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一醉误浮生》百鬼雾林

37、有凤来袭（七）

　　“睡。”凤九“乖。”

　　完事儿，还哼哼起催眠的小调调儿。

　　将臣，按住一直轻拍着他，企图让他入睡的手掌。有时候，跟凤九交流，还真挺累的！都睡一宿了，才醒，还睡什么睡？

　　猪啊？倒哪，哪睡？

　　直到，一阵轻微的哗啦啦水声响起，将臣的意识，猛地清醒过来，凤九正靠在他肩上，呼呼大睡。

　　室内，静极。

　　昏昏暗暗的光线下，沈辞正对着墙旮旯系腰带，怪不得听见水声了。

　　梅冬木还是被抓进来时的那个姿势，看着咧开的嘴角，流下的口水，看来是真睡着了。把他当抱枕搂的温良，也是闭眼浅眠。

　　将臣揉揉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凤九的催眠曲，也太霸气了！全干着了！长呼一口气，扶着凤九的脑袋，动了动肩，这脑袋真沉，给他枕得酸疼酸疼的。

　　沈辞，从他睡的那张石床另一侧，翻了一通，找出个水囊，冲了冲手。

　　看着被用来洗手的水，将臣舔了舔嘴上的干皮，水这么珍贵，他竟然用来冲爪子。

　　将臣伸长脖子，床的那一侧，竟堆放着不少的木柴，米，青菜，还有一堆青梨。怪不得饭堂被搬空了，连树都秃了。

　　同是一夜的光景，凤翎和敖红音光顾着做那事了，再看人家，这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储备足了沙暴期间的吃食。这人跟人，真没法比！

　　沈辞跟幽魂似的，飘了过来。

　　将臣见他是朝自己这个方向过来的，还有点紧张。

　　沈辞在床边站定，微垂的眼眸，睫毛长长的，只听他淡淡道：“借我几根忘忧尘的兽毛。”略顿，又道：“我可以应你一件事，做回礼。”

　　将臣愣，道：“其实，你可以直接抢！”

　　沈辞，背光而立，缄默不言，深邃无波的眸子，直视着将臣。

　　“……”好似泰山压顶，将臣抿唇，不再闲言。

　　褪下凤九的外袍，裹成个团，垫到了凤九头下。直起身子，动了动胳膊，才取下别在腰带上的忘忧尘，慢悠悠地递给沈辞，道：“你要用非常锋利的刀刃来割，寻常刀剑割不断。”

　　沈辞，手掌在靴子上一擦而过，下一秒，手中已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取出几根兽毛，用力一割，那细如牛毛的白丝，竟是柔韧不断。

　　将臣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忘忧尘上哪怕只是一根细丝，也能轻易割断人的脖子，莫不是暗中算计人？忍不住问道：“你想用它做什么？”

　　沈辞望着他割了三遍，都没断的兽毛。

　　被无视了，将臣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表情跟要割肉似的，忍痛道：“干脆，忘忧尘借你得了，记得还回来。”

　　话音刚落，沈辞手持忘忧尘，飘回石床，开始闭目打坐。

　　也许，他一直在等这句话。

　　一身淡色素衣，白发白拂尘，冷如霜雪，不含情愫的眸子，让沈辞整个人看起来，都好似是游离于茫茫红尘之外的飘渺大士。

　　世间种种，与他何干？

　　“我应你之事，你可随时找我兑现。”

　　语气极轻，极淡，如微风过耳。

　　将臣都没指望沈辞跟他说话，这说了，他吃惊之余，还觉得有点激动，难道沈辞对他是另眼相待的？将臣又躺了下来，往凤九跟前凑了凑，俩人挤着能暖和点。

　　总觉得有点异样，抬头，正对上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凤九，面无表情。

　　将臣，眨巴眨巴眼。

　　“借。”凤九“毛。”

　　“……”将臣。

　　“你。”凤九看着将臣，突然眼圈就红了，翻过身去，背对将臣，幽怨道：“你，不，爱，我。”

　　他那委屈的样子，将臣心一下软了，推了推凤九，凤九不理会。将臣整个人凑了上去，趴到凤九耳根子边儿，小声道：“你转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凤九当真转过头。

　　当对上凤九那明亮的眸子，将臣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在凤九的睫毛上，刮了一下，湿乎乎的。嗯？再一看脸，两道清泪。哭啦？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你一个大小伙子，你哭啥？”将臣惊诧。

　　他这一说，凤九的脸又皱了。

　　“别别别。”将臣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凤九瞪着无辜的大眼，道：“毛，我，也，要。”

　　“不是不给你，割不下来。”将臣神秘兮兮的，道：“告诉你个秘密，能斩断忘忧尘的，只有羲皇剑。”

　　只听噌的一声，一道冷光，以至眼前。

　　剑柄金灿灿，剑身寒白，正面刻有浴火的红凤，背面是碎冰凰的图案。

　　凤九“它？”

　　将臣硬着头皮，点点头，总觉得要有事发生。

　　“我。”凤九一挥羲皇剑，道：“要，六，根。”

　　将臣，也别他三根，你六根的了，直接揪秃了得了。

　　凤九噌地跳下床，将臣心跟着一跳，一把拽住凤九的袖子，轻唤道：“干啥去？”

　　凤九用剑尖一指沈辞。

　　将臣急道：“不行去。”人家俩人，该打你了。

　　就在他俩拉拉扯扯的功夫，一直闭目打坐的沈辞，突然睁眼，微微仰起头，似是在看屋顶。一甩袖子，判官笔顺着袖管滑到了掌中，朝空中一丢，判官笔自密室顶部，一划而落，沈辞接住判官笔，看了看。

　　只见他，看向密室入口的方向，淡淡道：“时间到了！”说着，用缎带将头发绑高了些，碎发都梳了上去，从怀里取出个面罩，戴了上去。

　　这种白纱面罩，是防风沙的，看来他早有准备。

　　“娘，们。”凤九-评-价道。

　　沈辞调息运气，朝封住入口的石像底座，狠狠打出去一掌。整个密室都好似在震颤，封口的机关门，被打出个大坑，门边的缝隙，细沙簌簌落下，隐约听到外头，狂风呼啸的轰鸣声。

　　“有机关有机关。”将臣一边大声提醒，一边擦着脸上的沙子。

　　沈辞道：“门与密室即将融为一体，机关已经用不了了！”

　　融为一体？将臣一愣，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突然觉得脚底下有点软，还以为是错觉，一踩，地上竟踩下个深深的脚印儿。踩时容易，抬脚时，像是被糊了麦芽糖，费好大劲才提起靴子，似是陷进了淤泥一般。

　　“密室要化了。”温良已经醒了，他擦拭着脸上的一块黑，道：“这东西滴到身上，不好擦，你们注意点。”

　　他这一说，将臣抬头往上一瞅，这个人都倒吸口凉气。

　　密室的顶部，已经变形了，仿佛要流下来。刚刚还好好的，情况直转急下。

　　这边沈辞连打两掌，封住入口的门，侧移了些，凤九哼了一声，上前一步，手中羲皇剑看似只是乱挥几下，接着，是一掌送了出去，轰隆一声巨响，炸裂声响彻耳膜，一瞬间，石像炸裂，黄沙噗突突灌了进来。

　　在此间隙，沈辞一动，生死簿掷出，打散流沙，一跃而出。几乎是同时，凤九长剑穿过将臣手腕上的玲珑锁，他冲出去的一瞬间，将臣也被带了出去。

　　“还有梅冬……”后话，全被沙子堵回去了。

　　窜出那密室的刹那，将臣就迷眼了，还被风带的滑出去一丈，要不是玲珑锁，他就被刮飞了。

　　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是黑了天，还是沙暴吹得不见天日。呼啸的风声，盖过了所有得其他响动。

　　听不见，看不见，身临此境，简直就是有眼有耳的瞎子聋子。

　　呼吸困难，连滚带爬，几乎是趴到了地上，一路也不知是被风吹着，还是被凤九拖着，跟纸片似的，飘飘忽忽，想固定自己太难了。

　　这种情况下，自身难保，还打什么架。

　　喊话，也没人应声。人都哪去了？

　　摸黑，将臣顺着玲珑锁的链子，摸到似乎是石柱，很粗的石柱，玲珑锁另一端的箍环上，是一把剑柄。

　　凤九把羲皇剑，插-入-石柱了？那凤九人呢？

　　将臣脱下外衣，包住了脑袋，一股强风，人便被吹了出去，紧箍在手腕上的玲珑锁，风撕扯的胳膊生疼。

　　恍惚之间，好似有人摸了一下他的手臂，这么大的黑风，都有人发现他了？未来得及多想，肩膀一沉，将臣暗道，不好！

　　下一秒，已是黄沙覆身，有人钳住他，遁入细沙中，拖着他，奋力疾行。其沙土下，游走的速度，堪比水中飞鱼。

　　将臣十分得不好过，像是深水下闭气，到了极限，即将溺毙般，思索不能，只剩本能的挣扎，企图挣出绝境。

　　意识逐渐陷入模糊，等将臣再次恢复呼吸，已经是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但没了风声，身上也没有了被沙土包裹的压抑感。

　　“醒了？”

　　这是一个非常柔的音调，将臣可以肯定，他没听过。

　　循声而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去取圣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语毕，周遭响起脚步声。

　　他们都是在黑暗中行走的？还是，将臣心中一窒，还是他瞎了？

　　双肩一沉，双手也被按住，一丝沁香入鼻，有人用湿凉的锦帕，在给他擦拭双眼。片刻后，周遭不再是一片黑暗，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公子，洗脸。”

　　身旁，响起一女声。

　　将臣摸到木盆，盆内水温热，洗完脸，有双手把他的头扶仰起来，扒着他的眼皮，滴上清凉的药水，闭眼缓了会，再睁眼，视线可算恢复了正常。

　　昏蒙蒙的烛光下，金灿灿的贵妃榻，雪白的皮毛上，侧躺着一人，光着的脚，一晃一晃的。

　　视线，对了个正着。

　　此人，打扮甚是怪异。

　　妖艳，这是将臣仅能想到的，能形容这人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