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春秋第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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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第四
地府尚且凄清，后土建立了轮回之道以后，善尸化为孟婆，本体则成了不老不死的平心娘娘，埋藏在幽冥血海的深处。
人类尚且处于黄金时期，他们采集野果、获取野兽，自在悠游，部落之间很少有战争与吞并，有人甚至能活到八百岁。华夏大地上只有这么点儿人口，而巫妖刚刚大战，又珍惜自己的命运，也很少死亡。
于是孟婆一眼就看见了，在九泉之下的光明。她手里舀的孟婆汤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她拿着一碗汤，淡淡地问：“要汤么？”
那个年轻人一身青衫，如履平地地走过黄泉夜河，走过一串串鬼哭狼号，他站在孟婆面前，指尖拿着一碗汤：“这能让人忘忧么？”
孟婆笑了：“凡尘种种，有喜有悲，这不只能让人忘忧，还能忘喜，所谓前尘尽望，方入幽冥。”她将汤放在一边，垂下了头：“圣人，请。”
她的手指向远方，曼珠沙华开在沿岸，一片静谧的黄泉夜色，通天向她颔首：“婆婆辛苦。”孟婆笑了笑，沧桑而老迈的脸上露了一点儿得道者的玄机，说：“使命而已。”
当年巫妖大战，通天去劝后土深入轮回，对后土说：“这是你的使命。”而孟婆对他现在的感谢付诸一笑：“使命而已。”
人生来有自己的使命，他有多大的能量，就要背负多少东西。
他继续前行，走过了尸山血海，走过了九重幽冥，一直走啊走，仿佛闲庭信步，向一片不可知的未来渐渐行去。
幽冥的尽头，有个很美丽的女子，她的美丽并不惊心动魄，反而很寡淡。眼睛鼻子拆开来单看都不漂亮，只是拼凑在一起，却暗暗符合天道的韵味。
“圣人。”她起身行礼。
通天避开道：“不敢当。”
“圣人说明来意吧。”
“我有一个好友，如今要身入轮回，娘娘可否与我一个方便，为我开启轮回之门？”
“圣人有请，我又怎敢拒绝呢？”平心微微地笑了，“只是，我听说圣人结交洪荒，豪气干云，朋友有许多，却不曾听过圣人有什么至交好友。我能听听是谁么？”
通天笑道：“请娘娘做事，娘娘有问，我又安敢不答？千年以前，我好友被妖族重伤，道行灰飞烟灭，放入囊中安养。如今时机来临，天道赐福，有他重生的机缘。”即便如此，通天也并未说出他的名字，只是隐晦地告诉平心，他要救的不是妖族众人，而且得到了天道的允许。
平心道：“圣人何苦向我突出被妖族重伤呢？平心只是平心，巫族来到这里，也只会成为巫族，妖族来到这里，也只会成为妖族。”
通天道：“不，我要他成人。”他不去计较平心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只道，“我欠他一个因果福报，夜思梦寐，良心难安。我要叫他成人，跳脱五行，不在轮回。”
平心道：“除了圣人，有什么是可以如此的？圣人还别人人情，就是要把别人也弄成圣人么？一般人，可要不起圣人的人情。”
通天道：“我给不给得起，他要不要得起，都很重要。天地间的圣人是有定数的，哪里还能想成几个就成几个呢？”
平心笑了：“是我愚昧了，圣人高见。”她对着通天道：“请圣人的好友一见吧。”
通天从袖子里拿出那只乾坤囊，五庄观出品的囊袋尚且篆刻着奥妙的符文，平心看了一眼，抬手接过：“再过几百年时，便要烟消云散了。圣人救的及时。”
“还好我救的及时，不然我的因果岂不是永生永世不都算不清了。”
“圣人救他，只是为了因果么？”平心似问非问。
通天看了她一眼，道：“娘娘以为呢？”
平心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接过了乾坤袋，和通天一起走向大殿深处。
“圣人身上，有诸多因果，这是最大的一件吧？”平心道，“是不是所有的因果解脱之后，万事万物都会变为原来的样子？”
“不会。”通天道，“比如我这好友，他托生之后，便是托生之后，前尘往事都尽皆忘去，成了他托生的人，而并不是他的现在。我与他了结了因果，但是我与他再也成不了好友了。”
“当年是怎样的因果，害死一位老祖，牵连一位圣人。我能得知否？”
“娘娘对此事很感兴趣？”
平心看了他一眼，手上掐了一个诀，将红云的魂魄从乾坤袋里拿出来，那一缕缕烟尘成了形体，在空中慢慢凝聚。
她不说话。
“娘娘既然想要知道，何不自己猜一猜呢？”通天看向她，又反问道，“巫族已经是巫族，来了轮回还是巫族；妖族也亦然。娘娘号称不管凡尘俗事，为什么还要牵连因果之中？”
平心手上的法诀顿了一顿，但继续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圣人也会入魔吗？”
“我是疯魔，不是入魔。”通天道，“入魔的神志还是清楚的。娘娘要做什么，我大概晓得了。他毁坏天柱，天理不赦，怒触不周之山，你想用入魔为他开脱么？”
平心反问他：“道祖可以用疯魔为圣人开脱，我又如何不能用入魔为自己的兄弟寻得解脱？共工倾颓天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我又于心何忍？”
通天缄默，他无法指摘平心。他无法说出口，不信你的人，永远不会信你。
不管是平心还是后土，都是慈悲悲悯的人，她们心中有着对苍生的爱，但是苍生对于自己的兄弟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天道要她只剩下孤独自我的平心，抛却所有的物欲与感情，这样的人才能做轮回之主。
通天回答她：“娘娘既然做了平心，就做平心吧。十殿阎罗会配齐的，至于十恶不赦的人，回不来了。”他涵养再好，也因为一再的误会而抛出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来：“至于我，不劳娘娘费心。我疯魔得真假，也不至于作出倾颓天柱的事情。”
平心无话可说，她对此事本就不抱什么希望，手中牵引着红云的魂魄，看着他的魂魄牵扯为一个实体。
“玉微，你在啊。”红云笑弯了眉眼。
通天颔首，侧身给平心让出空间。平心施展法诀，将他引入人类的轮回之道。
“道友，此去便无回头路，决定了吗？”她问得例行公事。
没想到红云犹豫了一下，他看向通天：“玉微，我虽然才认识你一天，但已经觉得很熟悉了。我此去就要忘了你了，我很抱歉。我还会记起来你的。”
通天笑了笑，上前勾住他的肩：“那你要醒来来找我，我等着你。”
“还有成君，你若有空，请帮我带句话，让他等等我回去吃果子，千万别一个人吃光了。”
“好。”
“你和成君吵架啦？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们都是朋友，不要吵架啦。我走了以后…算啦，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好。”
于是红云转向平心，鞠了一躬：“请娘娘带我走吧。”
平心点头，如同一阵风一般，将整个魂魄压成一点荧光，送向人道之中去。
通天微微闭了眼，那个眉目清俊，红衣如火的青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地送他的挚友离去。
“娘娘，”他缄默许久，终于开口，“我实在有个问题——”
他自从醒来以后，性子被打磨圆滑了许多，可是傲骨不变：“你们巫族讲究血脉传承，子嗣宗族。你看中兄弟，可是你的兄弟，摧毁了你父亲的遗骸。”
“你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为他推脱？”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春秋第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