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棠棣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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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宫内，鸿钧微微睁眼，看到一条月白暗纹的缎带，飘飘忽忽落入他怀中。
是方才通天拿来束发，却被罡风吹落的那一条。那风虽利害，却没有把它绞碎，而是让它安然无恙地落入了紫霄宫。
鸿钧的指抚过那条发带，几不可察地笑了笑。他本就无悲无喜的面色，比元始脸上显而易见的冻霜显得更为冷清，仿佛一尊九天之上的神像，清贵无双，不可触摸。
冰融雪消，清风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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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有登仙梯。
传说登上那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天梯，可以立地飞升，拜入道门，从此寿与天齐，万古不灭。
虽不能说这是真的，但也不全是假的。通天知道，一般登上那仙梯的，都会被元始收入门下，拜入阐教，所以“拜入道门”这一条是对的，其余的全是谬误。
而拜入阐教，也不一定就是亲传弟子了。通天更知道，元始的那十二个亲传弟子，没有一个是走那条梯子上去的。
他们走的就是通天现在走的这条捷径。小路绵延弯曲，乍一看有万里长，事实上缩地成寸，瞬息可至。
“他来了。”老子道。
元始长出一口气，放松的同时立刻面色不虞了起来：“他还知道来。”
老子眼看他这个弟弟，明明是神情放松甚至有些隐隐的欢喜，却偏偏将千年冻霜化作了万年雪飘的脸：“浮黎，你何至于此。”老子微微摇摇头。
元始道：“他这些年，做了这许多有损修行、杀人夺宝之事，纵然我不计较，天道岂会轻易饶他。只希望他这次是真正想通了，我也就不提前事了。”
老子道：“前事？”
元始道：“兄长百年前曾闭关参道，不知晓这一段缘故，我也羞于提起。”他明显将“我很不爽”四个字写在脸上，“那天通天来到昆仑山，问我要玉如意观看。他先前抢了红云的鸿蒙紫气，面有黑气，我便叫他凝神静气，在昆仑先作调整。”
“后来呢？”老子道，他知道百年前是通天最为疯魔的时期，简直是“无恶不作”，连那层脸皮都不要了，诛仙剑阵一年要摆三回，“他没听你的吧？”
元始道：“他若听我，又何至于此！他只告诉我，他的青萍剑光华黯淡，要借我的白玉如意一看，毕竟都是净世青莲的同源，我不疑有他，便将白玉如意借给了他。”
老子道：“我见你好些年不用那柄如意了。后来如何了？”红花白藕青莲叶，扁拐如意青萍剑，这本来是他们三兄弟在感情最好之时寻得的宝贝，一定程度上也象征着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感情。他本以为元始弃之不用，是因为恼怒通天，没想到另有隐情。
元始道：“后来如何？你且去蓬莱岛上一看吧！”
若是通天在此，必生惊讶。因为不管是元始还是鸿钧，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蓬莱岛，仿佛这上面有多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让道祖也犹豫支吾，元始也羞于启齿。
老子自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蓬莱岛的，便道：“过几日我去一观。”
话音落下不多久，通天便到了。
他直接拿出了那一柄光华黯淡的青萍剑。
老子感觉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想起元始刚刚说起的那一桩公案，下意识看向元始，后者面对通天毫不避讳地拿出那一把青萍剑，蹙眉道：“怎么弄成了这个模样。”
通天道：“我也不知，想来是修行出了岔子。”
这下子连老子也不能状若无事一般地喝茶了，他的眼睛从玉白的茶乳上移开，盯着通天万古不灭的圣人躯壳看。通天神情自若，仿佛丢了修行不过是一桩小事：“只是青萍将生灵智，如今这样子，怕是神志不存，也甚为可惜。”
元始道：“青萍能生器灵，本就是侥天之大幸，他机缘不够，天要湮灭他，也无可挽回。”他道：“通天，你把剑给我。”
通天应声，将青萍剑送到元始跟前。
元始道：“你如今肯把剑给我了，想来是真的出了岔子。”
他的语气如此，通天几乎登时觉得了不对：“什么？”旋即他立刻想到，又是自己沉睡千年中的好事！他心中明白，自己无法说出口，这是天道的限制，他无法说出那件事情的真相。当然他也不知道所谓的真相，他在紫霄宫中试探，鸿钧也没打算告诉他。
他眉心突突地跳，正在考虑怎么解释。
“我……”
元始道：“手别在后面干什么？”
通天的一个小习惯，思考的时候，大拇指的指甲要搓刮食指上的薄茧。被他点破在编借口的通天只好摊手道：“是岔子，这回是真出了岔子，上回，上回也是出了岔子。”
“蓬莱岛的…如何了？”元始道，“你别把自己搭进去。”
通天更没有话接了，他怎么知道蓬莱岛上有什么！只能道：“师尊也方才问过我了，我过几日去看看。”
元始奇道：“过几日？怎么还要过几日？”
老子一脸茫然，但什么也不表露出来，冷淡地喝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通天什么都不知道，但又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和元始打着太极哑谜。
这三个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全部真相，却一个也说不出口。
通天道：“好歹先将此事解决了吧。”他微抬下巴，指着元始手上的青萍剑。
元始道：“你上回来找我也是几百年前，还缺少这几日不成？”
原来这青萍剑几百年前就失了光华！到底是成道法器，通天未成圣前将他别在腰间，青萍花纹简直成了他的标志。如今这样，怎么叫他不难受？
通天道：“手中无剑，总觉得不好。”
“蓬莱岛上的…比你的剑可重要得多。”元始嘴上讽刺他，手中输了一丝真气潜入青萍，如同石沉大海，不见回音。他的面容一下子就严肃下来。
通天道：“有什么能比手中的剑还重要的？”他口中的剑，不止是剑，还是力量。剑在某种意义上，是通天的道。什么东西能比绝对的力量和道基来得重要呢？
元始翻看了一阵青萍，把剑递给老子，抬头看了一眼通天，看他面色不变，道：“不是你的缘故。”
老子接过青萍，左右翻看，倒也没有再输入真气：“要不，投入八卦炉炼造一下？”
通天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下：“那…这是要用炼器的方法，还是炼丹的方法？”
元始打断了他漫无目的的思考：“也许，是青萍本来就失去了灵气。”
“浮黎。”老子从来温吞地如同白水一般的语调，难得有了一丝悲喜，“你说？”
“我说，”元始道，“也许青萍本来就失去了灵气，或者是被抽去了。”
通天道：“哥哥这是在和我玩笑吗？万物天生有灵，何况青萍是我证道之基，是净世莲花的根基所化，什么能耐能让他被抽干灵气？若青萍要被抽干灵气，那玉如意、扁拐呢？”
他说到最后其实自己都不大确定了，连天命圣人都能被夺舍，这世上还有多少说不准的事情呢？
元始道：“哦？”他的语调微微上扬：“玉如意不是早就被抽走灵气了吗？”
老子刚才听到元始和他说“后来如何？”的语气，就感觉大事不好，却也没想到根本是玉如意的灵气被抽走！听元始的口气，罪魁祸首似乎是通天。那是玉如意！也许比起诸多法宝来说，对于已经成圣的元始来说，玉如意的作用已经不那么大了。
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正如通天的青萍剑，元始的玉如意也是他的一个象征，更是三清的象征！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来是一家。
那一朵净世莲花化作的三样法器，又何尝不象征着三清之间的祸福相连呢？难怪元始这次见面，只冷淡讽刺地叫弟弟“通天”，而不是“玉微”。
哪知道传说的罪魁祸首比他还要惊讶：“什么？玉如意被抽干了灵气？”他那惊讶的样子不像作假。
通天出口的瞬间就知道，又不对了！元始不可能无缘无故拿这么重要的事情来蒙骗他，看来又是沉睡之间做的好事。他到底做了什么？
元始道：“你亲手抽了灵气去…算了！”他有些头疼地揉揉脑子：“我早就劝过你了，我也以为你还有些分寸，通天！”
通天垂首听训，感觉比自己当年偷下昆仑还要像孙子。心想自己是不是拿玉如意和青萍剑合成了三分之二的白莲去镇压气运了？
他不由得瞥了老子一眼，三件证道法器，只剩下老子的扁拐还安然无恙。老子一看，便将自己的红扁拐拿了出来，只见上面光华熠熠，流转瑞气。
无论通天还是元始都舒了一口气，总算还有一件在。只是老子面色一变，只是一字一顿地道：“玉微，你的蓬莱岛上，到底有什么？”
通天心道，我哪里知道有什么！
“浮黎。”老子又点名。
元始摇摇头：“你让他自己说吧，自己有多魔障？”
通天心道，我宁可魔障了也不知道蓬莱岛上是什么东西！
“罢了，”通天道，“随我去蓬莱岛一观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棠棣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