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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心属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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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之前明明属意于本官,现在竟然支持江放去翻案,那置本官于何地?
还是说,您与江放一样,宁死谏留名、惹血流漂杵,也不肯行那圆融变通之事?
许是谈庸面上神情太过狰狞,还未出声就听顾弘又道:“谈大人稍安勿躁,你既已领旨彻查冯承案,且专心办案便是。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是恪守臣节的为官之道,不是吗?”
这下不只是谈庸,连江放也一脸错愕的抬起头来,盯着顾弘看了又看。
这宰相大人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教做假卷宗的继续做假卷宗;教要上疏翻案且去上疏翻案,那明日朝会上岂不乱成一锅粥了?
难道还想让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谈庸再争吵一番?
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退一步说,此事孰是孰非一眼即知,我们争论无非要辩个是非曲直,可一旦翻到台面上,就无异于至元光帝于昏君之列。
此举并非明相所为啊!
......
江放这么想着,忍不住又瞟了眼谈庸,谁知谈庸也正在看他。
两人眼神乍一交汇,便十分默契的点了点头。
于是,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立时就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谈庸率先站出来,朝顾弘拱手道:“宰相大人,你教刑部与大理寺格各安其职,可是有什么其他用意,恕下官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江放也附和道:“正是如此,明日朝会我与谈大人争锋相对,对解决此案没有任何益处,到时只会越搅越乱,不知大人可是另有打算。”
这时,一旁沉默不语的顾纯忽然开了口,“他能有什么打算!无非是想将此案做成一桩悬案~”
“悬案!”谈、江闻言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没错,就是悬案!”顾纯颔首,然后扬起下巴对顾弘道:“兄长,我猜的可对?”
顾弘闻言捋着胡须但笑不语。
见他已默认顾弘随即侃侃道:“之前小生一心想替冯承翻案,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不知不觉便忽略了不两个重要的问题。其一是冯承为何会含冤入狱,其二便是何人要置冯承于死地,直到冯承在牢里喊出今上的名讳,小生才意识到,此案症结既非人证、也非物证,而是冯承本身——是他辅国公冯璋之子的身份。”
顾纯此言一出,谈、江二人立马心领神会,都是宦海沉浮之人‘鸟尽弓藏’的道理,岂能不懂。
只是没想到今上会选在这么个时间点,于是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胆寒。
顾弘见顾纯说的也差不多了,放下茶杯道:“实不相瞒,本官确实比诸位早几日揣测出了圣心。但并不敢冒然行事,毕竟此案牵扯甚广,若没有刑部与大理寺的各执一词,这个‘悬’字便要打上个问号。所幸此事并不算太过违背二位大人的本心,亦让本官心中少了几分惴惴。”
说着便向谈、江二人拱手。
......
二人连忙回礼,就听江放道:“话虽如此,下官仍觉得有些不妥。”
“江大人请讲。”
“下官虽不知大人打算如何运筹,但莫要忘了,屠戎才是此案的始作俑者。元光帝也好、刑部也罢顶多算个‘从犯’,所以到时就算我与谈大人各执一词,如屠戎仍紧追不舍,此案也一样做不到悬而未决。既然如此,大人何不直接向屠戎提出声讨?”
声讨?金銮殿上那位,还等着借屠戎之手向辅国公施压呢!
顾弘闻言脸上神色不动。
心中暗付,此话只能点到即止,不能与江放说的太明白,随即换了副神情,和颜悦色道:“江大人虽断案如神,但在审时度势上还所欠些。”
江放闻言眉头一蹙,拱手道:“下官愿闻其详。”
“所谓‘声讨’有二,其一是谴其罪行;其二才是加以讨伐。我华越能做到‘谴其罪’,但‘讨伐’之事却不能止于口诛笔伐。现在屠戎于国境线上屯兵十万余,江大人若想‘声讨’,我华越起码也得屯兵十万!”
“这...”江放虽敏于思辨,但对连横合纵之事却了解甚少。
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回答,就听顾弘又道:“追求公正持平,乃是江大人分内之事,本官毫不怀疑!但国与国之间,却没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有的——只是实力上的差距。我华越与屠戎兵力悬殊,一旦‘声讨’便要做好交战的准备。敢问江大人觉得,为了此事,真的有必要将我华越百姓拖入无边战火吗?”
江放为人并不轴,特别是在顾弘把利弊分析的如此透彻的情况下...
于是,遂默。
顾弘见目的已达到,又吩咐了两人几句——此事涉及皇室秘辛,切不可外传。
再者若元光帝没问起,今日之事不提也罢。
谈、江二人一一应下,这才目送顾弘携顾纯离开了大理寺。
......
顾氏二兄弟踱到棋盘门,再往前百步出了正阳门便是六安大街,顾纯忽的驻了足,扭头对顾弘道:“兄长怎的还往前走?如今已过了三更,再有一个时辰午门便开了,城楼鼓响,群臣静候,就等着渡金水桥。你现在去排队,说不定还能拔得头筹~”
顾弘闻言二话没说啐他一口,“怎么,觉得自己能耐了。连兄长也敢编排?”
顾纯耸了耸肩,一脸无谓道:“兄长官越做越大,气度怎的却越来越小?小弟我不过随意调侃两句罢了~再说你寅卯之交即应召觐,算来时间也不多了,现在赶回去再赶来上朝,不嫌折腾?”
“所以,你就鼓动为兄去‘拔头筹’?”
“哪里,哪里,小弟这还不是体恤兄奔波之苦~”
“呵呵。”顾弘冷笑两声,捋着须道:“为兄身为一朝之相,领百官觐见天子,这‘头筹’拔与不拔又有何区别。”
顾纯闻言连连点头称是,就听顾弘又道:“你若真体恤为兄,不如替为兄去办件事。”
“愿闻其详。”
“连夜去拜会辅国公冯璋,这盘死局若想走活,明日早朝定少不了他!”
“果然如此。”顾纯微微颔首,“刚才我还寻思,‘悬案’之事明明棋差一招,怎的就对谈、江二人点到即止了,原来是把‘棋眼’打在了冯璋身上。”
“正是!所以你拜会冯璋时,直接同他开门见山便是,儿子与兵符让他选一样。”
“若他两样都要呢?”
“冯璋若有反心,岂会拖到这个年岁?”
“有道理。”顾纯点了点头,“看来兄长早已把这辅国公给谅死了。”
顾弘睨他一眼,“为兄不过是助冯璋求仁得仁,需知高处不胜寒。依他对儿子的纵容,若不是军功累累,岂能平安度到今日?”
“若不是军功累累,也用不着被君王猜忌。”顾纯补了句。
顾弘闻言滞了滞,半晌才道:“确实如此。”
......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直到正阳门城楼下,忽听楼外传来一阵兵器相交之声,两人均是一愣。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难道有人想夜闯宫闱不成?
顾氏兄弟对视一眼,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果不其然,正阳门外,几个守城的禁卫,正与人打作一团!
那人似要硬闯,二话没说便抽出剑来。
‘他’的剑极轻极薄,挥动起来,犹如闪电,加‘剑客’身材颀长,真个是宛若惊鸿,翩若游龙。
顾弘看得不禁暗叹了声,心道,这个身手只怕禁军都统都要自愧弗如,何故要来惹甚杀身之祸?
谁知一旁的顾纯,先是呆了呆,紧接着拔腿就跑了进去。
此时的顾纯,似是看不见这刀光剑影般,径直冲到了‘剑客’面前。
顾弘的心陡然就悬了起来!
不住暗骂——这兔崽子疯了不成?
这种热闹,也敢往前凑?
结果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
那‘剑客’一见顾纯‘咣当’一声把剑掉到地上,伸手便抱了上去...
顾弘霎时明白过来,这硬闯正阳门的‘剑客’,是岳胧珍岳姑娘啊!
......
原来,胧珍突围后满以为赵吉把顾纯带了出去,于是马不停蹄的赶回相府,谁知进去一看,顾纯院里面窗紧闭。
除了守着烛火打瞌睡的季禾,竟连一个人也没有。
她心道坏了,这公子只怕还被困在宫闱之中,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转身就折回了正阳门。
胧珍一想到自己把顾纯置于危险中,心便如猫抓般难受!
只是此番没有赵吉引路,宫墙又高达数丈,她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拔剑硬闯。
那一刻,胧珍脑袋里几乎是空的,只觉就算被逮住了,隔着监牢铁栏能见上顾纯一面,便也无憾。
......
顾纯没想到胧珍竟会主动来抱他,还抱的这般...嗯,紧!
心中立时就炸开了花~
只是这好事儿来的太突然,顾小公子一时半刻消受不起。
张口便道:“你去哪里打了个滚儿?弄得跟从灰里扒出来的一样。看看这头发,还有这衣裳...”
他把视线移到胧珍脸上时,忽然就住了口。
唔,这个黑如锅底的脸蛋儿,确实是他抹的。
原来胧珍救人心切,一路都在疾驰狂奔。
莫说着装发饰,就是被顾纯抹画的脸,她都无暇顾及。
好在此时夜深人静,倘若是白天,只怕就要被人当疯子围观了。
顾纯想到这,心中没来由的一痛,伸手拍了拍胧珍的后脑勺,轻声道:“松开些,公子我快被你勒死了。”
谁知胧珍既不应声也不撒手,就这么死死地抱着他,好像稍有不慎,顾纯就会消失一般。
顾纯叹了口气,轻抚这胧珍的后背道:“胧珍啊~本公子刚才想明白了一件事,你想不想听。”
胧珍把头埋在他肩上,闷声闷气的摇了摇头,“又想骗我。”
“真不骗你,而且此事你也该听一听。”
“那你说。”胧珍说着轻轻在顾纯脖颈间蹭了蹭,只蹭得他浑身一颤。
好半天才稳住心神,直揉着胧珍的肩膀道:“胧珍呐~你喜欢我,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