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发生的奇迹》Shamisen

2、智齿（二）

　　二
　　雪可劲儿下了几天，在路上堆了起来。
　　王旭飞坐在电脑面前，披着一条毯子，手里端着一杯热水，盘腿坐在椅子上。他其实什么看不清了，他带了眼镜，眼镜上面全是水雾。王旭飞的视觉效果是白茫茫的，模模糊糊只能感受到来自电脑的光。不知道为什么发呆。
　　手机又响了。
　　几天没有接李哲电话，想了想，王旭飞还是选择了接听。
　　“......”
　　“喂？”
　　“嗯。”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
　　“为什么不说话？”
　　“牙疼。”
　　“还没去医院？留着当纪念啊，我就是打电话过来问问你还活着没我.......”
　　“嘟....嘟....”
　　王旭飞挂了电话。内心毫无波动。
　　水已经不那么烫了，王旭飞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牙齿好像没那么疼了，应该已经可以去拔牙了。
　　运气很好，在决定拔牙的第二天，没下雪了，天晴了，开始化雪了，甚至还出了点儿小太阳。王旭飞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出门，只剩了一双眼睛。“嘶....”，他发出这样的声音，下雪没有化雪的时候冷。久违的阳光照在王旭飞那张裹得严实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王旭飞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王旭飞摇摇脑袋，什么奇怪的想法，拔个牙至于么。

　　医院走廊上人还是不少，孩子该哭还是哭，牙科的特有的那种味道还在。王旭飞在站在走廊上把手插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在三分钟前，他刚刚把自己坐得暖和的座位让给一个老大爷。
　　都已经中午了，终于轮到了王旭飞。
　　杨南星抬起头，看见王旭飞，笑了笑，“哟，来了啊，张嘴我看看能拔了么？”
　　王旭飞顺从的张开嘴，杨南星稍稍用力掰着王旭飞的下颚，让王旭飞的嘴张大。大手把着王旭飞的下颚上下左右看了看。
　　“今天可以拔了，里面来。”杨南星松开手，然后朝着屋里走。
　　王旭飞顿了顿。
　　“你快点，做完你的牙齿，我该去吃饭了。”看见王旭飞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杨南星又催了一次。
　　“哦...”

　　王旭飞按照杨南星的要求好好地躺在躺椅上。
　　“啪。”
　　杨南星打开了灯。强烈的灯光照得王旭飞看不清东西，但是在模糊中他看见杨南星在消毒，看见杨南星往他那双拥有修长手指的手上带上手套。
　　要开始了。
　　“来，张嘴。”
　　王旭飞闭上眼睛，很配合，张嘴，消毒，吐掉嘴里的液体。
　　嘴里传来针刺感。
　　“嘶...”身体下意识一抖，浑身都紧绷起来，嘴里还有点苦涩的味道。
　　“放松，只痛着一下，打了麻药了。”杨南星说，他看出了躺椅上年轻人的紧张。
　　王旭飞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杨南星手中多了一些他仿佛知道是拿来干什么但是又叫不出名字的器械。有点吓人。
　　“嘴张大。”
　　王旭飞把他张着的嘴又张大一些，然后看着那些闪着金属光芒的机械伸进了自己的嘴里。没有痛的感觉，但是能感受到杨南星拿着金属器械在自己的嘴里工作，这种感觉真是微妙。
　　“好了。”杨南星说，王旭飞听见那种硬东西接触金属盘子的身影，刚想撑起来看看。
　　“等等，还没缝线。”
　　王旭飞：“........”
　　又躺下，看着杨南星拿来专用的工具。
　　王旭飞闭着眼睛还是感受到强光。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许多往事，往事的男主角都是李哲，早上还在说爱他，下午又抱着别人的李哲。
　　“嘿，拔个牙还打了麻药，怎么还哭上了。”杨南星扔下手中的针线，取下手套，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冲了冲手。
　　王旭飞还闭着眼躺在躺椅上，眼泪还在从眼角往下滚。
　　杨南星觉得这个病人有故事。第一次蹲在医院大门口哭，第二次在躺椅上哭。
　　王旭飞感觉眼角有柔软的触感，抹去他眼角残留的泪水。杨医生？
　　才洗过的手还没有恢复它原来的温度，有点凉。
　　杨南星站在一旁，看着躺在躺椅上的年轻人，皮肤很白，眼泪浸湿了他的睫毛，也许他真的很难过。就像着魔一般他的手指想要抹掉他眼角的眼泪。
　　“嗯...”王旭飞支吾了一声。
　　杨南星尴尬地抬起手。
　　“额...抱歉，看你哭的太伤心，那个我已经尽量下手轻了，那个...打了麻药应该会不痛的...”杨南星把手收回来，在白大褂上蹭了蹭。
　　王旭飞坐起来，用手背蹭蹭眼睛，“抱歉，失态了，是我自己的原因。”
　　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很尴尬。
　　“咳咳，那个弄下来的智齿你还要么...中午还是一起吃饭怎么样？”杨南星挠挠头。
　　“嗯。”

　　还是向上次一样，两人面对面坐在三鲜小馄饨的店里，唯一不同的是王旭飞嘴里多了一团带着血的棉花。
　　王旭飞低着头，情绪还是很低落。
　　“你这几天别急着刷牙，吃东西别吃太烫，别吃上火的，还有就是要吃药。”杨南星絮絮叨叨地说。
　　杨南星陪着王旭飞慢慢吃完午饭，王旭飞一直低着头，好像有在抽泣。
　　吃了午饭。两人同路到医院门口。
　　“王旭飞是吧？十天过后过来看看能不能拆线。”
　　王旭飞点点头，“谢谢。”
　　杨南星走进医院，王旭飞往家里走。
　　早上去医院时还有的阳光到了中午这会儿反而没有了，天空又是以往那种阴霾。
　　王旭飞回到家瘫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把舌头伸到有伤口的地方，轻轻一舔，舌尖划过缝线的地方，有点疼。疼要干什么，疼就要吃药。
　　打开电视，一个人住的话，至少还是要弄点动静出来。再从卧室里面拿出一床小毯子，窝在沙发上。电视剧，广告，电视剧，广告。
　　醒来的时候，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已经在说明天见了。愣了五分钟，王旭飞从沙发上起来，熬了点粥。要不是为了吃药，估计这顿饭都要省了。
　　第一天，伤口还有点疼，还能吐出点血。
　　第二天，伤口还是疼，但是下午的时候没有血了。
　　第五天，伤口不痛了，舌头会不自觉去舔舔缝线的地方，舌尖能感受到线头在嘴里飘荡。
　　第八天，伤口没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