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悸动

1、降生

　　清冷的月光罩着整个昌黎城。长安街上挂了几只灯笼，微弱的烛光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深秋透着丝丝凉意，远处影影绰绰传来寅时的更声，愈发显得沉寂。
　　忽然，容府里四处亮起了灯。府中的下人开始四处走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慌乱。声响渐渐变大、变嘈杂。
　　主室里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声，婢女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家主容颢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他多次想冲进去帮忙，却被拦着，急得直跺脚。
　　这不是容夫人第一次生产，容颢理应较为冷静。可是夫人宁婉如在怀胎五月时遭人暗算，中了天下剧毒断魂散，危在旦夕。容颢用容家家宝金刚丹保住宁氏的最后一口气。幸而药王谷谷主苏怀瑾当时就在昌黎，得其倾力相救，宁氏才勉强捡回条命来。
　　容颢担心胎儿受毒素影响，本想让夫人终止妊娠。奈何断魂散的毒性虽解，但宁氏的身子也因此受了重创，经不住引产。容颢无奈放弃这个念头。
　　容家极力挽留苏怀瑾到宁氏生产。可彼时正值北燕邺城突发瘟疫，病情扩散迅速，人心惶惶。苏怀瑾心系邺城的百姓，辞别容家。他临走前特意嘱咐药王谷在昌黎设的善堂堂主多多照料容夫人。
　　如今宁氏怀胎刚满九月。容颢近日看着宁氏脸色开始有点红润，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不料今晚宁氏梦中被阵痛惊醒，发觉下半身不对劲。原来是羊水破了。
　　容颢忙遣人去善堂请白堂主，再让丫鬟下人烧好水，并把府中的接生嬷嬷叫到主室。容颢在屋外听着宁氏凄厉的叫声，心中恼恨自己只能站在屋外干着急，不能帮夫人分担半分痛楚。
　　不知何时，容家5岁的儿子容澈已穿戴好站在屋外。候在一旁的奶娘怀里抱着3岁的容冰。容澈裹着大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容冰睡眼朦胧，低垂着脑袋，双手有力无力地拉扯衣服。
　　容颢看着心疼，让奶娘们把小少爷和小姐都带回房去睡。可是容澈都央求着不肯离开，许是与母亲有心灵感应，觉得母亲的状态不好。
　　容颢忙压下心中的慌乱，脸上维持镇静，低声安慰道，“澈儿乖，你先带冰儿回屋睡。待会着凉了，你们的娘亲会担心的。”
　　“可是娘亲她……”容澈眼里噙着泪，声音里夹杂些许不安。
　　“澈儿，你娘亲她会没事的。你要相信父亲。快别哭了，忘了父亲平时怎么教你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哭下去，冰儿也会哭的。快把冰儿带回屋去。乖啊。”
　　好不容易把容澈哄好。他们刚离开，宁氏的叫声开始变小，接生嬷嬷的声音也急促起来。此时，天边透着几丝微弱的金光，慢慢亮了起来。
　　容家派去善堂的仆人终于回来了，可却带来白堂主出城问诊的消息。不过善堂的苏子衿拎着药包跟了过来。容颢忙把帘子拉开，让苏子衿进去看看。
　　别看苏子衿才年方二八，性情却极为稳重。不似其他同龄人般血气方刚、年少轻狂。当年苏怀瑾在大凉行医问诊一年，回药王谷途径迷雾森林时，隐约听到孩童的哭声，寻了过去发现一树根旁放着一个布囊，裹着一瘦弱男孩。苏怀瑾心生慈悲，便把他带回药王谷。其实不只苏子衿，药王谷大部分的弟子都是无父无母或者身世贫苦之人。
　　苏子衿天资聪颖，又好学。很快就脱颖而出。苏怀瑾破例收他为关门弟子。其来昌黎的药王谷善堂快一年了。周边百姓患的疑难杂症几乎都被他治愈。苏子衿已可以撑起善堂的半边天。
　　但容颢还是担心苏子衿年岁较轻。虽然苏怀瑾帮宁氏解毒时苏子衿一直在旁辅助，但姜还是老的辣。他只能再让一些下人去城门口等。待城门开启后，分头去找白堂主。
　　丫鬟从里屋端了盆血水出来，容颢急了，不管不顾地冲进去。看到的却是宁氏昏睡过去，接生嬷嬷一筹莫展地站在一旁，而苏子衿则在帮宁氏施针。
　　容颢忙拉着宁氏的手，边度真气给宁氏边说，“婉如，你千万要挺住啊。你可不能就这样离开，我还没有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澈儿、冰儿不能没有母亲。你要为他们想想。我还有很多话没对你说呢。婉如，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吧。算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苏子衿看到容颢进屋，心生不悦。宁氏情况危急，不得有片刻分神。如今容颢进屋打乱他施针，他本想让容颢出去。但似乎自容颢进来后，宁氏的脉搏变得有力了些。而容颢度给宁氏的真气又是极纯的。加之自己的师傅与容颢交情匪浅，不能轻易得罪。苏子衿只能压下心中的不耐，继续倾力救治。
　　但许久也不见宁氏有清醒的迹象。渐渐地，宁氏的气息弱了。容颢握着宁氏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心中突然萌生极其不好的想法。容颢用力甩了甩头，加快了真气度给的速度。
　　主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看竟是苏怀瑾。容颢和苏子衿同时不禁松了口气。
　　原来苏怀瑾担心宁氏的安危，在邺城的瘟疫得到有效控制后，即刻返回南楚。苏怀瑾在昌黎城门遇见容家家奴，便知不好。他调动体内真气，全速赶往容府。
　　苏怀瑾来不及和容颢寒暄，“快让开。除了子衿，其他人都出去，别妨碍我施针。”
　　容颢深知苏怀瑾脾性，知道其施针时不愿被打扰。虽然心中焦急，不愿离开，但又怕侵犯谷主，影响救治。无奈之下，冷颢然只能将房中众人遣散。踏出屋门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宁氏一眼，发现苏怀瑾竟用十二冰针来救治宁氏。
　　十二冰针是药王谷的镇谷之宝，也是谷主信物。据说冰针与持有者心意相连。但联系有强弱之分。联系较强的持有者能用意念控制冰针。一般，谷主施用的都是普通银针。只有在诊治极为棘手的病情时，才会使用冰针。上次苏怀瑾帮宁氏解断魂散的毒性用的也是冰针。
　　容颢顿时心中大乱。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到外面，容颢才发现天已大亮。他吩咐下人不要靠近主室。同时叮嘱婢女，不要让小少爷和小姐过来。
　　容颢在屋外焦急地等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又不敢随意走动，怕影响救治。虽然苏怀瑾医术高明，但是宁氏的身子还没彻底恢复。而且生产时宁氏出血过多，解毒后其本就血气不足。诸多不定因素，怎能让他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来“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顿时充斥整个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