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若为鱼》林若鱼

5、夸张的表白

　　早上最令人期待的，无疑是第四节课了。这节课一结束，便是午饭时间。每周一，三，五，第四节课是数学课，而周二和周四则是历史课。现在，历史课是林若鱼最喜欢的学科了。历史老师是个胖胖的矮矮的小老头，有点秃头，亲和力十足。每个历史典故在他的嘴里说出来都那么有趣，所有知识点基本上不用死记硬背就能记下来。
　　下课铃一响，许若轩便弹簧一样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合上书，跟往常一样，快步冲到林若鱼身边：“走走走，若鱼快点！再晚就抢不到鲅鱼水饺了！”
　　江春花也合上了书，站起来道：“天天鲅鱼水饺，你吃不厌呀！”
　　“我们若鱼爱吃啊！”
　　“切～～～”春花挽起了若鱼，从许文轩身边飞驰而去。
　　“哎，等等我！”
　　深秋的校园很好看，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叶子簌簌掉落，一个早上过去，地上便铺成了金色的地毯。就连赶着去吃饭的林若鱼，也不禁放慢了脚步，欣赏这秋日的美景。
　　江春花捡起地上的叶子，问林若鱼：“若鱼，北京有银杏么？”
　　“有啊。钓鱼台，地坛，三里屯那块，路边哪儿哪儿都是。”说起北京，林若鱼又有些怀念起来。美味的炒肝儿和初中校门口的煎饼果子，都好吃的不得了。林若鱼有时候吃厌了食堂的饭菜，便会和同学一起吃煎饼，薄脆要双份，加辣条，再加个鸡柳，饱得直打嗝。
　　“春花，你没去过北京吗？”许文轩有些同情地看着江春花。
　　“没有呢，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这儿！”江春花用脚跺了跺地：“就这儿！千叶市！要不是考上了千叶一中，恐怕连千叶市都没机会来呢！”
　　“毕业了一起去北京上大学吧！”许文轩安慰道：“春花，我们三人里面你成绩最好，说不定能考上x大！跟潘老师一样！”
　　许文轩又补充：“绍老师也是x大哦！潘老师中文系的，绍老师英文系的，但听说两人一直关系很好……”
　　“好啦好啦，就你什么都知道！”江春花打断了许文轩。
　　他们是一个学校？关系一直很好？怪不得！林若鱼想起两人默契的合唱，心里又酸了起来。这才是男才女貌不说吗？
　　“哎呀若鱼，鲅鱼水饺没有了！刚刚应该走快一点的！”
　　许文轩看看空空的窗口，懊恼的不得了。
　　林若鱼倒是无所谓，就她现在的心情，吃什么应该也是味同嚼蜡吧。她笑了笑：“没关系啦，吃点别的就好！我去那边看看。”
　　林若鱼甩开许文轩，行尸走肉一般在别的窗口前游荡，看什么都没有食欲。走着走着，却到了教职工窗口附近。一抬头，却见潘宇端着饭盘，盯着自己。
　　有些慌，进而定神。近乎夸张地鞠了一躬：“潘老师好。”
　　潘宇仍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在她面前，两个身份的自己不知怎么和谐共处。一个是潘老师的身份，一个是宇哥的身份。如今，潘老师的身份占据了上风，而那个背后的宇哥简直要杀了自己。
　　“潘老师，您也来吃饭啦！”
　　一个明朗爽快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林若鱼转头，看见一个打扮入时的高个子男孩。笑得无忧无虑。林若鱼不禁感叹，人家怎么看起来那么开心呢！而自己却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苏辙，怎么没见你去报道？”潘宇关切道。原来这是新来的插班生，校长特地嘱咐放在自己班级的。两人之前有见过面，是千叶市首富苏健烨的儿子。
　　“我吃完饭了再去。这不正好赶上饭点吗？嘿嘿！”苏辙挠了挠脑袋，眼睛却上下打量着林若鱼：“潘老师，这是我们班的同学么？”
　　“哦。”潘宇应付道。看什么看？臭小子！
　　“若鱼，这是鲅鱼水饺，你吃吧！”见林若鱼一头雾水，解释道：“嘿嘿，刚刚在路上听到你和那位同学的聊天啦！”
　　居心叵测！看来这个苏辙早就盯上林若鱼了！潘宇竟有些恼怒。但仍装做毫不在意。
　　“不用不用，你吃吧。”林若鱼显然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好意，不断推辞。忍不住好奇去看潘宇，竟看到他眼神里转瞬即逝的不满。呵呵，他是在吃醋？想起他和绍雯的亲密，坏坏的报复的念头涌上了心头。她改变了主意，接住了水饺：“好吧，回头我再请你吃饭。”
　　陌生男孩的东西她也敢随便吃！她怎么想的？以前不是一直教她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要吗？不管是海星还是螃蟹还是海兔子，还是别的什么，她忘了吗？而如今，他却已经没有去教她为人处事的权利了吧？他决心要埋葬不该有的情感，至少先做一个合格的好老师。
　　“潘老师，楼上座位多，我们去楼上吧？”绍雯端着饭走了过来，笑容甜的直发腻：“我打了你最喜欢吃的白菜大虾哦。”
　　潘宇礼貌地笑道：“绍老师，第一，我不喜欢吃白菜大虾，第二，我们为人师表，既然只是普通同事关系，最好是保持点距离，不要给学生造成不好的示范。”
　　绍雯脸红一阵白一阵，“哼”了一声便走开了。
　　林若鱼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高兴。原来宇哥不喜欢绍老师，而是她自作多情啊。像宇哥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呢？看来是自己误会他了。
　　……
　　学校的日子倒也是波澜不惊。林若鱼的生活还算平静，除去苏辙每天递的奇奇怪怪的纸条外。“若鱼，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连后脑勺都那么好看。”“若鱼，你笑起来像个仙女。”“若鱼，放学后送你回家吧？”
　　到了后来，林若鱼已经把所有的纸团都扔进了垃圾桶，懒得再看。她每天上课便装样子安安静静听课，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下课便没心没肺地和江春花说说笑笑，仿佛过得很开心的样子。但只有自己知道，心里那一抹灰依旧没有抹掉。语文课上一直盯着潘宇，而他却无视她的存在。几次去办公室找他，却也依旧是端着老师的架子。
　　午饭后，住校的同学会回寝室午休半小时再回教室，而像林若鱼这样在家住的则在教室里自行活动。有的睡觉，有的便看看书。江春花虽住校，中午却总是在教室陪伴着若鱼。
　　“若鱼！出大事了！”
　　这天中午，许文轩几乎是惊叫着跳进教室的。接着便将林若鱼拖出了教室。
　　一架直升机在教学楼前的空中盘旋。从上面垂着超大的横幅：林若鱼，当我女朋友吧！
　　教学楼前，苏辙站在一辆玛莎拉蒂面前，一手捧着超大束的玫瑰，一手拿着大喇叭，见林若鱼从教室里出来，叫道：“林若鱼，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吧！”
　　平静的高中校园里，“直升机表白事件”在5分钟内便传遍了每个角落，很快便人潮涌动起来。虽有点蜡烛表白的，用气球表白的，唱歌表白的，但这种阵势在千叶一中却是头一次见到。有些老师都站在楼上，看热闹。
　　“林若鱼，答应他！答应他！”
　　认识和不认识的学生都开始起哄。林若鱼羞愧难当，冲进了教室。这个人怎么这样，本以为不理他，这事儿就会过去，没想到却变本加厉，整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下她要怎么办？
　　“林若鱼！你要不出来，我就一直喊！”
　　楼下苏辙声音更大了。江春花也跟着着急：“你要实在不喜欢的话，出去直接拒绝他得了！”
　　“若鱼，不得了了！你猜怎么着！那个苏辙，他还拖了一车鲅鱼来了！整整一卡车！”
　　许文轩进进出出地报告着战况。话音刚落，苏辙的声音又传来了：“林若鱼，我要让你天天吃鲅鱼饺子！鲅鱼面条！鲅鱼米饭也行！你要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天天往食堂送鲅鱼！去，这车拉到食堂去！”
　　春花说的对，应该直接拒绝他的，让他彻底死心，才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林若鱼冲出教室，朝楼下奔去。议论纷纷，不绝于耳：
　　“哎呦，不愧是首富的儿子呀！”
　　“咱们市，就他家有直升机吧？”
　　“我要是林若鱼，我就答应他了，高富帅耶！多帅呀！”
　　“那个林若鱼哪个班的，特别好看吗？真是羡慕呀！”
　　潘宇赶到的时候，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他夺过苏辙的手上的喇叭：“苏辙，你干什么？这是学校！”
　　“潘老师，您有过一见钟情吗？”
　　潘宇根本不上他的当，依旧保持自己的立场：“高中生就该好好学习，要谈恋爱大学再谈去！”说完又用喇叭朝人群喊道：“都散了吧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
　　头顶的直升机也飞走了。原来潘宇早已经打电话给苏健烨。这次“直升机表白”，是苏辙背着父亲捅出的篓子。
　　林若鱼出现在了。见潘宇也在，想好的措辞突然间忘得一干二净。
　　“你来干什么？回去！”潘宇怒呵林若鱼，要不她一开始就接受他的鲅鱼饺子，能给他幻想的余地吗？
　　苏辙眼神亮了起来，惊喜：“若鱼，你想通了对不对？做我女朋友吧？”
　　“我，其实我……”林若鱼结结巴巴，该说出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对不对？不然也不会下来的。”苏辙抓住林若鱼的手，骄傲地朝潘宇宣布：“潘老师，你看，这就是一见钟情！”
　　这些天建立起的防备轰然倒塌，整个世界一片漆黑。管它什么老师的责任和义务，管它什么应该不应该！他一把拉过不知所措的林若鱼，跟藏宝似的藏在了自己的身后：“去你的一见钟情，赶紧上课去！”
　　林若鱼低头，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