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占星山（撒穆）》囧晨昏

4、第 4 章 竞技

　　4.竞技

　　撒加宣布比赛开始，并依次念出参赛者的名字，竞技场顿时人声鼎沸，杀气腾腾。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越是吵嚷的人越不懂格斗，竞技场的上方就很安静。撒加的目光像狼，投向哪个方位，那里的观众就屏息凝气，只有转向穆的刹那会变得祥和，像春风拂面，又像午后的阳光，温柔备至。这种微妙的变化连他自己也未曾留意。
　　“下面是第五回合，强壮的莱茵对身手敏捷的克里特！”
　　各位选手的支持者在竞技场上掀起一片沸腾，他们吼叫，跳脚，在看台上挥手呐喊。这些人中有的是参赛者的朋友，有的是兄弟，有的是同乡，有的受训于同一位恩师，更多人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叫着好玩。
　　“莱茵！莱茵！左勾拳，掐住他的脖子！”
　　“克里特！踢啊！踢呀！”
　　圣斗士取掉一个“圣”字，剩下“斗士”，是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行当。为战而生的他们好勇斗狠，为武技疯狂，为强者倾倒。因为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获得殊荣，书写历史，树立正义的准则。杂兵和训练生特别容易激动，抓胸脯捶胳膊，看到属意的选手落败比死了亲爹还难受。相对而言，圣斗士对比赛淡定多了，青铜琢磨技艺，白银估量小宇宙，黄金则完全是来消闲的——这种级别的打斗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够看。
　　修罗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狄会聊上几句。艾俄洛斯照看弟弟，不时和撒加交谈，诸如“参赛者素质不高”“需要更多导师”之类。撒加眉头一皱，不赞成上述观点：“他们素质差和导师没关系。最近选拔频繁，把优秀的挑光了，教皇大人可以考虑缓一缓。”
　　“可不是吗？”艾俄洛斯笑了，“过几年，小的一批长起来就好了。”说起小的，他转向撒加身边的紫发孩子，“小穆觉得如何？比赛精彩吗？”
　　“啊？我？”穆有些意外，很少有人询问他的看法，毕竟他只是个训练生，“我年纪小，资历浅，诸位前辈面前哪敢妄言。教皇大人安排的赛事一定不差，我没看出什么是自己见识不够。”艾俄洛斯拍了拍撒加的肩，眉间眼角都是笑意：“你瞧他说得多好。”撒加顿了顿，打算回句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口，场上一片喧哗：“他杀了他……”竞技场中央的人举起获胜的手，另一只手中抓着失败者的头颅，人群躁动起来。
　　所谓“生死有命”，参赛者从登上竞技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能回头，活下来算你命大，死了也不奇怪，更有很多人肢体残缺地度过余生。穆垂下长长的睫毛，不爱这血腥惨淡的一幕。观众为胜利者欢呼，杂兵快速地拖走尸体，竞技场上血迹未干，又开始下一轮狂欢。撒加有些担忧，穆看上去很不自在，可他是训练生呀，到了圣域还想避开你死我活的争斗，这现实吗？撒加认为自己是前辈，有义务开导他。
　　“第一次看竞技赛吗？不舒服是正常的，拳脚无眼。这些失败者就算侥幸捡回一条命也会在将来的战斗中死去，物竞天择，这是圣域乃至整个世界的法则。”
　　“我没事，谢谢你。这样的事情圣域每天都会发生，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所有人都认为正常，不才是最奇怪的事情吗？”
　　所谓“正常”与“奇怪”是相对的，穆认为的圣域怪象在别人眼里再寻常不过。是的，在这里，他才是不入流的那一个，这种认知令穆惊慌失措。那些人冷眼旁观，唯力是图，被参赛者溅了一脸血也不觉得难受，一个个沉湎在暴力的盛宴中敞开每一个毛孔。扫除不及的人体残肢就那么随意地丢弃、挂着、勾着，躺在角落里裹满灰……这绝对不正常，不应该是正常的追求。穆这么想。可是在这圣域里，根本没有他抗争的余地。
　　后来的战斗愈加激烈，不单单是莽夫间斗力，角逐白银圣衣的人们不同程度地参悟了小宇宙，致使战斗升级，来自不同修行地的各种招式层出不穷花样繁多。参赛者交手，小宇宙激烈地摩擦并且碰撞，隔着安全的观看距离鼓动人们的头发和肩下披风。一晃而过的速度，炫目的必杀技，实力不足的观众只能瞠目结舌，在一击致命后为优胜者欢呼。
　　“这一届的南十字座会是什么样的人物？”艾俄洛斯双手抱臂作思考状。
　　“克莱斯特赢面较大……”撒加没作正面回答，他的看法正是大多数人的观点。克莱斯特从初战开始一路连胜，披荆斩棘无往而不利，小宇宙爆发到极致在对手身上划出十字形的伤，切开皮肉斩断筋骨，显然是领悟了南十字座的真谛。可是此人的性格，不得不说，过于残暴了，与他交过手的选手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不幸身亡的人更是身首异处，死相极惨。竞技场上难免伤亡，可是有些对手明明投降了还被他切下鼻子捏破脑袋，这种施暴的行为令人不悦。
　　“这样的人也要成为圣斗士？”艾俄洛斯忧心忡忡，“崇尚暴力，对弱者没有丝毫怜悯，这些可不是女神希望看到的。”
　　“战争女神想看到什么？”撒加不以为然，反驳道，“他做的一切合乎圣域规定。竞技场无情，战场上也是，怜悯敌人就是对战友残忍。这人还小，品行可以慢慢调教。况且作为白银圣斗士，他不需要动脑，准确无情地执行命令即可。刀子会割手，因此就不挑锋利的用吗？”
　　“法律不外乎人情，擦着规定的边缘这要求未免太低了吧？”艾俄洛斯话锋一转，“当然，此事你全权负责我无权置喙，只是这样的人……终究不是最佳选择。如果他有幸当选了，希望将来恪守规矩，受教皇和女神的仁慈感召，做一个有良心的人，不要当真割到手。”
　　艾俄洛斯和撒加差不多年龄，同样在史昂手下做事，是这届圣斗士中的佼佼者。然而，两人性格不合，志趣不投，除了恭维的话凡事说不过三句。撒加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艾俄洛斯则信奉“祸患积于忽微”，史昂抱着“圣斗士各擅其场各司其职”的观点让他们各自施展拳脚，不作过多约束。好在两人懂得避讳，及时住嘴，目前为止没有发生什么争端。
　　最后一场决斗，克莱斯特杀死了胸前挂十字架的神父，来自梵蒂冈的信徒血溅当场，死无全尸。场上群情激动，高呼克莱斯特的大名：“南十字！南十字！南十字！”
　　艾俄洛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教皇大人真打算授予他白银圣衣？”刚才发生的战斗令他厌恶，虽没有违反规则，但那种恶感充斥胸口，很难说清楚。克莱斯特小宇宙占优，抓住神父的头发朝那人脸上一顿捶打，打至对方说不出求饶的话，然后残忍地切割了他。
　　“他有必要这样吗？”艾欧里亚看得似懂非懂，而他的兄长不想再说什么，因为那个优胜者——克莱斯特，马上就是南十字座的白银圣斗士了，即将成为他们的战友，战友之间需要和睦，这份不适只能咽进肚子。
　　教皇在万众欢腾之时如期而至，并询问战况。撒加据实以禀，艾俄洛斯则在一旁委婉地发表了意见：“属下以为，竞技应点到为止，爆发力量不难，如何控制才是关键。我们的冠军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他离理解圣斗士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克莱斯特跪在血泊中，等到的不是圣衣，而是艾俄洛斯的一通训斥，但谁叫人家是黄金圣斗士呢？他满腹抗议，却敢怒不敢言。
　　听了艾俄洛斯的观点，教皇颇感兴趣：“你的看法呢？撒加，我委托你主持竞技，说说你的感受吧。克莱斯特是否有资格成为圣斗士？”
　　撒加首先向教皇行礼，然后侃侃而谈：“克莱斯特技压全场，至于品格，恕在下冒昧，人心难测。是非曲直，不把心剖开无从鉴别。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人下手重，没分寸，不乏暴力倾向是真，可他没有违反竞技规则。钉子有钉子的用途，纸巾有纸巾的去处，圣斗士是要打仗的，若不选拔强者，凭一群神父去敌人面前布道，赢得精神胜利吗？以上是我的看法，十分粗浅，请教皇大人定夺。”
　　“教皇大人，我……我……”克莱斯特特别想为自己辩驳，附和撒加的观点，可惜他没有这种权力。光天化日之下，连胜全场还不够吗？他想：赢了就是赢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教皇沉吟，一转眼注意到徒弟小小的身影也在此处，不妨问问他吧。“穆，你也看了刚才的比赛，你觉得克莱斯特适合当圣斗士吗？”
　　穆听见老师问话，连忙按往常的规矩跪下去：“回教皇大人，女神定下的规则无可更改，您的意见也很重要，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凭据可依。克莱斯特的实力有目共睹，至于品行，在下同意撒加大人的看法，人心难测，不到最后谁也不敢断言。”
　　“喔……”史昂的语气颇值得玩味，“所以得不出结论咯？你这话说了和没说差不多。”
　　“教皇大人请听在下说完。”穆继续刚才的话题，不着急也不懊恼，“实力和品行是评判圣斗士的标准，实力显而易见但人心难测。我们普通人的判断多多少少会混杂自己的偏见，所以这个任务最好交给圣衣，公平公正。南十字座圣衣就在这里，圣衣认可克莱斯特的品质就会让他穿上，反之则穿不上。”
　　场下鸦雀无声。让圣衣选圣斗士真是闻所未闻，难道那冷冰冰的金属护甲能分辨是非不成？教皇听了却兴趣盎然：“嗯，你的功课不错，参透了圣衣的本质。好吧，你去将南十字座授予克莱斯特，看看他是不是被选中的战士。”
　　台下跪着的冠军听到这话再也按捺不住，将拳头高举：“我能穿上！教皇大人可别失信，穿上了就得授予我南十字座圣衣！”此人果真如艾俄洛斯所言，非常没有礼貌，可是教皇不恼，挥挥手，让穆把圣衣送过去。
　　圣衣箱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启，顿时寒光四溢，里面装着一具巨型十字架，浮光流动，不逊于艺术馆珍藏的作品。“噢——”包括克莱斯特在内，在场所有的人无不惊叹于这件杰作。他迫不及待，毛手毛脚地将圣衣部件拆下来往自己身上套。
　　“我穿上了！教皇大人，我穿上了！我是实至名归的南十字座圣斗士！”他再一次高举双拳，耀武扬威，大嘴咧开占了差不多半张脸。可惜这份喜悦没有维持太久，首先是护腕落到地上，克莱斯特焦急地捡起来装回原位，接着腰带又掉了，再来是胸甲，跟着，头盔、肩饰、胫甲一件接一件纷纷掉落，拾起这个又丢了那个。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整套圣衣离他而去，重组回十字架形状飞到穆身边，发出嗡嗡的鸣叫。
　　“真遗憾，克莱斯特，圣衣对你这位主人不太认同。”穆彬彬有礼，但说的话在克莱斯特听来如同辱骂。教皇没有反驳就是默认了，艾俄洛斯和撒加也不作声。此时克莱斯特的内心像雨季山崩，荣誉感、自尊心、短暂的喜悦混合在一起，从胜利的顶端滚滚而下。人们对他穿不上圣衣议论纷纷，笑话他的人品，简直比输了比赛还丢人。克莱斯特急红了眼，一腔怨气忍不住冲着教皇的徒弟发泄：“是你！你这小鬼在圣衣上做了手脚，你坑我！”
　　言语间，克莱斯特聚集毕生力量于掌心，瞄准了穆的方向。教皇惩罚、圣斗士唾弃他都不管了，反正今天要杀掉这个小鬼。那么近的距离，又是突发变故，出乎人们的预料。克莱斯特翻转手腕，一招“十字闪电拳”往穆的鼻子上砸去。眼看就要击中，还差十厘米，克莱斯特整个人却生生定住，再也无法前进，甚至无法抽回手臂。
　　穆看上去白白净净，五官精致可爱，性格也是十分随和，完全无法和力量联系到一起，但克莱斯特就是碰不到他，不管失意的男子怎么暴跳如雷，吹鼻子瞪眼睛，一身力气就是没处使。
　　竞技场上方接连燃烧起好几个可怕的小宇宙，爱好斗殴的观众们惊呆了。主持赛事的撒加一脸阴霾，台下人人自危。他暗骂：“没出息的克莱斯特！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教皇眼皮子底下对一个小孩出手，更没出息的是，他连这个小孩都打不到。”支持克莱斯特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此刻撒加比别人更希望这混账去死。
　　“别人”当然也没有闲着。艾欧里亚捏起拳头，他的兄长挽弓搭箭，克莱斯特狂妄的手臂却忽然落地，是被什么利器切断了，他本人杀猪般地嚎叫起来。修罗原地甩了甩膀子，面向教皇单膝跪地：“这只手脏了大人的竞技场，不要也罢。”
　　教皇点点头：“惩罚得当。那只手既然不守规矩，没了就没了吧。至于克莱斯特，的确配不上圣斗士的荣誉，逐出圣域，永不录用！”谕令一出，杂兵就以最快的速度让这个人还有他的断臂一同从竞技场上消失，然后飞快地扫掉拖痕，在场地上喷洒消毒水。
　　“人都做不好，当什么圣斗士？下面的训练生，所有年轻人，和克莱斯特一个想法的人以此为鉴。”教皇训话完毕，把穆唤到身边，“你的进步很快，但不要骄傲自满，有问题多向前辈们请教。我俗务缠身顾不过来，过些日子你也要像他们这样接受测试，好好准备吧。”
　　死伤无数，冠军受逐，忙了半天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比赛。教皇命人将南十字座圣衣收好带回去，待下一批训练生起来再组织竞技。撒加、艾俄洛斯、修罗等人获得了不同程度的褒奖。对大多人来说，没有圣斗士诞生的赛事是无趣的，好比豪赌获胜没有奖金。
　　史昂那番话戳中穆的心事，使他心神不宁。后来撒加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就忙着去追教皇了。艾俄洛斯兄弟一一与穆道别，他傻傻地回应了。黄金圣斗士走了，其余人等也陆续散去，只剩打扫现场的杂兵，埋下头，用口罩遮住口鼻，竞技场的现状只能用愁云惨淡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