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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后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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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初渟能下床的时候是两天之后。他身上的毒三天之后就能跑能动,跟常人无异,只是身体无恙之后也要继续吃十几天的药。
他选这毒的目的就是这个。一连解上十几天的毒,他才能不让人生疑地在庄里转转。
清晨吃过药,白初渟闲闲走过穿堂,来不及找尸体,不知为什么先去瞅了一眼抱朴庄的灵草园子。记得不知是听谁说过,抱朴庄里种了上千种灵草。灵草习性不一,栽种的地方自然也不同,越是罕见的灵草越难生长。那些灵草自然是要小心照顾的,他眼前这片灵草园子,客人也可进去走走,种的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灵草。
木栅门打开,白初渟心里微微一荡。
眼前一方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地,以水道隔开,成了长宽一丈的土方。白初渟心头雀跃,沿着小道走过去,这里种的虽然都是普通的灵草,长势却好,叶宽而味清,花骨朵极其饱满,外面只怕找也找不到。
记得前世好想来这地方走走看看,却被人百般阻挠,反倒是成鬼之后得成心愿。
他蹲下来抚摸种灵草的土质,捻起一搓在鼻下细闻。之前在六阳山上也曾经种过,却就是不如抱朴庄的长得好,如今看来不但是土质,种子和照顾上怕也有许多学问。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晒,白初渟的心思只放在身边的灵草身上,对周遭之事置若罔闻。他蹲在一片树荫之下细看一株灵草的长势,忽然间,身后一座小木房子里传来带了怒气的声音。
“……他都已经死多久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我从头至尾都没说一句话,你究竟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地步?” 着急的声音白初渟似曾相识,跟他打过几次照面,是朴家老六。
“我跟他没什么。” 朴城衣的声音不高,听起来平静许多,越发显得朴六正被他气得跳脚。
“你当我不清楚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朴六恨铁不成钢地压抑着怒气,“自从十七岁从六阳山回来之后你就变了,外面恭顺,私下里到处打听他的下落。你在暗地里追查了他多久?城秀告诉你,你连他易容的几个模样都一清二楚。”
“六叔在说什么,我不清楚。” 那声音还是一贯的平静,仿佛说的人和事与他无关,听都没听过。
朴六冷笑:“别人都以为抱朴庄的庄主多温和多君子,孰不知你从里到外都是黑的。我以为你从我手里接过庄主之位,是为了我好,为了抱朴庄好,可你做庄主是为了自己好办事!你从多少年前就已经开始算计着攻打六阳山了,我说的是不是?”
“攻打六阳山,是为人间除害。”
朴六气得声音都在发颤:“攻下六阳山是为人间除害,可惜你心里有的并非人间,并非天下!我就直说了吧,他根本就是因你而死,你不攻上六阳山,他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我若是他,我也不会回来找你。”
朴城衣好半天没说话,许久,他平静地道:“六叔慢走。六叔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多时只听见小木屋的门一摔,朴六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白初渟躲在旁边的树干后面,透过窗户,小木屋里里到处都是盆栽的灵草,朴城衣一身白衣僵硬地临窗站着,手里提着一把吊壶,水从壶嘴里滴落下来。
朴六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呢?
白初渟站在树下发怔。
“谁?” 朴城衣的脸侧过来,眼角的余光不偏不倚地落在窗外鬼鬼祟祟的白初渟身上。
白初渟狼狈不已,只得笑着走进他的视线里:“庄主好雅兴,原来庄主也自己种灵草。我早晨吃了过药,出来闲逛,不知怎的就走到这院子里……”
朴城衣没吭声,似乎他的存在与否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转过身去。
白初渟迟疑了片刻。他就算什么也没听明白,也知道刚才那人的非同小可,也知道朴六刚才的话伤人。可这是朴城衣的的事,他是个不相干的外人,这又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颇有心事地在小路上走着。
他不敢妄想朴六口中的那人是自己,花颜火说朴城衣曾被尊主掳上六阳山,他心下惴惴,不知那时候有没有结下了什么梁子……
白初渟的脚步一顿。
他记得、记得尊主曾经给过他一个男宠……还是个出身名门世家的弟子……他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人,难道、难道是朴城衣?
不、不不,糟了……朴城衣长得这副模样,他当年不会、不会把他给……
朴城衣那么讨厌让人碰……不行了……他越想越觉得害怕……
白初渟匆匆忙忙地往自己院子里走,正巧碰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院门口走过,那少年擦肩而过,面色白皙,长得比女孩儿还要周正。白初渟满腹心事地看着他,心里忽然想,这不是朴城衣的堂弟朴成秀么?
他记起当初自己就是跟随朴成秀进了无花观,还记得当时是要偷他的草药……那时似乎还有一个随行的人。这些日子他时常觉得前世有过一个人,就像个黑色的影子,到处存在,却就是看不清他的面孔。
不行了,在阳间待的时间越长,想的事情越是乱七八糟。
“风公子。” 身后突然间传来朴三温和的声音。
白初渟惊魂未定,转过身来干声笑道:“三、三公子。”
“何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初渟远远地望着从草药园子里走出来的朴城衣。
事不宜迟,他今晚就得去灭了那盏长明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担心……我离榜单要求还有一万字的差距,这几天无论如何会写够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