯着指尖的血发楞。
沐远就要回来了,他会让她幸福的。
雪白的天接地的地方惊起一摊白鸟。一飞冲天,击破长空。像蛰伏已久的暗影,击破天宇而去。
迟秋腋惊恐抬起头。白玉的脸上赫然挂着两滴晶莹的泪。
“我会幸福的…”她喃喃自语,手温柔抚摸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成长。
炉上的茶还在咕鹿咕鹿的煮着,黑屋里雪光很亮,很温暖,暗红椅上弃着缝了一半的黑色斗缝,白衣不知所踪…
沐远在雪地里抱起高冠中年人的头颅,小心翼翼用布包上,神情呆滞,恍惚,反复低吟。
“腋儿…我们会幸福的…会幸福的…还有…我们的…暖儿…”
青剑被弃,沐远几乎踉跄而行,背影瘦削单薄。
“哎~远师兄抱着迟赳宰相大人头颅干嘛去,大仇已报,他怎么反而跟死了全家似的。”鲜衣红袍的少年,美如嫡仙,一脸不解。他身后是一群白色道袍的道者,恭敬立在在身后。
“泓河你少说两句会死啊!”白衣的冯芷水皱着眉头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