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为我尽作妖》风雪添衣

4、盗皇陵04

　　几乎就在同时，忽听唰的一声响，一柄长刀突然疾空而来，砍入那汉子左肩，瞬间穿透肩骨，露出寸许刀尖，鲜血直淌。

　　那汉子陡然遇袭，扭头看到刀柄上乌漆凌厉的玄铁飞鹰。离着三四丈远的地方正站着三名青阳卫，面色韫怒，显然是因听见了行脚汉子们的闲话而动手。

　　行脚虽不算什么门派，但好歹是江湖上的行当，走南闯北少不了会一些的拳脚功夫。

　　受伤的汉子从地上拿起一副扁担，倒翻筋斗跃了出去。其他几位行脚大汉见状也纷纷拿起家伙，与守陵卫缠到一起。

　　罗雀叼着乌银细管，杏眼一睁，双腿一蹬，背贴地面，泥鳅一样倒着滑行数尺，趁乱跑了。

　　跑了几步，见松鼠抱着核桃果仁，脖子竖得比尾巴还长，站在糕点铺子的门槛上看行脚汉子和守陵卫的打斗，只好退回来两步将它一把抓起，飞一阵跑远了。

　　罗雀没想到青阳卫查得这么快，只两日的功夫就追到这里。

　　这是兰阳城，离青阳镇约有一日半的脚程。拐了个弯，他停下来喘气，将乌银细管重新变回手环。

　　罗雀盯着这副刚到手才两日的手环，心道：“也不知道林家秘籍是个什么厉害的玩意儿，我若识字便能瞅上两眼。不过在棺材里碰上这么个宝贝，倒也合心意得很。”

　　左近是一家面食店，店小二端着刚蒸好的一笼包子放到了窗口。罗雀的肚子咕咕叫响，他身子不动，只是随意地将一只手抬起。

　　手腕上的手环变换自如，方才作了乌银细管，此时瞬间化成一根细长勾索，快如闪电，直向笼屉。

　　店小二正打开笼屉，一团热乎乎的白汽涌出。片刻后白汽消散，摆得整整齐齐的白胖包子已缺了一只。

　　另一边的罗雀叼着烫不溜手的包子，早就双腿闲晃地走远了。

　　包子素馅的，却有厚厚一层猪油，肥香四溢，站在罗雀肩上的松鼠抬起脑袋，忍不住嗅了嗅鼻子。罗雀一脸满足，眼睛眯了起来，将腕间的手环随意变换着模样。却见斜刺里一只手迅如星火，搭向他的肩膀。

　　罗雀的肩膀顿时紧痛起来，他塌肩卸力，却是逃脱不得，连忙将剩下的包子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大口吞咽，死了也要努力做个饱死鬼。

　　身后那人“噫”了一声，拿住他的肩膀，又以双指戳他腰间。罗雀吃痛出声，身子斜倾，连忙一个半转，踉跄往外踏出，差点把咽进肚里的包子又给吐出来。

　　那人嘿嘿一笑，站在原地，一只手臂快速挥动了几下，罗雀挎在身上的布包便像破了个洞似的，里头的馒头、铜钱、破陶碗等物全部漏到了地上，“哗啦”、“叮当”一通乱响。

　　全部家当没了，罗雀放弃挣扎，撇撇嘴转身看向那人。

　　那人不到五旬，长相偏老，头发一缕黑一缕白，一身夹绒青布衣裤，身量中等，上唇两撇稀疏的虾须，双目炯然有光。

　　他晃动着罗雀先前把玩的那只手环，面露得意之色，冲罗雀挑了挑左边的眉毛，说道：“教你的那几招呢，怎么一招都没使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打得过青阳卫的。”

　　松鼠蹦跶着去捡地上的铜钱，罗雀将东西一一捡起来放回布包里。那老头将手环翻来覆去一阵捣鼓，却不见有任何变化，神情悻悻了起来。

　　他“哎”了一声，冲罗雀道：“这玩意儿怎么弄的？”

　　罗雀将布包的口子束得紧紧的，重新挎好，然后冲那老头摊开掌心。

　　老头晃晃脑袋说道：“你把口袋缝起来也没用，天底下就没有我捉影手摸不到的东西。”

　　“刚才我还听人讲——”罗雀正要说下去，那老头已经连忙给自己的话打补丁：“除了林家的东西。”

　　这老头正是号称“捉影无双，手到擒来”的捉影手郭通，成名以来从未有过失手，却每每折在林家机关术上，由此常受到江湖上的一些讥讽。但他并不在意，甚至干脆就将名号改成“捉影无双，矮于林下”，颇能自嘲。

　　这会儿他却不把手环递给罗雀，自己攥着，说道：“你告诉我办法就行。”

　　“就这样子——”

　　罗雀伸手过去，随意拨弄了一下手环，手环瞬间变成一柄七八寸的短剑，直接刺向郭通。

　　郭通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罗雀却已先一步拉住手环的环扣，转瞬又夺回了手环。他笑眯眯地露出一口白牙，梨涡浅浅，纯良无辜。

　　这手环看起来普通，却大有玄妙。郭通经手的奇珍异宝没有上千也有八百，一向觉得每件宝贝都有它的因缘，不宜强求。他夺了手环又失去，那便是没缘分。

　　他有些恋恋不舍，但也只是瞅了两眼，便没有继续动作，说道：“若不是林家灭了门，我倒怀疑你小子的身份了。”

　　罗雀嬉笑道：“我是林静逐呀。”

　　“哼！林病猫比你俊俏多了，不过不及你讨喜。”郭通观望四周，“那帮看死人的已经找到这里了，我们得赶紧走，免得被他们盯上。”

　　罗雀先前歪在茶寮角落睡觉，是在等郭通。那茶寮的位置很占便宜，常有三教九流歇脚接头。郭通远远听到了行脚汉子们对自己的揶揄，有意教训一番，但又瞥见了走近的青阳卫，于是没有声张，只顺着墙角跟上罗雀。

　　此时他二人逆着守陵卫的方向出城，松鼠趴在罗雀的肩上，抱着一颗核桃卖力啃。城外一片茫茫白雪，瘦树老山，人影零星。

　　罗雀顾盼而行，将手环不停变换，郭通用眼角瞅了半天，竟不见手环变出的形式有重样的。他心里又痒了起来，说道：“乖徒儿，将手环借为师耍耍。”

　　“哎，我怎么又成了你的徒弟？”

　　罗雀身子一转，与郭通面对着面，以倒退的姿势往前行走，将积雪踢得噗噗乱飞。

　　郭通混了大半辈子的江湖，惯会满嘴没曲谱儿地吹，被人当面戳穿了也丝毫不见脸红，理直气壮地拍着胸脯道：

　　“我郭通一言九鼎，曾经对着老天爷发过誓，谁破得了林家的机关术，我就收那人做徒弟，把我的毕生绝学全部传给他。

　　“你盗了青阳皇陵，还把林暮烟那丫头的棺材偷了出来，我是肯定要把武功传给你的。来，乖徒儿，这么好的天气，叫声师父听听。”

　　武王妃林暮烟身殒时已经过了三十五岁，郭通却还记着少年时的仇，张口便是“丫头”的称呼。

　　罗雀嘻嘻一笑，说道：“你让我去皇陵偷盗，原来是骗我。只为了让我识破林家的机关术，然后将我收为弟子。从此江湖上人人都会说，破了林家机关术的，是你捉影手的弟子，那些嘲笑你的人自己打脸，你的面子好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