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自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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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面色尴尬，他早就算到了自己和师尊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联系，却万万没想到是如此玄妙的联系。一时间大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打破这个诡异沉默的人，居然是接引，他支支吾吾：“师兄…唔，老师，不知合道以后，是否？”
他这句话可以算是语无伦次表达不清，可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意思是：老师，你合道之后就是天道了，那你和通天的道侣契约还算不算数？若是不算数，通天的修为福缘就排行最末，可是当众给了他一个没脸。
不等鸿钧回答，通天道：“我叨扰师尊已然千年了，进益匪浅，师尊既合道了，我便下了三十三重天，回昆仑清修去了。”
鸿钧原本不欲开口，此刻却道：“留着罢。”
女娲暗暗感叹他通天师兄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用得巧妙。洪荒之人以力量为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很少有人去攻心，这也是准提接引为什么以“有缘”二字便骗了那么多傻白甜的原因。然而通天无师自通地以攻心为上策，让已然合道的鸿钧都觉得对他不住，真是叫人佩服。
然而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她这样百转千回的玲珑心思，通天的青萍剑光华黯淡，他急需回昆仑找两位兄长探明缘由，而鸿钧深知因果，也不可能马上让通天离去。
“通天道兄不是早就在蓬莱岛另辟道场了吗？如何还要回昆仑居住？”准提反问他。
准提和通天一贯不对付，通天也知道这个梁子是早就结下的，只是准提与接引二人在他印象里，习惯伏小做低，在鸿钧面前如何会直接呛声？这梁子得要多大，才能让一个人见缝插针地给你下眼药？
通天一时间也不知道“蓬莱岛”是个什么地方，正如同他不知道接引和准提什么时候叛出了师门，不称师尊只叫老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圣人，也不知道女娲为什么叫他师娘，更不清楚不明白为什么青萍剑会忽然失去光华，自己忽然一点招数都使不出来了。
但他半点怯也不露：“我自幼在昆仑修持，蓬莱岛虽好，也不过是个道场，与昆仑有何冲突之处？”他又将矛盾引回去：“再者，我在何处居住，干卿底事？”
“道兄说笑了。”准提道，“只是圣人一诺千金重，当年割袍……”他正要说出当年通天被夺舍时干出来的自断臂膀的破事，却被接引按住，顺着接引的目光看去，正看到元始半点不起波澜的眼神看着他。
通天却想知道在自己昏迷的一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反问激将他：“我当年怎么？”
准提身是西方菩提树，接引身是庚金之气，按理来说应该是准提敦顺而接引暴躁，但是事实恰恰好反过来，这一棵菩提树竟然比接引还要沉不住气：“道兄当年在昆仑山上说什么分道扬镳，各自行道的话，难道……”
他的话注定要被打断，鸿钧抬起他那无悲无喜的眼神看了一眼，他那一眼比接引多少的劝阻还要有用，吓得准提立刻噤声。鸿钧道：“我知你心中疑窦。”
通天颔首：“是。”
两方便偃旗息鼓，逐次告退。紫霄宫方才热闹了一会儿，又重归寂静，大殿里又只剩下通天与鸿钧二人。
而老子元始两人，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通天道：“师尊既知我疑窦，可否为我解开？”
鸿钧微微点了头，然后迟疑许久，似乎在纠结从何说起，通天便自己抛出问题：“师尊，千般万般的难题，我自可明了。但有一点，如今我修为不得寸进，是何道理？”
鸿钧微哂：“这问题，你不是要去问你兄长吗？”
通天道：“师尊不是拦着我不让我去问么？不然此刻，我早在昆仑了。”他迟早要成圣，所以是圣人他一点也不惊讶，唯一的变数只在于鸿钧与他结为道侣，他和鸿钧之间虽然有传道授业解惑的恩情，却没有到了要结为道侣这样气运相连的地步。他自己心里清楚，鸿钧不是洪荒生灵，应当是混沌成人，所以他看似对三清偏袒爱护，但也只是相对于其余人而已。与其说是好感，不如说是一丝丝肯定，连惺惺相惜的情感都生不出来。
他心里的天平，在老子元始和鸿钧相比较的时候，还是倾向哥哥的，起码现在是这样子的。
只是自己哪怕成了圣人，又如何在鸿钧不愿意的情况下与他结为道侣呢？
鸿钧道：“睡了几千年，除了记性，什么都长了。”
他这如同长辈的训诫让通天微微羞赧，审视自己刚刚的言行，也着实有些莽撞了：“劳请师尊赐教。”
鸿钧道：“我与你是天下首对道侣，气运相连，祸福同体。”
通天已经不想去计较为什么和鸿钧结为道侣了，他单知道道侣这玩意儿是一种类似于兄弟类似于师徒之类的契约关系，却不知道这个还有“天下首对”的称号：“天下第一对？…啊，师尊想出来的关系么？”
鸿钧道：“这个功德，本来是给帝俊的。”
通天心想结为道侣居然还有功德可以拿，弄得功德和大白菜一样的好捡。
“女娲的红绣球，应当是主持天地人三婚的，也被你拿了来。”鸿钧顿了顿，又介绍了几千年内通天做的“好事”。
抢夺红云鸿蒙紫气这些大事不消说，抢夺别人功德，甚至连人族造字制衣的功德也抢，然后零零散散的一点功德，居然还发了宏愿，这才成圣。
通天：“……”
鸿钧道：“你仔细查看紫府元神。”
通天凝神，显然早就自我检查过一遍了，千疮百孔，又有功德金光，又有数不清的因果业力，哪怕他是不沾因果的圣人，却也被里头无穷的孽障给吓到，这哪里是圣人的元神，分明岌岌可危，行将就木！他心中也有了答案，无非就是怨念缠身，不可自拔，一旦修行，无边的业力就纷纷涌来，这也是夺舍之人为何一坐上蒲团打坐就“好疼啊”的原因所在。
鸿钧道：“我救不得你，只有自救。”
通天道：“多谢师尊解惑，修持艰险，只有自救。”他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告诉了鸿钧：“师尊这句话，从前也讲过。”
当年龙凤纵横天地，三清尚且在昆仑山闭关苦修。通天有一回独自下了山，被龙凤各族秉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苦苦追杀。
那一天他第一次遇到鸿钧，鸿钧救了他。
他说：“多谢道友相救。”
鸿钧当时就对他说：“我救不了你，只有自救。”
鸿钧一笑，他那无悲无喜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好。”但他犹犹豫豫地，迟疑了许久：“你记得回蓬莱岛。”
通天蹙眉，蓬莱岛是他喜欢的洞天福地不错，但是他因为立教不能成圣，连截教的教义都来不及说就跌落九天，也就是说截教没有弟子，和他兄长的“人教”有异曲同工之妙，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回去的。但他还是道：“好。”
言罢转身离去，要回昆仑。
走出三十三重天的那一霎那，他连庇护自己不受罡风侵蚀的护体真气都用不出来，只能任由罡风撕扯，还好他锻炼体魄，只是头上的缎带因为没有符咒，被罡风扯散，吹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举步维艰，又被削了修为，堂堂圣人之尊，竟然用了金光术才回到昆仑。
下了凡尘，最高处在九重天。
那里还不曾有昊天瑶池来接管，而是帝俊的妖庭。西方二圣隐匿身形，藏在云端。
“师弟，收手。”
准提道：“师兄，机不可失，我方才就看到他那青萍宝剑光华黯淡，他如此爱剑，怎么可能让宝剑蒙尘？果然如今他连腾云驾雾都不成了，一定是因为作恶多端，才修行出了岔子，你一旦让他回到昆仑，老子元始二人即使与他兄弟不合，也断断没有让我伤了他的道理！师兄，千年前，他亲手夺了六根清净竹，你忘了不成？”
三千年前，通天来到西方，一言不合就开打。彼时二人都未成圣，通天更是摆出了诛仙剑阵，明晃晃地来抢六根清净竹。接引不在，准提一人应战，重伤五百年。
接引也是知道良机难得，他此时出手，通天的伤势一定雪上加霜，回天无力，但理智占了上风：“收手。”虽然通天此刻业力缠身，除去他说不定是替天行道，但是盘古遗泽，谁知道开天功德有多少？只恨自己没有一个好出身罢了！
而通天未曾管这二人，从前未曾成圣之时，他肆意妄为，早已被许多人记恨，处处都有人给他下陷阱，但自从他拜鸿钧为师，从来没有人敢直面与他硬抗，不是为了诛仙剑阵，也可能不是为了三清一体，更多的，是害怕他身后的鸿钧。
他想，师尊说救不了他，其实在冥冥之中，已经救了他无数回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自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