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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单孑独立 ...

  •   佛家有言:“无害于天下,终身不遇害,常念于一切,孰能以为怨。”
      却有人言道,人这一生莫不过多磨于事,或为苦,或为殇,切记莫触他人贪嗔痴恨之根,然则世间之事十有八九难料,祸起祸熄,只叹言一声,生在江湖身不由己。
      ——篇言
      南有一山,唤为虎台山,此山非高却大,绵延东西千里之长,山体两侧微微向北聚拢,远处纵观极有一番围合之势。虎台山植被茂密,若置身于林间一时间难辨东西,在此倒倍受闲客猎士设屋留住,期间,间或栽种了些桂花梨树,倒多生了些诗情画意。
      此时东南山麓,一匹枣红骏马沿着一条僻静山道飞驰而行,骏马之上,莫约十五六的少年挥舞着马鞭急速赶路,许是多日奔波,少年的脸上多少有些疲倦,无奈心有所牵挂之事,也顾不得枝枝杈杈钩破一袭衣物,双眼盯着面前略微有些迷糊的路径,向前赶路。
      今夏的一场暴雨将虎台山一处断横处冲的支离破碎,无奈,少年勒马驻停,将骏马弃之。从马上取下随身的佩剑,提气略过阻挡在面前的残枝断根。
      几近黄昏,少年才赶至山麓后一处远离尘嚣的树屋。树屋枕着山背,虽搭建已有些时日,但因屋主人有心维护和修建,经历多年的风雨还是稳然立在那里。几日前的一场雨将屋顶的木头打湿,棕褐的屋子在这深山略显低沉。
      “姐……”少年轻轻唤了一声。
      但还是惊了枕着桂花树而坐呆滞看着树屋的一袭白衣女子。
      回望风尘仆仆而来许久未见的师弟,女子双手微微颤动着。女子想站起身来,大概是在这棵树下坐了太久,扶着树干起身双脚酸麻不已,少年轻功上前扶起了女子。
      少年的剑搁着女子的手肘,轻轻磕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顺着声音,女子低头看着左手边的剑,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姐,你冷吗?”此时在少年面前,年龄不过十九的白衣女子并非他的亲姐姐,她不过是师父收养的另一个孤儿,因此女子早于他入师门,便要尊称她一声师姐。这些年来的相依为命,少年已将她作为自己最亲的姐姐,也便习惯以姐称呼。
      女子没有应答,只是默默看了一眼师弟,多日强忍的泪水不争气沁出眼眶。
      “姐……”有些心疼,少年低低唤了一声。
      师姐弟二人年龄相差不过三岁,两人被收养时,女子七岁,而少年也才四岁,自小作为年长师姐给予师弟的照顾自然不能言语,四岁的孩子会哭会闹会淘气,师姐便张开自己稚嫩的羽翼呵护更为弱小的弟弟。晃眼十几年过去,这个消失四年后师弟回到她的身边,他已不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男孩,多年在外的磨砺已褪去少年的稚气,已然成长的挺拔坚强这便是回馈女子最大的安慰。
      多日的折腾女子略显憔悴,官云念根将白衣素缟的女子拦在怀里。行了几步,女子忽想起什么事顿住脚步,朝着身后盛开的桂树看了一眼。多年的姐弟情谊,官云自是知道师姐之意,便离身折了一株盛开的桂枝,交予师姐手中,搀扶着师姐向着树屋旁走去。
      临近九月,山上的树叶有些凋败,落在未干透的泥土上,几经踩踏便嵌入夯实的泥土里。
      林云转转,离树屋不过半里的斜坡之上,一座新摞的土堆凄凉耸立在那,相伴这土堆不过仅是一块无字的木碑。
      “师父……我回来了。”少年呜咽着声音,在这座简易的墓碑下静静跪下。
      四年之前,承蒙恩师多年细心栽培,他自以学有所成,阔别相依多年的师父师姐,独自一人到江湖闯荡,殊不知江湖山高水深,鱼龙混杂,纵使他学武颇有天赋,在无人细心指点下还是鲜有成就,但心系恩师苦心栽培之恩,少年发誓若未在江湖出人头地便一日不归家。但四年等来的是何物?归来却是面对一抔黄土。
      少年心中有说不尽的委屈和后悔,但四年光阴换来的是一个无声的土包,刹那间,泪水挂满人情世故磨练过的脸。四年了,在江湖闯荡的四年内,即便遇到大灾大难,他没有气馁,更没有哭过,多少个日夜,一心想要出人头地,但在江湖中行走却还要为自己的生计担忧,那种心酸,那种失落是无法言语,一切的一切,他还没来得及倾诉给他最亲近的人。
      少年在泥地了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今生,他已无缘回报自己的恩师了。女子将树屋前折得的桂枝轻轻放于坟前,乳白的花粒不经折腾轻轻掉落在泥地,在湿润的空气中散着余香。想这一棵桂树还是初入此山,师父亲手栽植,多年的深秋他素喜在树屋前的庭院泡一盏香郁的桂花茶,在房前院后教导他们两个,如今人去树在,落得是一个悲凉。
      对师父的愧疚无以表达,就在这漫山昏黑的黄昏,久静的少年猛然大喊一声,拔出师父赠予的平秋宝剑,单手拍掌翻离地面,对着夜幕将师父这十几年传授的武艺一一展示。
      “落叶飞雪!”
      “斗剑御天!”
      ……
      一遍又一遍的舞剑,似乎要将这四年的亏欠一一发泄,直到筋疲力尽,少年将宝剑深深嵌入泥地,单膝跪地喘着粗气,泪水带过汗水滴落在湿润的泥土,渗进后不复存在。
      落寞地抬头面对自己狂舞间为师父镌刻的墓碑,将平秋剑放在面前,再一次磕了三个响头。
      墓碑铭刻“恩师高施有愧之位,不孝徒儿敬”
      那一夜,官云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地方,相伴于师姐身旁,重拾久违的踏实,但总总的总总,却也因为失去了至亲,两人只是默默守在树屋。官云放不下师父的死,他试图从一直伴在师父旁的师姐中追问出过世真正的原因,但女子却对此缄默不语。
      “姐,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没权知道吗!这些年……师父武功那么高,他怎么会这么意外过世!”紧握平秋剑,眼里的杀意显露无疑,“姐,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官云念根!”
      对于师父的事,女子自然不会放下,但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师弟是个不会控制情绪的人,自小师父多次告诫他遇事要多思考,冷静对待,这样的狂躁让她很不安。
      “念儿,自你四年前离开,师父的身体突然不如从前。这些年里,为了不让我担心,师父他老人家时常一个人到深山里采药……病断断续续地不见得好……”少女不知如何解释师父的病逝,对于他离去,她内心存在着深深的愧疚。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是如何的伤感。
      “不可能!”少年还是不能接受身体一向硬朗的师父病逝这个结果,四年涉足江湖,让他有种本能去怀疑事情的简单性。少年虽继续想追查一些师父去世的前因,但看着因师父事折腾憔悴的师姐,少年按压住内心的狂躁,握紧拳头砸在门板上,将心中怨气卸去一部分。
      “念儿……”望着门外空旷的黑暗,少女若有所思。
      “嗯?”
      “念儿,送姐姐出嫁好吗?”师父还在世的时日,早已为她许了一户好人家,也定于今年冬至师父将会迎送她出阁,但师父不在了,他未了的心愿,她还是想为他达成。
      “嗯!”官云微怔。
      也对,师姐到了待嫁的年龄,师父为她张罗这些事是理所当然。还依稀记得,
      师父将他们两人领进这座深山,师父对于他亲授武艺,但对于年长的师姐却未曾教授分毫,师父曾说过江湖是非多 ,女子安生嫁个好夫婿便是为这辈子积德,她也便只知些琴棋书画之事。如今年过十九待字闺中,出嫁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那户人家还好吗?”
      “嗯。”纵使未见,但她相信师父的选择。
      至始今日,情缘两难,难舍难分,纵有千般滋味,待互安定于生活,今日往后,世界之大,单孑独立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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