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嫣》洛芥菲

63、被遗忘的储君妃2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迈开一步，向前走去。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顿住。转身。
　　许亦宁在望着我，淡淡微笑。阳光一样纯净的笑容，仿佛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在他的笑容里看到祝福和——信任。他是坚信我一定会幸福吗？
　　我咧开嘴角，朝他摆了摆手。“许公子，你一定要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须亦宁依旧笑着，点点头。一阵风缓缓拂过，吹起他素色的衣角，我的目光下移，看到了刚才他为了接住快要摔倒的我，而粘在衣角的尘土。一抹云淡风轻的温柔。
　　“许亦宁，不要忘记我呀!”我的眼眶胀的酸酸的，但是拼命忍住泪水，尽量让自己的语调轻松些，愉快些。保重，我的朋友。
　　“不会的。”他说。
　　我点点头，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宫门在我身后慢慢的合上，我加快了脚步，跟上前面的洛展。
　　好吧，就让我看看，我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先在这里吧，至于以后怎么安排，我会再叫人来告诉你。”
　　进了一个侧院的“芳草堂”，洛辰只是静静的立在一边，洛展背对着我，毫无感情的说着，黑衣的背影显得更加清冷、肃杀，也更加落寞。
　　我欲言又止。其实，他这样，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吧。
　　“我知道了。”我轻声应了一句。
　　一时间无话。空气静的沉寂。我听见一片花瓣落到地上的声音。
　　洛展的身形一动，停了停。终于迈开脚步，出门去了。
　　我抬起头，看着站在窗边的洛辰。他背倚着窗子，黄昏的光照到他的侧脸，洛辰握剑的手指微微有些发白，然而他只是站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想，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洛辰。”我轻声叫他。
　　洛辰微微一震。转头，看向我。
　　“为什么？”
　　洛辰望着我，眼中的目光由茫然无焦点，渐渐变得坚定。他走过来，紧紧地看着我的眼睛，
　　“含嫣，你要坚强、努力。不要怪少主，因为，他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喃喃的重复着，忽地想起什么来，我抓住洛辰的手，“是因为上次中的毒吗？”
　　洛辰重重的点头，眼中掠过一丝哀伤，“那段日子，少主他......真的受苦了。我们差点以为他......”
　　洛辰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我已经能隐约猜到，颜青所受的痛苦，一定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还好，少主毕竟不同于常人，最后还是醒了。”
　　我猛的回过神，洛辰正看着我，眼中一丝担忧。想是刚才自己又恍惚失神了。
　　“那就好。”我垂了眼，“颜青醒了，可是，体内的毒还是影响了他的...记忆，对吗？”
　　“对了，医治颜青的医师是谁？”我突然想到这一点，能将这毒解了的，怕不是宫内的御医，而肯定是另有高人吧。
　　洛辰却猛地愣住。仿佛被我踩到了痛处一般，眼中立时涌入许多复杂的情感，终于不堪与我对视，他忽地一个转身，踱了几步，走到窗前，站定。一时再无他话。

　　就在我等的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洛辰低低的声音传来，
　　“这是我们最怕你知道的，含嫣。”
　　我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从未听过洛辰这样的语调。在我的眼里、心里，他的名字总是与洒脱、阳光连在一起的。他竟然...
　　“少主他...是轩辕玺救过来的。”洛辰仰起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轩辕国，是一个以医术闻名的医族世家。轩辕国的医术世代相传，轩辕国的大夫在疆内救死扶伤无数，因而尽管是小国，却享有很高的声誉。疆内各国——包括虢国的御医之中，医术最高的几个医官，都是具有轩辕家族血统的人。
　　而轩辕玺，不是他们的首冠医师吗？
　　“是轩辕玺吗......”我略有所思的问。
　　洛辰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我。我从未见过洛辰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带着怜悯、心疼、不忍和重重的犹豫。
　　“洛辰......”
　　“含嫣，你仔细听我说。......”

　　好冷啊。
　　我下意识的用双手抱紧了自己的双肩。夜幕已经降临，连夕阳也已经沉下山底。那仅有的一丝余温不够温暖我的身体。盛春的青草依旧葳蕤有势，可是在我看来，依旧那么暗淡且悲伤。我站起身望向窗外，下意识地寻找桃树——虢国宫里处处可见我喜欢的桃李树，因为颜青会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一切......
　　颜青，真的有了新的皇妃。那是轩辕国的长公主——轩辕逦瑟。洛辰的描述让我记起了我在清国高烧昏迷的时候，做的那个重回桃李园的梦。颜青握住的是一个陌生女子的手。而且，他真的不认识我。
　　的确，那是个梦，但却是个真实的梦。我渐渐意识到，我之所以有这样不同于常人的梦的能力，可能是因为我作为温尔家族的继承人，本身就是穴术师，我拥有那样不可思议的能力，因而，我的梦具有真实性，大概也是它的原因吧。
　　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
　　我被所有的人抛弃了。我才意识到，拥有颜青的时候，我拥有整个天下；而当失去颜青的时候，所有的人也都会毫不留情地抛弃我。是因为我拥有颜青的爱太多、太沉溺、太深情、太专制而让命运之神也嫉妒吗？
　　我的泪大滴大滴地滑落。我只是抱紧了自己的双肩，看暮色渐渐下沉，无边的黑夜将我笼罩。
　　我知道，颜青再也不会来，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心疼地捧起我的脸，用粗糙却温暖的大手轻轻替我揩掉泪水，用最好听的声音温柔地叫我“傻丫头”。再也不会一双手抱起我，将我拢进那个宽阔坚实的胸膛，给我取暖。再也闻不见他熟悉的气息，感受不到他笑时胸膛震动的有力的回音。
　　颜青的身边，现在有另一个美丽的女子。他已经不记得他的含嫣，也不记得他还孕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

　　颜青被洛展背回虢国宫的时候，已经濒危。御医们经过三日两夜的拼命医治，还是没能使他脱离危险。就在所有人都无计可施，以为再也无力回天的时候，轩辕玺出现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出现，又是如何长途跋涉而来。但是，他的出现无疑给所有的人带来极大的震惊和希望。御医们纷纷伏地躬身，给这个医术的最高掌权人行了最大的礼节。
　　轩辕玺不眠不休了两夜，颜青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醒来后，面对所有喜极而泣的臣子们，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一圈，低哑的声音只问了一句，“含嫣......还在岩天穴吗？”
　　轩辕玺告诉他们，颜青中毒太深，可能影响到他脑部，影响到他的一部分记忆。他可能只记得我在岩天穴同扶风学习穴术的事情，而那时候的我却不记得他，而且，那时的我叫做莫今如。
　　当颜青快马加鞭，赶到磨砺峰的时候，看到了扶风和“莫今如”——那是轩辕逦瑟，是朝中的一部分大臣精心安排下的圈套。
　　自从我失踪、而颜青中毒失忆以后，朝中就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人认为我是“红颜祸水”，颜青对我的宠爱，在他们眼里也是我妖颜惑主；而且翻出以前的旧帐，历数颜青为我牺牲的种种，当然，也是为了证明我一个女子迷乱了少主的心智，为了换取我的安全，颜青不惜将辛辛苦苦打下的，即将到手的城池拱手让人。
　　等等。
　　结论就是：借此机会，将我这“狐媚女子”废弃，反正我已下落不明；而另选一个更有助于颜青打下江山的女子作为国母。而这时候，轩辕玺提了自己的女儿——轩辕逦瑟。
　　朝中立即一片轩然大波。一些三代老臣们知道我对于他们国公的不可替代性，更力辩疆内那个关于我的传言——是真实的。而支持轩辕逦瑟的那一派却似乎更有说服力：毕竟，轩辕玺是颜青的救命恩人，而且，那时我也没有下落，不妨先找她冒充作莫今如，一来让少主安心，以为爱妻还在；二来，借助轩辕国在疆内的声誉和地位，归属虢国的国家会更多，那对于颜青的统一大业，将是一个不可估量的助力。最后，支持我的那一帮老臣，也做了妥协。
　　轩辕逦瑟顺利地冒充了莫今如，因为她的容貌与我有二分相似，最重要的是，她的舞姿华美富丽，当她翩翩起舞的时候，让颜青有了一瞬间的错觉。
　　此后，颜青只当她是“今如”，从未喊她作“含嫣”，但令人奇怪的是，在册封国母的大典上，颜青却向天下诏告：吾虢国今日册封烈国慕含嫣为国母，此封号终生不易。

　　这些，都是洛辰告知我的话。我终于明白了这事的来龙去脉。也就是说，宫里的人都已经接受了轩辕逦瑟顶替我的事实，却没有想过有一天如果真的慕含嫣回来了，又该如何处置，如何收场。所以我在门口的时候，会有门卫、以及洛展洛辰的那番怪异表现。

　　“呵呵。”不知怎么的，我居然自己笑出声来。想了这么多，我心里倒清亮了起来。我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不哭不哭，最起码，还有人是真心关心我、对我好的。比如洛辰，还有洛展，洛展尽管这样对我这样“绝情”的装不认识，可是仔细想来，他这样，对我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倘使我在门口时就被轩辕逦瑟迎了进去......那后果，才是真的可怕吧。
　　我松开抱紧双肩的手，点亮灯烛。猛地看见一个人影立在门边。我吓了一跳，待仔细看时，却是洛展。灯光闪烁中，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嘴角。
　　放好灯烛，我抬起头，对门边的人说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