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开撕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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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纯站在大理寺的匾额下，抬头看到上面篆刻的‘执法持平’四个大字，微有些愣神。
正在这时，忽听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道——“进来！”
顾纯闻言一滞，只觉这声音熟悉无比。
来不及细想，左右侍卫便已将门推开。
他半推半就的走了进去，还没来到正厅，便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为首上坐着的那人，不是他家兄长还能有谁？
而在兄长左手边坐着的，正是大理寺卿江放；右手边坐着的，却是刑部尚书谈庸！
这仨凑到一块儿，唱的是哪出啊！
顾纯不禁眯起了眼。
是三法司会审大理寺，公卿子沉冤终昭雪？
还是鸟尽藏良弓，借刀斩能臣？
他自己也觉着十分好奇，眼神不住在几人间游移。
心道，枉费我准备了一堆说辞，结果戏台子还没搭起来，你们在里面就已经开唱了。
......
此时的谈庸，哪敢对上顾纯探寻的目光，忙把头偏向了一侧。
江放倒是无所畏，但面色不愉，并不睬他。
最后，还是首座上品茗的宰相最先开了口。
他合起茶杯，轻轻的吐了两个字——“上座。”
左右闻言连忙替顾纯搬上了一把椅子。
谁知顾纯并不坐，而是大剌剌地立在大厅中央，一脸戏谑道：“哟，几位大人都到齐了，若不是缺了皇帝｜老｜子，小生还以为自己误闯了宣政殿呢！”
顾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顾纯闻言一哂，就听顾弘又道：“你现在也是能耐了，为了探听点消息，连为兄也敢卖。在刑部折腾这么久，可有结果啊？”
此言一出，谈、江二人立时都来了精神，一个个身子前倾，巴不得顾纯说的话能对自己有利。
顾纯诧异的看了二人几眼，
这才回过头，抬了抬下巴道：“结果自然是有的，但兄长是不是该先给我个解释？”
顾弘悠悠捧起茶碗，不咸不淡道：“解释？你若指的是冯承蒙冤一事，恐怕得找你口中的皇帝老｜子｜去；若想问为兄为何会在此处，不妨去问谈庸谈大人。”
谈庸闻言立时二目圆瞪，万没想到相爷这么快就将自己给卖了。
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应声，好半天才道：“本官也是被逼的！”
......
原来谈庸自退出宣政殿后，已在刑部枯坐了一天。
硬是编不出什么强有力的说辞，坐实冯承，‘寻衅滋事、谋害来使’的罪名。
最后恶向胆边生，竟把主意打到了大理寺卿江放的头上。
他寻思着，无论自己怎么改。
卷宗一旦呈到江放手上，定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打回来。
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将元光帝的意图直接告诉江放，堂而皇之地拉他下水！
......
当初，元光帝不肯将此事交由江放，便是担心他刚正不阿、难以配合。
想借谈庸之手，来一招瞒天过海。
谁知满朝文武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瞒着瞒着就成了自欺欺人！
现在元光帝期许已深，恐怕再顾不得许多。
谈庸就不信，皇权积威之下，江放还不肯就范？
于是跑到大理寺中，对江放开门见山、一通游说。
谈庸的意思是，江大人你若识相，复核卷宗时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得过且过，让我在圣上面前有个交代。
如若不然，圣上怪罪下来，我的乌纱帽丢了不要紧，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江放闻言如遭五雷轰顶，当即便同谈庸吵了起来。
左右见状无法，又不敢上达天听，只好把宰相大人请来主持公道。
......
顾弘赶来时，谈、江二人已结结实实的吵了一架。
从‘法不容情’争到‘法不外乎人情’；又从‘一切法理皆情理’辩到‘天下有法,以身殉法,天下无法,以法殉身’，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若不是顾弘来的及时，恐怕二人早已打得不可开交了。
顾弘一边劝解，一边在心中直念阿弥陀佛。
所谓，‘同行成冤家’。
以二位这样的吵法，莫非是积怨已久？
......
顾弘劝完这个说那个，终于在人定时分稳定了两人的情绪。
紧接着，便听千步廊上传来异响，两队侍卫风风火火的赶去了刑部。
于是他知道自己哪也走不了了！
因为以顾纯的性子，一旦拿到证据，第一时间便会赶往大理寺，策反江放替冯承翻案。
而这一行为，无异于是在激怒谈庸！
......
果不其然，顾纯还未开口，谈庸便不耐道：“那屠戎手脚做的极为干净，我刑部三番五次去现场收集证据，也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令弟不过一介闲散公子，就算熟读我刑部全部卷宗，恐怕也于事无补。”
顾纯闻言睨他一眼，挂出招牌式的月牙笑道：“谈大人所言极是，所以小生我压根儿也没想去翻你刑部的卷宗，而是直接闯了刑部大牢！”
“这不可能！”谈庸脸色铁青，“我刑部大牢共有四拨守卫，里里外外都守得密不透风，平日连只耗子都闯不进去，你凭什么能混进去？”
“我盗了兄长的牙牌～”顾纯点到即止，既不说全也不全说，任由谈庸去猜测。
如此一来，就算赵吉被查出与人里应外合，也多了条退路。
江放不禁抬头看了顾纯一眼，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考虑事情却如此周全，难怪在屠戎集外能摆自己一道！
顾纯见状，干脆大方站起身来朝江放揖了一揖，郑重道：“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江大人莫往心里去。此番事了，我定登门赔礼！”
“小公子言重了。”江放连忙起身回礼，就听首座上的顾弘咳了一声道：“你二人这么客气下去就要天明了。牙牌之事容后再议，先说说你闯刑部的结果。”
顾纯闻言点了点头，将他在大牢里的所见所闻，粗略的说了一遍。
......
谈庸大吃一惊，连连道：“这不可能，我刑部花了那么多心思，怎么审都审不出个结果来。你见冯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问出这么重要的线索，岂不荒谬？”
顾纯还未应他，倒是江放先冷笑出声，“那是自然，你刑部费尽心思是想嫁祸于人，当然审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退一万步说，就算冯承在牢里直接把线索喊出来，你们恐怕也听不进去。毕竟在你谈大人心里，阿谀奉成才是首位，是非曲直不过尔尔。”
江放每多说一字，谈庸脸色便难看一分。
说到最后整张脸竟成了酱紫色。
顾弘正想出言劝解，就见谈庸一拍桌子，立起身来，喝道：“江放，尔等竖子！满口胡言。老夫掌管刑部数十载，判过几桩冤假错案？此番若不是皇命难为，老夫怎会冤枉忠良之后？”
“好个皇命难为！”江放早已打好了腹稿，不怕谈庸搬出元光帝来就怕他不肯搬，随即朗声道：“太｜祖｜立训——‘诏敕疑有不稳便，必须执言，无得妄有畏惧，知而寝默’。敢问谈大人可知其意？”
谈庸闻言一滞，没想到江放竟会搬出太｜祖｜训戒，气势上便弱了一分。
他不敢否认太｜祖｜训戒，也知‘文死谏，武死战’的道理，但这天下间，朝令夕改之事实在太多。
所以谈庸这刑部尚书，虽掌法刑狱多年，却时常深感人情世故之事，非法度能一一衡量。
只是这些，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江放又如何能理解？
最后只得长吁了声，一甩衣袖道：“一派书生之言。”
江放还想争辩两句，就听顾弘道：“二位都少说几句吧，如此争论不休，这个公道本官就是想主持也主持不了啰。”
顾弘身为百官之长，谈、江二人多少要给他几分薄面。
......
虽住了口，江放却把矛头转向了顾弘。
他拱手道：“宰相大人！如今证据确凿，冯承案实属诬陷，明日一早我便上书，启奏圣上，重审此案。”
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就算此举与圣意相背，‘执法持平’仍是我大理寺的行事准则。所以无论您说什么，请恕下官难以从命！”
江放这个态表得十分明白，在追求公正面前，莫说肱骨权相就是皇帝老｜子｜也拦不住我。
顾弘早料到他会有此一说，捋着胡须就是一通夸赞。
江放与顾弘同朝为官，免不了觉得宰相大人又要先扬后抑，套话一番。
谁知一套说辞下来，顾弘竟然首肯了江放的做法。
此言一出，莫说大理寺卿江放就是刑部尚书谈庸也愣住了。
忍不住在心中嘀咕，难怪元光帝说宰相大人是个和稀泥的，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开撕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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