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何为》紫汀

23、境地

　　交手只是一瞬间，白辰夕却觉得漫长极了，连自己是怎么停下的都不知道。直到接住楚语快要倒下的身体，颤抖着去摸她的脉象，确认没有大碍才缓过神来。白辰夕转头又去看冯烈，只见他也没讨好，往后急退了几步竟掉下悬崖了。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没了首领竟纷纷离去，险情竟在这种境地下意外的解除了。

　　白辰夕大口喘息，冷汗涔涔。

　　无力。
　　白辰夕从来没有这么深的悔意和无力感。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适应那股内力，如果不离楚语太远，明明有很多方法避免的...却，还是让楚语处于危险。
　　这就是她说的命运吗？

　　如果是，白辰夕记下了到时候一定不可大意，如果不是，白辰夕更记下了随时的大意都可能让身边人陷入不幸。除了五年前，这还是白辰夕第一次记得这么真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恨不得刻在骨子里，永世不忘。

　　楚语缓了一会儿好些了，见白辰夕这样一副表情，忍不住就开口道，“江湖救急啊，白公子能不能一会儿再发呆？”
　　白辰夕回神，见楚语有气无力的，赶忙又拿一颗鬼门丹。

　　“还是止痛药？”楚语挑眉。
　　“我知道你全身都痛，吃了就不痛了，睡一会儿...”
　　哄小孩的语气，听得楚语哭笑不得，“我渴...”
　　话出口，倒是楚语自己愣了，本来是看白辰夕一副难过的不行的样子想安慰他一下，却不想这么一句竟像是撒娇一般。楚语想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一用力却发现身体连起身都费劲，只得淡淡道，“起不来了，白公子能带我去山洞里找口水么？”

　　白辰夕这时候也缓过劲儿来了，刚刚的楚语是想要安慰自己吧。不逞强，是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见着只会更心疼。该是真的也动心了吧，所以才会有这般温柔的心思，才会有那么一句无意识的撒娇。只有两个字，白辰夕却觉得心都要化了，可一瞬间之后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还好...至少不是所有的事情自己扛了...

　　白辰夕心理想着事儿，手上也不耽误，鬼门丹还是送到楚语嘴边。
　　楚语往后退了一点，“救命药不是这么用的，咱们现在的处境还...”话没说完，药丸再一次被塞进嘴里。
　　楚语也是无语，她忘了白大公子向来能说会道，一旦不说话就变成行动派了...然后就感觉又被白辰夕抱起来，带到山洞里。

　　地上的外衫有些脏了，白辰夕把楚语放下之后用上内力甩了甩，这才兜了些喂水给楚语。楚语也没有力气，由着白辰夕照顾，只是在白辰夕要抱她出去的时候开了口，“你多少也喝点...”
　　“好...”
　　白辰夕应了，嗓子已经哑的不行。楚语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白辰夕一口接一口显然是渴坏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那么渴，却还能对水源视而不见？
　　楚语想她大概知道的，不然眼眶怎么会有些湿润？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的感觉啊，难怪自古以来，有那么多人肯为这情之一字允生允死。

　　白辰夕再转身的时候，就和楚语对上视线。眼神里的情意白辰夕收到了，悲伤...也收到了。没有多说，白辰夕只是走到楚语身边，道，“这里阴冷，先去外面休息一下。”说罢又抱起楚语，回到原来的地方。

　　一番修整之后，楚语知道白辰夕有一肚子的疑问，正在想怎么和他说，却感觉眼前一黑，是白辰夕的手覆了上来。没有贴着自己，只是虚放在眼前挡住光线，“睡一会儿吧，休息好了再说。”
　　“你...”楚语觉得明显是他比自己更需要休息吧，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也休息一下吧，以你现在的内力，有危险一定能醒的。”
　　“好...”

　　楚语其实并没有睡意，刚才的打斗中力都是白辰夕出的，唯一受得一点伤是和冯烈对掌的时候被余波伤及，并不严重。加上之前睡了那么久，哪里还会困？
　　窝在白辰夕怀里，楚语能感觉到他内力流转带来的暖意，不敢乱动怕影响他练功。其实...也不大想动。过了一会儿，楚语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重，竟是睡过去了，好在不是昏迷有危险自然会醒来。

　　楚语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不知是鬼门丹的威力还是休息的极好，总之醒来之后身上的无力感已经退了，楚语想坐直身子，却感觉腰上一紧。这才想起来为什么会睡得这么踏实。

　　微微抬头，白辰夕还在睡着，环着自己的手臂是一种守护者的姿态。楚语的眼里不自觉的带了些温度。放松下来，被白辰夕圈在怀里反正什么都做不了，索性抬头打量起白辰夕。
　　不得不说，白大公子长得确实好。但更让他与众不同的该是这五年沉淀出来的书生气，睡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安静斯文，甚至有一股内敛的气息...

　　“我好看吗？”
　　本应睡着的人突然嘴角一勾，楚语条件反射就往后退，却被白辰夕拦住，然后感觉额上有些温热。
　　“没办法，我忍不住了，等不到你来轻薄我，只好自己来了。”

　　楚语垂下头，心跳加快，脸上也有些烫。
　　见楚语这幅样子，白辰夕更是满心的爱意，“这么害羞？我...”
　　“我们出来已经不短了，还有正事要做呢。”

　　见楚语不搭茬儿，只伸手探自己的脉象，白辰夕颇为沮丧，“语儿，你定力太好了。”
　　“要不要我教你套清心诀？”楚语似笑非笑。
　　“太煞风景了吧...”白辰夕更郁闷了，突然又想起什么开心起来“算啦，看在你已经需要清心诀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了。”
　　楚语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抬头看天。

　　小小的欺负是情趣，白辰夕可舍不得玩儿大了真欺负人，“好吧，说正事，真血和药人的事儿你可以挑着说，但你的生死大事不许瞒我。”
　　“你不问我刚才的事儿？”
　　“先说重点，其他的都好说。”

　　“……”楚语想了想，“真血和药人的事儿说来话长，我答应等这次的事儿完了一定告诉你。”
　　见楚语神色郑重不像拖延，再想想现在的处境虽然暂缓却并不安全，白辰夕点头应了。

　　“两件事，第一，你现在的内力只要用得好，那些人对你就不构成任何威胁，冯烈也是看到这点才会离开避免无谓的伤亡。第二，我不知道我们在哪，之前我带你去过镇子，是个陌生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大概在他们所控制某个区域，要找回去并不容易。”
　　楚语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还有...我现在最好不要用内力，但不是完全不能用，而且我还可以用毒。”
　　“那你刚才和冯烈对掌是强用了内力？”白辰夕心下一惊，虽然很希望楚语是因为信任才肯定示弱，但他清楚的知道，楚语这样说代表着如果不说会影响之后的行动，换句话说就强提内力对她而言可能会有比重伤更严重的伤害..

　　楚语顿了顿，有点儿心虚的说道，“没有，我手上带了毒针，见血封喉的那种毒，他没敢硬来退回去了。”手上带毒针这种事儿，在江湖上，尤其是武林正派严重极其为人不耻，楚语自问这是最好的办法，但白辰夕的态度还真不敢说，毕竟不管是对侠还是公子而言，这种行为大概都是无法接受的，“我承认是有点歹毒，但没办法了不是...”

　　说到这儿楚语自己倒是停了，其实也不是没办法，提上全部内力硬拼未必会输。只是代价比起所谓名声沉重得多，可如果比起是白辰夕的不屑...楚语这才惊觉，白辰夕什么时候在心里已经占得这么重要了？

　　“谢天谢地啊...”白辰夕的一句感叹拉回了楚语的心绪，“幸好楚大侠没教你那些江湖上的假道义。 ”
　　“你不怪我贪生怕死？”
　　“这怎么叫贪生怕死，明明是足智多谋。”白辰夕一脸不赞成，“你要是真贪生怕死我不知道有多庆幸呢。”
　　楚语垂下眼，颇有些哭笑不得，心下倒是松了口气。

　　“不过语儿，你为什么会用这个词呢？”见楚语放松下来，白辰夕继续问道，“能不能告诉我硬提内力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
　　楚语一震，其实不算是刻意隐瞒，只是没觉得有特别提的必要，不想白辰夕心细到这个程度，“没什么，大概会少活几天吧...”

　　楚语说罢，转头回避了白辰夕的视线。白辰夕也没再说话，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楚语。
　　白辰夕承认，即便早有预料，在听到楚语答案的瞬间还是明显感觉到了心脏一紧，很多情绪不受控的翻涌上来。
　　心痛、恐惧、愠怒、无力。
　　百般滋味，无从说起。

　　过了很久，白辰夕缓缓吐出一句，“天晚了，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