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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的报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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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你的愿望是什么?”
戚臻虽然闭着眼睛,但知觉比平时敏锐几倍,他不由自主地屏起了呼吸,全身都紧绷了起来,那只轻抚他脸颊的手湿漉、温暖,指尖像挑着火,让他全身酥软。
看他这单纯的模样,温洵低低地笑出了声:“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
他喉咙发干,艰难地吐出字句:“我......我不敢......”
他全身都映着红,指尖下的肌肤在轻微战栗,睫毛轻颤着,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呢?”温洵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头,示意他睁开眼:“你不看着我,怎么帮我穿衣服啊,我现在真的很冷。”
“哦哦。”他悄悄睁眼,却是侧着脸低着眸。
真是一只十分君子的兔子。
温洵莞尔,将挂在浴桶边缘的小衣递给他。
将那件轻薄的布料接过来的瞬间,戚臻眼睛陡然瞪大,手指间跟着了火似的,烫地他差点拿不住。
“臻臻,我真的要冷死了。”温洵似是嗔怪他。
戚臻脸更红了,目光在氤氲着水汽中看到她的一双莹白玉足赤裸地踩在地面上,如玉的肌肤上因为冷出现一点点的起伏。
他心头一紧,深吸一口气,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将那件小衣替她绑上,她身上的香气因为那弥漫的暖热水汽熏开,一丝一缕地缠绕进了他的心,不动声色地将他包围。
戚臻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她雪肤上滑落的颗颗水珠,不去看那湿漉微卷的长发妥帖地在她的肩头散落,水珠沿着发梢盈盈滴落往下延伸出一条条水痕......
但余光还是不经意地扫到眼前的那一点诱人的美好弧度,他差点连呼吸都停了。
戚臻几乎是屏着呼吸才让自己挪动脚步转到她身后,食指捏着那条纤细的带子打着颤,额头上的汗水都沁出来了,他气息不稳地轻轻将她的长发捋开顺到她身前。
她优美的后背玉一般莹润,上面却有一只失去了眼珠子的黑鸦散着黑羽破坏了这幅美丽的画面,那只透着诡色的鸟撑开翅膀,无声地叫嚣着恶念。
戚臻气一窒,低声道:“这是什么?”
“图腾。”她知道他在看,也知道那图案势必让她的身体变得很丑陋,她用松快的语气道:“你放心,过几天就会消失了。”
戚臻沉默了一会儿,手指下意识地想抚上那图腾,可最终还是收回,只默默地将手中的带子轻轻打上结。
温洵察觉他的视线,身体微微僵住,不自觉地将拢在身前的长发捋到了身后,长发在肩头上瀑布般散落,遮住了那黑色的图案。
“对不起。”
身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
她一怔,他已拿着她的裙子走到她身前,将那件轻薄的水一般的长裙展开,她的右手不便,他将那件滑如水的衣袖从她手指端套进去,盖住白玉般的肩头,才道:
“阿洵,你把左手抬起来。”
温洵依言将手抬起,戚臻帮她将袖子穿好,将前襟拢了拢将衣带系好,目光落在她胸前那抹雪嫩的肌肤上,他一慌,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后退一步道:“穿......穿好了。”
温洵不觉莞尔,裸着足走到屏风边拿起一条干爽的软帕子轻轻擦拭着长发,谁知身子却被人拦腰抱起。
她低呼一声:“臻臻?”
戚臻将她抱在怀里,皱着眉咕哝:
“你洗完澡都不穿鞋的么?”
就这么踩在冷冰冰的地上肯定会寒气侵体着凉的。
温洵搂着他的肩头,笑出了声:“怎怎那丫头把我的鞋子也扔得远远的。”
戚臻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又用被子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从她手里的软帕拿过来:“我来帮你擦。”
温洵讶异他今天的主动,她也不推搪,安心地享受着他的照顾。
她的长发丰厚又柔滑,握在手里像握着一片轻软的云,戚臻用帕子帮她将长发上的水渍拭干,柔软的发丝在他掌心划过,冰凉柔滑,如上好的丝绸。
在他温柔的照顾下,温洵懒洋洋地歪着头,倦意袭来,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开始昏昏欲睡。
她拢着双膝在床上端坐着,微湿的长发有些微的蓬乱,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小小的蝴蝶的翼,因为困意,她的头一点一点的,就像个可爱的孩子。
“阿洵,你困了么?”
她下意识地点头,声音带了点鼻音,有些娇憨:“嗯,这两天太累了。”
戚臻笑了:“你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就这么睡会着凉的,你靠着我睡,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
温洵靠在他怀中,困意散了些,她抬起头来看他:“臻臻,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戚臻低头看她,眼神坚定又温柔:
“阿洵,不管你有什么愿望,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会全部给你。 ”
温洵的睡意消失了无踪。
“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说,我是你的人。”他又道:“是,我是你的,我的人、我的命都是你的。”
他的神情无比认真,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保证,温洵愣愣地注视着他片刻,眼底划开一片幽深的涟漪,她将被子拿开从他怀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房中暗淡的烛光在她散开的长发上映下一道迷离的光,她低声重复那句话:
“你的人、你的命都是我的?”
他颔首:“是。”
她低喃:“那你的心呢?”
她伸手捧着他的脸,幽暗的眸光深深地看进他的心底,红唇抵在他唇边,压着嗓音,悄悄地开口:“你今天来,是想把你自己给我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搂住她的腰身,心跳得又疾又快,这次他没有像从前那般移开眼神,他迎着她的目光,坦承自己的心意: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自己,如果你想要,我就是你的。”
温洵没说话,她只是莫名地看着他,眼深得像海,她伸出手,指腹从他的眉骨缓缓滑落,在他唇上摩挲着,片刻,她低下头吻他。
他轻喘了一下没有躲开,而是仰起头小心翼翼地、虔诚地、郑重地回应,像是在无声地向她传达他的想法,他按在她腰上的手微微地收紧,将她更深地搂进自己怀中。
唇齿间的交缠叫人沉醉,温洵却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清明至极,她身子轻轻一转,手按住他的肩头往后轻轻一推,两人一起倒进层层柔软的床被中,柔软的床幔飞扬而起又盈盈落下,将两人笼入一个私密的小小的天地之中。
她趴在他怀中,手移到他的腰间拉开腰带,解开衣襟,而后探进去轻抚他微凉的肌肤,手掌摊平贴在他的心上,然后她垂首凝望着他,哑声道:“臻臻,你想好了?”
戚臻伸手将她垂落颊边的发轻拢到耳后,扶着她的后颈,微微抬起身子在她额间吻了一下,轻声道:“我......我想好了。”
那一瞬,温洵听到了他急促的喘息、混乱的心跳,感受到他身体的热意,甚至,在这暗淡的天光下,她隐隐还能看见他红透了的脸、发烫的耳。
掌心下的那颗心似乎要跳出胸膛似的,她的手慢慢地沿着他的腰腹轻轻往下将他的里衣抽出来,然后往下探去......
他却忽的捉住她的手,不安地唤了声:
“阿洵。”
她轻笑,柔声问:“怎么,紧张了?”
他摇摇头,羞窘地垂下眸,讷讷地不敢言语,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经验......”
她趴在他身上定定地看着他,片刻,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不能自已。
她笑得太开心连身子都在震动,戚臻又是窘又是恼,捉了她的手,捂了她的唇道:“你,你别笑我了。”
温洵将他捂着她唇的手拿开,笑得愈加放肆,戚臻脸色闷闷的,有些气,小声地哼了哼别过脑袋。
温洵将他的脑袋捧正了,毫不留情地评价:“真是个大傻子!”
戚臻更气了,但温洵脸上的笑意慢慢变得缱绻起来,她一手把玩着他的腰带,下巴枕在他胸膛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好啊,我们臻臻居然学会色/诱了?”
戚臻脸热得不行。
温洵叹息一声挪了挪身子整个人躺进他怀里,脸贴在他的脸颊边,说:“臻臻,你老实说,你是想报答我是么?”
“不是......”戚臻想解释,那不是报答。
但温洵将手指轻轻点点他的唇不让他说话。
“你觉得我救了你,所以你就想你欠了我的,你想报答我,所以今天晚上才会在这里......”
戚臻要说话,温洵干脆捂住他的唇:“你听我说完。一开始,为了留住你,我的确说过‘你欠了我’这些混账话,不过那是权宜之策,你这个人向来重情义,那陈家救了你,你就被一句救命之恩困住了五年。”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是个傻子,又喜欢胡思乱想,我若不这么说,你哪里会这么听话乖乖地跟我到香月胧来。”
她松开手,戚臻舔了舔干涩的唇哑声道:“我不是为了报恩,我是真的......”
温洵知道他要说什么,笑道:“臻臻,我们之间相遇太晚,相处太短,你对我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我不需要你这么快就证明什么,也不想我们之间开始只是因为所谓的恩情。”
她时常喜欢逗他,也总期待能得到他的回应,他今天的坦承让她惊喜,可她也明白,他和她之间终归是还少了些什么。
他已经在她身边了,所以,她不急,她有耐心慢慢地收网。
“我们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戚臻沉默了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床帏里安静了下来,那点朦胧的旖旎氛围慢慢散去,只剩下微妙的不妥,戚臻慢腾腾的才拐过弯来的脑子清醒了片刻,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今晚做了什么?跟个急/色/鬼似的差点轻薄了阿洵?
想了想,更丢人了,他真的跟个傻子似的!
又看到两人衣衫不整,他急急地从床上坐起来,谁知动作太猛,刚被温煦脱了一半的衣裳从肩上滑落下来。
戚臻浑身一僵,赶紧手忙脚乱地将衣衫穿好,谁知越急越乱,手指头都在打结了,他低着头发出羞赧的咕哝,就差在床上挖个洞钻进去了。
温洵憋着笑又怕笑出声他更窘迫,于是好心地伸手帮他穿,戚臻吓了一跳,忙推拒:“阿阿阿阿洵,不用了,我我自己来......”
推让之间,他不小心碰到了温洵伤了的手臂,猝不及防地将温洵扑倒在床上。
“阿洵!阿洵!我不是故意的!”戚臻满脸惊恐地道歉,他今晚是怎么了?怎么尽做这等糊涂事?
他又小心地捧着她的手臂检查:“疼不疼,有没有撞到?”
温洵在他怀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天哪,她真的好喜欢他担心她的样子,她反手搂住他,将他的脑袋按在枕头上,两人枕在一处,道:
“好了,你安分地待在这儿,陪我睡一晚可好?”
戚臻动了动身子小心地不压着她,表情可怜兮兮的:“你确定让我留在这里么?”
“当然,除非你这个傻子还想对我做什么。”温洵眉眼弯弯的。
戚臻乖巧地摇摇头:“我不会了。”
温洵勾起唇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地平静下来,想起方才的事儿,她不自觉又想笑,莫名觉得现在很温馨。
有他在身边,真好。
戚臻抱着她,闻着她发间的幽香,心逐渐不那么乱了,忽的,他道:“阿洵,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温洵嗯了一声,轻轻打了个呵欠。
“我们以前真的在一起么?”
温洵微微一僵,点点头道:“嗯。”
“可是,阿洵,你这么好,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你?”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我们分开了,再见面,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戚臻心头模模糊糊地痛了一下:“因为什么事?”
甫一问出口戚臻就有些后悔,他察觉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抵触知道这事儿的。
“为什么......问这个?”
戚臻低下头看到她迟疑的神色:“不可以告诉我么?”
“不是不可以......”是不想。
“那好吧,我不问了。”她不想说他就不问,他不想知道了。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只要以后就好。
温洵道:“你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我想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可以改。”
他的神色很认真很执拗,温洵奇怪道:“改?改什么?”
戚臻皱皱眉,自我嫌弃:“以前的我一定是个各方面都配得上你的男人,现在的我太差劲了。”
温洵望着他,神色飘忽着回到了久远的过去,她忽道:“不,你不需要改,你现在这样就好。”
戚臻怀疑:“真的么?”
“是啊,现在的你被我一逗就脸红,被我欺负就欺负,这样的大傻子哪里去找?”
“你是说我以前经常欺负你?”
温洵承认:“是啊,经常把我欺负地哭,坏透了。现在的你我就很喜欢。”
“坏透了?”戚臻摸咂着这三个字,开始想象自己坏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半晌,发现自己想象不出之后,也不知脑子怎么拐弯儿的他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温洵怪道:“你笑什么?”
他笑而不语,神色间还有一丝战胜敌人的得意架势。
温洵盯着他看了片刻,悟了:“臻臻,你不会是在吃醋吧?吃以前的自己的醋?”
“才没有。”
他承认过快,有自我掩饰的嫌疑。
温洵再度在他怀里笑开,睡意蒙头了便睡去。
这一觉睡得朦朦胧胧,似梦似醒时,她听见他还在苦恼的自语:“阿洵,我不该把你忘掉的。”
温洵在心底一叹:不是你忘了我,是我把你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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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怎怎在挽月居外头蹲点。
其实她后半夜根本没睡,一直在外面转圈圈。
将耳朵贴在墙上,她自言自语:“怎么听不见妖精打架的声音呢?这墙真厚!”
门吱嘎一声开了,戚臻走了出来。
怎怎整个人一窜起来,装模作样地打招呼:“臻臻!早啊!”
戚臻想起昨晚的事,脸可疑地一红,一边支支吾吾了一句早,一边快步走开。
“阿洵呢?”
“阿洵累了,还在睡呢,我起来做早饭。”
“哦,”怎怎千回百转地哦了一声,不怀好意地打探:“臻臻,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阿洵大战了一场!”
戚臻被她这一句吓得差点一个跟头栽出去。
“说说战况呢?”怎怎满脸兴奋。
“你你个小姑娘,成天想什么呢!”戚臻面红耳赤地数落她。
怎怎吃吃偷笑:“嘿嘿!”
戚臻被她笑得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是中秋,怎怎,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说到美食,怎怎的注意力被全部吸引走了,她叮叮当当地又蹦又跳:“我要吃......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肉!嗯......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只要是臻臻做的我都爱吃!”
对他的厨艺如此捧场,戚臻很高兴,他张望了一下问道:“西玦呢?”
怎怎道:“哥哥昨晚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戚臻急了:“他有什么事么?”
“我也不知道。”怎怎摇头,他也奇怪着呢:“你不用急,哥哥又不是我,他有分寸的,估摸着待会就回来了。”
戚臻:“......”
“那我出去买菜了,阿洵还在睡,你别吵到她。”他嘱咐了一句。
怎怎又吃吃坏笑了起来:“嘿嘿!”
戚臻摇摇头赶紧出门了。
没见到凤西玦,他很有些担心,这孩子看着稳重,可到底是个孩子,万一......
不过他的担心很快就成多余的了。
清晨热闹的流苏河畔笼罩在一层白烟之中,买完菜往回走的戚臻就看到那撑伞的红衣少年颀长的身影就立在三生桥边,如同一幅意蕴悠远的墨画。
戚臻走过去看到凤西玦正在和几位卖菜的大婶聊天。
凤西玦长得俊美,人又温文有礼,周围一片的大婶大娘们纷纷热情地围拢过来回答他的问题。
“哦,你问那位卖豆腐脑的姑娘啊?”
“哦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的就是悠儿嘛。”
凤西玦微微俯身,彬彬有礼道:“您说,那位姑娘名叫悠儿?”
那位大娘似乎第一次被人尊敬地称呼为‘您’,有些无措,沾满泥巴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谨慎着措辞:
“是,是的,悠儿......姑娘有时候会和我一块儿摆摊,昨儿晚上我准备歇摊儿了,她却还在原地不走,说是要等一位客人,我走的时候,她还没收摊儿呢。”
“那悠儿姑娘今天为何没来?”凤西玦又问。
大娘道:“她有时候不上这儿来卖豆腐,会去邻镇,那儿人多。”
凤西玦朝那大娘颔首,有礼地道了谢才转身离开。
走下三生桥,凤西玦意外地看到戚臻,他笑道:“戚先生。”
戚臻道:“西玦,你在找人么?”
凤西玦点了点头。
“找到了么?”
“没有。”
戚臻将满篮子的菜蔬点给他看:“今天是中秋,我打算做一顿大餐,怎怎说喜欢吃肉,我买了好些肉,还买了两只鸡,一只炖了给阿洵补身子,一只给怎怎做烧鸡吃,再卤一些牛肉备在那儿,哦,阿洵这几天要吃清淡些,我准备单独再给她做些,唉,其实中秋该吃螃蟹的,今天看到新上的螃蟹又肥又新鲜,本来想买的,不过阿洵不喜欢吃河鲜......”
“我喜欢吃。”一直静静听着他唠叨的少年突然出声。
戚臻顿住脚步,就听凤西玦补充了一句:“戚先生,我想吃醉蟹,可以吗?”
这好像是少年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戚臻只觉得荣幸之至,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哎呀,我还没有买螃蟹,我现在回去买!对了,还要买上好的花雕酒!”
少年一向稳重的脸上露出一个孩子气似的笑容:“谢谢戚先生。”
戚臻第一次见到凤西玦的笑容,心里软地一塌糊涂:这孩子真招人疼!
两人正往流苏河的方向走,刚走出巷口,戚臻正低头想着今天的食谱,却被凤西玦抬手拦住了去路。
少年沉声道:“戚先生站在这里别动!”
戚臻疑惑地抬起头来,就看到凤西玦脚下骤然间腾起三长高的红莲烈焰将他锁在一丈方圆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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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臻大惊,透过腥红的火焰他看到四名清一色白袍装扮的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走出。
四人同时拔出腰间的长刀,刀尖抵在地面迸射出刺目的火星,四道隐伏的杀气从刀尖处劈开朝戚臻扑来,却在碰到红莲之火时顿时消弭于无形。
凤西玦神色淡漠,他自语道:“消息刚放出去,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戚臻惊骇地站在原地,凤西玦回头看了他一眼,眸光不复往日的温和,凌厉如刀:“戚先生,没事吧?”
戚臻赶紧摇摇头,就见一名白袍人的身影从天而降,锋利的刀身在半空沓出一道雪亮的刀痕朝他后脊劈去。
“小心!”他大喝。
凤西玦站在原地既没有躲开也没有闪避,他撑着伞似乎是静止在天地之间,须臾,他掌心朝上,五指微张,聚起一朵红色的莲,莲心吐焰,吐出一条灵蛇般的火线,火线沿着他的手臂缓缓攀爬而上,翻腾、流动着。
那白袍人手中的长刀眼看就要伤到他,凤西玦执伞从容侧身,红衣翩飞间,那条火线如伺机而动的蝮蛇一口咬住那把长刀,在一瞬之间腾起一团金芒,那白袍人眼睁睁看着他的刀在那团火中被销蚀地一干二净。
唯恐自己的血肉也被销蚀殆尽,那白袍人惊恐地甩开残余的刀柄后退开去。
剩下三名白袍人警惕地盯着他,似乎不知该继续攻还是退守。
一个森冷的声音从不知名角落传出:“上!”
只见另外一群白袍人突然出现,人数之多约莫五六十人。
他们互相眼神示意了一下,转而五六十人齐齐攻向戚臻。
凤西玦突然收起伞,将伞扔进红莲焰界之中道:“戚先生,伞撑好了。”
戚臻忙将伞撑开,一圈看不清的红光加持在他周身。
伞外的世界,狂风卷着烈焰呼啸。
凤西玦的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脚踝上的红芍铃铛发出一阵飘忽的鬼魅絮语般的声音。
他伸出手,掌心红色的烈焰之中赫然出现一把雕着凤头的神弓,那条火线沿着他的手臂流动、游移,化火为弦!铸焰为箭!
凤西玦引箭于弦,弓上凤首发出一声清鸣,弦呈满月状,只听得“蹭!蹭!蹭!”三响,三道烈火流星划破长空,在空中炸开,急堕的星雨散向那数十名白袍人,迅速烧起一片烈火,火光冲天,连尸骨都瞬间被火吞噬干净。
凤西玦一手收弓,一手轻招,那三道红莲业火如迤逦着长尾的凤凰抖动着彩翼飞回他身边。
戚臻这才明白,为什么温洵要叫凤西玦小凤凰了。
凤西玦收了红莲,走回戚臻身边,戚臻将伞递给他。
他接过伞,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道:“戚先生,我们回家吧。”
戚臻什么都不敢问,只苍白着脸点点头。
身后传来个幽幽的声音:“红莲业火,沾者必堕幽冥,百死不得超生!呵呵呵,红莲公子对我步家的人下手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戚臻听出来了,这个声音就是刚才发号施令的那个声音。
凤西玦亦顿住脚步,回头望去,就见一青年男子从巷口走了出来,他一身白衣,文弱书生打扮,容貌俊挺,唇边噙着一丝温文儒雅的笑,他手中执了一把折扇,扇面上书有‘风月’二字,十足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凤西玦看着那男子,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只淡淡道:“阿洵命令我,步家的走狗只要见到立刻杀无赦,不必留情。”
听到这句话,白衣男子脸上那丝得体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如冰霜冻结,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冷冷一哂:“这女人的心肠还真是冷到极点。”
说完,他复又温文而笑,目光落在戚臻身上打量片刻,拱手一礼:“阁下就是戚臻戚先生吧?在下步芳臣,久仰大名。”
戚臻看了那人一眼,手下意识地在袖中摸着自己腕上的星盘,这个步芳臣给他一种从心底厌恶的感觉,他默了默淡淡道:“在......在下戚臻。”
步芳臣盯着他,眼底是一片阴戾的不敢置信,须臾,他笑着试探道:“想不到可以在这里一见戚先生,我们是不是前世有缘呢?”
戚臻只觉脑海中什么地方突突地抽疼,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语。
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欢乐地跑了出来,人未到声先到:“臻臻,哥哥,有好戏看怎么不叫我?”
戚臻回头去找怎怎,谁料怎怎已从一团红雾中现了身,她是突然出现在步芳臣的面前的,惊得步芳臣一个趔趄后退了三步。
怎怎笑嘻嘻的,目光带着极不友善的意思打量他,一手摸着下巴狐疑地自言自语:
“阿洵说有客人来让我迎接,可是,哪里有什么客人啊,明明只有一条狗在这儿啊。”
这娇俏的小姑娘笑得十分讨喜,但话里却分明是在恶意的挑衅。
怎怎笑着回头看了眼戚臻和凤西玦:“臻臻,哥哥,你们觉得这条狗长得是不是还不错?”
她说着伸手在步芳臣束得纹丝不乱的头顶摸了摸:“来,汪汪地叫两声我听听?”
步芳臣脸色阴沉地几乎要杀人。
戚臻心头一惊,唯恐他对怎怎做什么,忙将怎怎拉过来。
凤西玦面色淡淡,对妹妹的行为不置一词。
步芳臣冷笑:“温洵就是这么教你们对待客人的吗?”
凤西玦淡淡道:“我刚才没有杀了你,已经对你很客气了。”
他转身道:“怎怎,戚先生,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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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香月胧的路上,怎怎和凤西玦一左一右站在戚臻两侧保护着他,至于步芳臣则自己跟在三人身后。
当步芳臣踏上香月胧的小径上时,两畔那开得格外荼蘼曼珠沙华突然爆发出妖异的红芒,那艳丽的花儿像张开的一只只血色的魔爪向他招手
——如同厉鬼的召唤。
步芳臣忽觉不祥,他有种掉入圈套的感觉。
走进香月胧的正堂,就见温洵正单手枕臂,惬意地躺在檐下的藤竹摇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见到几人回来,她也没有起身相迎,只是懒散地招呼了一句:“回来了?”
戚臻嗯了一声,道:“我、我先去做早膳。”
温洵躺在摇椅上漫不经心地摇着椅子,见他走到她身边,她伸手松松握住他的手腕,微笑着低声道:“臻臻,有人坏了我的胃口,早膳等会儿再吃吧。”
戚臻悄悄看了眼步芳臣,点点头,自己搬了张小板凳也坐在屋檐下开始择菜。
怎怎一蹦一跳地也坐过去帮忙。
凤西玦走进屋中给自己倒了杯茶,闲庭信步地靠在廊柱下赏着院里的凤凰花。
步芳臣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地都被忽视了,看到温洵对戚臻那轻声细语的模样,他暗暗咬牙,俊脸上依旧是儒雅的微笑:
“阿洵,多年不见,你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么?连杯茶都不给我倒么?”
温洵微微眯着眼看他,语气是一成不变的散漫:“倒茶?你确定要喝我香月胧的茶?”
她轻轻一哂:“我们这只有黄泉茶,而且不是白喝的,得要用命来换。”
步芳臣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旧友相见,你何必如此绝情?”
温洵漫不经心地笑笑,语气几乎带着冷嘲热讽:“旧友?就算你我相识一场,你也不必开口就辱没旧友这两个字吧。”
步芳臣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他厉声喝道:“温洵!”
“你可千万别觉着委屈,比起蓝玉川的下场,我已经对你很手下留情了。”温洵朝着他嫣然一笑。
步芳臣脸色剧变,厉声道:“你......你对世兄做了什么......”
怎怎帮忙答道:“蓝玉川被我哥哥送进红莲业火了,嘻嘻嘻。”
步芳臣脸色苍白,似乎终于明白眼前的温洵早已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洵了。
“阿洵,你半点旧情不念么?”他道。
“若是不念旧情,步芳臣,你从踏进我香月胧的大门开始就已经死了。”
温洵抬起手臂遮起眼挡住刺眼的天光,戚臻发现了,贴心地朝她逆光的方向坐了坐,用身体替她挡了光。
步芳臣被温洵的话刺地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目光转向静静坐在檐下择菜的戚臻,眼神逐渐变得诡异起来,他忽的一笑,扇子一展,幽幽地道:
“阿洵,你念我的旧情,那看来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未婚夫的。”
闻言,戚臻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