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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六五:连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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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卷册记载着什么事?
赵敏来只为了告诉我这件事,还是借此扰乱军心?
打定了主意便不想再为情所困多作思考,虽然如此,我还是决定派人回长安去将所有的卷册带来洛阳。虽然这件事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我,但却左右不了目前的局势,与晏七行战场相见已迫在眉睫!
卷册没来得及运来,洛阳会战拉开了序幕。
七月十七,天热得冒烟,数十名战士中暑。
当夜,晏七行麾下前锋郭解率军炮轰偃师城,偃师距洛阳不过三十公里,隆隆的炮声听得清清楚楚。
我匆匆赶到幕府大堂,就听里面传来窦婴的声音:“前番战事已将带来的弹药消耗无几,余下的悉数补给了偃师守军。三日后,新的弹药补给将送抵洛阳,其时应对叛军火炮枪械便绰绰有余。故此苏建定要死守偃师三日,为洛阳会战争取时间。”
“这种作战方式太被动了。”我大声说着,迈步入议事厅。
大堂里热得象个蒸笼,大大小小数十名身着战袍的将领们正围着舆地图议事,见我进来,大家赶紧上前见礼。
“虽然我不擅长带兵,但有一些想法,想跟各位大人商量。”我说
韩安国恭声说:“原闻其详。”
走到舆地图前,我说:“这场仗我们打得太被动了,其实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与其守城,不如主动出击。叛军所恃的无非是手枪大炮,如果我们炸了他的炮,那满天的乌云可就散了。”
韩窦二人相视而笑,韩安国说:“禀……”
“洛大人。”我说。听他们叫我娘娘浑身的汗毛直竖,还是洛大人听着顺耳。
韩安国顺了我的意思说:“洛大人,其实之前臣等已筹谋定准,于叛军攻打偃师次日晚,苏将军会偷袭敌营,之后声东击西炸毁对方火炮。”
我抚掌大笑:“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既然说炸炮,干脆连敌人所有的大炮都炸了不是更好?”
众人一起瞪圆了眼,这可是大事件。
韩安国迟疑一下,问:“此事颇难,莫非大人已有良策?”
“只是些不成熟的想法。”抬手指向荥阳。“荥阳城小,容纳不下三十万人马,所以晏七行军驻扎在城外。”
一名少年将领补充道:“据斥侯回报,叛军三十万共十八座主营,连营数十里。”
我抬头看看他们,见一个个全都满头大汗,这么炎热的天气,岂不是上天相助吗?
“斥侯的回报中有一个情况,不知道各位注意到了没有?”
窦婴回想一下,说:“叛军连营戒备森严,周围十里之内难以靠近。”
少年将领眼睛亮了亮,说:“天气炎热,为避暑气,晏七行军驻扎在山林里。借树木掩护,靠近敌营并不很难。只要……”
“只要人少点,目标小点就可以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赞赏地看着这年青人,孺子可教也。
少年人脸微微一红,说:“臣李陵。”
“李陵?”我惊讶地扬起了眉。“李广的孙子?”
“正是小将。”李陵的脸似乎更红了。
“果然是将门虎子。”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可惜结局不怎么好。“这次行动算你一份儿。”
“万万不可。”韩、窦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反对。
“什么万万不可?”我有点惊愕。“我还没说想干什么呢。”
韩安国说:“洛大人欲去荥阳炸毁叛军火炮。”
到底是老狐狸,猜得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难道不是个好主意吗?”我抱臂问道。
韩安国说:“主意是好主意,可是由娘娘您亲自前去,就万万不是好主意。”
我眨眨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了?”
窦婴说:“娘娘口未明说心向往之。”
“心向往之?你还真逗。”我笑出声来。“又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既然你们这么说了,我还真的去定了。”
正正神色,严肃地说:“而且,我的目标不止是大炮,而是晏七行的三十万大军————我要火烧连营!”
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呼出口气,郑重地说:“我想了很久,这个办法切实可行绝不是异想天开。你们想想看,天气这么热,敌人又驻扎在山林里,树木营寨都是易燃之物,十分有利于火攻。我们让战士人手一把茅草,边放火边进攻,一定可以大败叛军。”
当年刘备为报关羽之仇,引蜀国精兵七十五万征东吴,危急之中孙权起用孙策之婿,一文弱书生陆逊为大都督,总制各路人马迎击刘备。陆逊为人坚忍,为避锋芒,无论蜀兵如何骂战,只坚守不出。
其时天气酷热,刘备把军营扎在山林中以避暑热。陆逊看准时机,命士兵每人带一把茅草,到达蜀军营垒时边放火边猛攻。蜀军营寨的木栅和周围的林木为易燃之物,火势迅速在各营漫延,蜀军大乱,被吴军连破四十余营。
这个就是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的典故。虽然有点夸张,还有点不合逻辑,七百里的距离,大连到沈阳那么远,再怎么样也够时间应变了。但这场仗的确决定了蜀败吴胜的结局,最后弄得刘备病死白帝城。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晏七行居然会犯一样的错误。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他哪能料到有人会隔着偃师、巩县两座城来觊觎他的连营啊。
多亏了罗贯中,否则我哪儿想得到这么好的主意?
韩安国略作考虑,审视着舆地图说:“若说炸毁火炮,尚有机会,但火烧连营,需集结大批兵力方可。我军若到荥阳,必经偃师、巩县,此二处皆有敌军驻扎,如此庞大的行军,如何掩人耳目?何况敌营戒备严密,十里之内断难接近,若非出其不意,火攻未必能成事。”
这倒是事实。
“所以我们索性就来个连环大作战!时间定在明晚!”大家聚拢了过来,听我的作战计划。
七月十八,天热得人直冒油,有数十名战士中暑。
晚上,精挑细选的三百勇士,身背背囊,肋佩腰刀,乘夜出了城,静悄悄地前往荥阳。真是静悄悄的,因为马蹄缠了棉布。既然偷袭,自然要象模象样儿。
我骑着小霍的“冠军”,那小家伙死活要跟来怎么说都没用,最后还是一拳打晕他了事。“冠军”的脚程快,那就是马中的“宝马”“奔驰”,跑起来又稳又快,不多久就把其它人甩在后面。
韩安国跟窦婴担心我的安危,不管我怎么说他们也不肯让我去荥阳涉险,最后还是摆出皇后的架子才硬抢来的。不是我逞强好胜,我只是很想亲自打败晏七行。
所以说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为了不让敌人发现,我们绕行了非常崎岖的小路,到达荥阳时是子夜时分。晏七行驻军的山林很大,树木稠密,利于伏兵但也利于隐蔽。如此酷热难耐的夏日,驻扎在山林里果然凉爽些,可是聪明一世的晏七行,只为了图一时的舒适,居然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侦察兵先行探看了敌营情况,随后我们悄悄挨近。三十万大军的连营会是个怎样壮观的场面?脑子里不下十数次地构想过,尽是些“壮观”啊,“磅礴”啊之类的词素。
但是事实上我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远远地从林隙间看见隐约的灯火。
事前当然考虑到利弊,但面对实际情况,还是觉得头有些大。本来在三十万大军的连营中找辎重营的位置,就犹如大海捞针了,现在加上稠密的树林遮蔽了视野,无疑大大增加了工作的难度。三百个人六百只眼睛里三层外三层地望着我,等我拿主意。
这事儿我最在行,“你你你,”立刻点出三个人,“先去探路,捉个舌头来问话。”
“舌……头?”三人掀眉毛瞪眼睛,大惑不解。
“抓个能说话的来,问问里面的情况。”
三人唯唯,换了敌方的军服,领命而去。
为了便宜行事,大家早已换上叛军的服装,每人颈上或黄或红或黑系条领巾作为标志,静静等候着。这个夏天真的很热,晚上也不见一丝凉风,不用动都会一身的大汗,何况我们远路奔波。伏在草丛里,整个儿挥汗如雨。不但如此,还便宜了那些蚊虫,不一会儿,就瞧每个人都左骚骚右抓抓,鲜活的血可都喂了蚊子啦。
真是自讨苦吃!
一掌拍死只蚊子,手上全是血——自己的血,脸上立时又肿起一大包,谁叫我体质异于常人呢?这一时三刻的,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包肿起又有多少包消肿,反正是肿了消消了肿此起彼伏,这张脸一会儿丘陵一会儿平原,估计比十里连营还壮观呢。不由第101次后悔叹息,早知如此就躲在洛阳享福了,这下可好,自动送上门当蚊子的美餐,这倒霉催的。
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位,幸好带了“舌头”回来,否则迎接他们的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了。
“舌头”是个少年,被绑得象个棕子,嘴巴也塞着布条,撑得腮帮子鼓鼓的很滑稽,表情却很机警镇定,看来不太好对付。
“我们大人有话问你,你须老实回答。”李陵伸手扯下他嘴巴里的布条,同时利剑顶住他的肋下,只要他一喊,立刻小命玩儿完。
我向他挑下大拇指,凑近前打量“舌头”几眼,觉得有点儿眼熟。
“洛大人?”他低声惊呼。
“你认识我?”我凝神细忖,一下想起来————楼船上!上次与晏七行海上会面时,那个别有用心带我游览楼船的士兵。
我指着他:“景寿?”
“是我是我。”景寿连连点头,一脸喜色。我比他更“喜”,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喜从天降哈。
“快,自己人,赶紧松绑。”我笑得合不拢嘴,忘了脸上的奇痒,这人要是走起运来,那也是挡也挡不住滴。
手下人等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一脸谄媚的笑,实在看不出这小子有什么能耐,能令我露出这么可耻的嘴脸。
绑绳一松,景寿单膝跪倒恭敬施礼:“小的见过皇后娘娘。”
“快起来快起来,什么皇后不皇后的,不必拘礼。”我忙扶起他。“遇到你就太好了。快告诉我,那些大炮是不是在辎重营?辎重营又在哪里?”
景寿一怔:“娘娘此来是为火炮?”
“准确地说,是为了炸掉火炮。”我补充道,当然还有放火。这是作两手准备,最好能大破敌营,再不济也得把那些大炮给炸了。
景寿皱起眉头说:“娘娘,兹事体大,娘娘无谓冒险。”
我说:“只要你告诉我辎重营,这个险就值得冒。”
景寿苦笑道:“三十万大军共十八座主连营,绵延数十里,由此地向辎重营也要十里之远,何况辎重营守卫森严,火炮库更如铜墙铁壁,周围三里之内,根本无人可以靠近。我们也曾设法要毁掉火炮,可惜至今为止,也无任何办法可行。我等身在军营尚且如此,何况娘娘?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罢。”
听了他的话,我沉吟片时,问道:“刚刚你说你们,你的意思是除你以外,还有别人?是谁?卫青么?”
景寿笑了笑,说:“卫大人不在此地,小的所指,乃是娘娘留下的五千人马。”
“五千人马?”我恍然大悟, “剧离?他们都在?晏七行相信他们吗?”这可是个天大的惊喜,这趟来收获真大了去了。
景寿说:“自然不信,否则岂会差他们去造饭饲马?”
那就是伙头军了。
我眨眨眼珠,动动心眼儿,“嘿嘿”笑起来。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勇力,而是计谋了。可惜没有毒药啊,不然在食物或水里下点料是最好的办法。
听了我的想法,景寿说:“数日前有士兵误服林间草药,上吐下泻险些丧命,或许可以一用。只是对付三十万大军,似乎……”
“不必对付三十万人,只要对付辎重营与火炮库的守卫就行了。”我说。
景寿想了想,毅然说:“既然娘娘心意已决,小的愿联络剧离大人,誓死为娘娘效力。”
我笑道:“效力是好的,不过不是为我效力,而是为大汉。还有,别一口一个娘娘娘娘的,叫着生份听着也别扭。叫我洛樱吧……那也有点难为你,还是叫我洛大人好点。”
景寿在布帛上画了连营的草图,当下我们约定于明日早餐时间动手,除了解决掉辎重营守卫之外,五千内应还要担起本来由我们在营内各处放火的责任。乘火起混乱之时,我们先大军一步潜入敌营,先毁掉那些大炮再说,当然如果时间配合得好,说不定那些大炮反能为我所用。
因为意外多出来的这五千内应,让我们的计划离成功更近一步,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不能不说,当初让他们投降真是明智之举!连自己都少不得佩服一下自己。
找了个远离敌营的安全地露宿,这一夜,为了大事可成,三百人咬紧牙关把一腔热血贡献给了蚊子。
凌晨未到,草草嚼了些冷硬的干粮,开始作战前准备,除了检查身上的装备如茅草、硫磺及弹药外,还要把自己那点事儿处理干净,总不能仗打起来时忽然内急上厕所吧。
这边准备妥当,在前方担任警戒的士兵慌里慌张地跑回来:“禀大人,大事不好!”
跟随而来的还有一个敌军士兵,滚落马下扑倒在我面前嘶声叫道:“剧离将军聚众谋事,不幸洩密被捕……”
紧要关头,还是出了差子。
昨夜景寿回去后,私下会面剧离,将我的计划详告,景寿剧离于四更时分聚集了降兵中的大小首领十余人,这边刚准备开会,那边抓捕的人马就到了,原来晏七行对他们始终不放心,一直派人暗中监视,所以一有动静就予以逮捕。甚至连那五千降兵也被监管起来。
“小人是景寿的表兄,因奉命看守囚犯方得以接近他们,景寿托我前来报信,如今军营内外戒备森严,大事已不可为,乘叛军尚不知娘娘已潜来荥阳,请娘娘速回洛阳以策万全。”
敌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景寿跟剧离怎么样?”我沉声问。
“他们……”表兄犹豫一下,“已绑赴刑场,稍后处决。”
“杀人不都在午时吗?”
“晏大人说,非常时期非常刑法。”
杀个人也这么迫不及待。
“在什么地方行刑?”
吩咐人马原地待命,只带了李陵及甲乙丙四个身手敏捷的战士,潜行向敌营中军的辕门。树木被临时伐倒,于辕门外开出一片开阔地,爬到树上远眺,借着升起的晨曦,可以清楚看到那边的情形。
辕门外竖着十余根不太高的柱子,但足以把人吊起来,共十余人,看不清脸,但其中一定有剧离景寿;下面站着排列整齐、军纪严明的叛军士兵,层层叠叠不可胜数,旌旗下,盔甲锃明瓦亮,兵戟林立中透着逼人的杀气连晨升的太阳都寒冷起来。
好大的阵仗!
马蹄陡起,数骑人马由营内飞驰而来,训练有素的军队迅速左右分开如潮水垒起,人马驰到柱子后面临时搭了的凉棚前,勒住座骑,身穿大红战袍的将领当先飞身下马,动作利落敏捷。虽然离得远看不清脸,可那熟悉的身形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谁,正是晏七行那厮!
晏七行入凉棚居中而坐,左右二人相陪,看似一男一女。
最看不明白的是柱子前面,有很多人忙忙碌碌地挖坑,那坑挖得又大又深,用来干什么的?跟我爬在一棵树上的李陵在我耳边轻声说:“此乃坑杀之用。大人,怎么办?”
这么热的天,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我打了个寒噤。
坑杀?他想坑杀那五千人?想救他们,就得三百对三十万,那是半分胜算也没有,自己也得搭进去。心思急速运转间,紧张得额头冒汗。
抹了一手汗水,心念一动:“带了信号筒没有?”我问李陵。
战场上联络不易,为此特别做了百余支信号筒,这次出来带了几支。
“带了。”
“给我。”
溜下树去,吩咐李陵和其余两个说:“你们三个立刻回去,告诉弟兄们,改变行动计划……”
一切交待清楚,眼见得他三个离开,还剩下我跟士兵丙。
“你在这里等候,看见信号即刻行动。”
“是。大人小心!”
抓把泥在脸上胡乱一抹,借着汗水的滋润弄个大花脸,我拍拍“冠军”硕大的脑袋,轻声说:“宝贝儿,今儿就看你的了。”飞身上马,顶着炎炎烈日,我单人独骑在树林中穿行。
没跑多远,就被守卫外围的叛军士兵发现,他们大叫着冲向我,我一边摧动马儿,一边喊着:“闪开,我奉郭将军命令前来通报战况。”这么嚷嚷着,竟也起了作用,那些人虽然疑惑,却没太拦我,只是追在我后面,冲向叛军营门。
“通通通……”鼓声震天价地响起,这个叫追魂鼓,我自己亲身经历过所以知道。
行刑官正在发出指令,大批弓箭手迅速行动起来,弓拉满箭上弦,只等再一声令下,就要万箭穿心。
之后紧接着是更大的屠杀!
从来不知道晏七行这么毒,杀人也要这么大排场、这么狠手段。
“冠军”步伐轻盈明快,象风一样,把“尾巴们”远远甩在后面,由树林中突然冲出来。
“什么人?”有人尖叫。
“站住!”有人怒吼。
“自己人,躲开呀,马惊了。”我在马上作慌乱状,粗着嗓子大叫,不停地想勒住缰绳,但是马儿长嘶着跑得更快更疯狂。
好马儿!不去演戏都糟蹋了。
我暗赞一声加快速度,使马儿看起来真象受惊一样,跑得上窜下跳,左突右拐。
“闪开!闪开!”我惊慌失措地喊叫着,手臂乱舞,加增混乱的气氛。惊马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闪避。有人试图拦马,被冠军几蹄子踢一边去哎哎痛呼。
已经看到挂在柱子上众人的脸__剧离的脸,景寿的脸,一一掠过……接着,是晏七行的脸,他的旁边,扶雍与赵敏。
不是赵敏,看她衣着打扮,应是刘陵!
丈夫杀人要妻子观看,还真是变态。
不知何时,有人呈给晏七行一张弓,眼见他动作敏捷地引弓搭箭,二话不说“嗖”的一箭向我射来。我故意惊呼一声,身子向后就倒,躺倒马背上,马儿片刻不停,大跑S形径直冲向叛军。
“汗血宝马!!!”有识货的行家呼喝道。
“休伤宝马!!!”这次却是晏七行的声音。
我冷笑一声坐起身,大叫道:“偃师兵败,郭将军身亡,小人奉命前来报信……啊,小心!。”
马儿很“不受控制”地直接冲着凉棚冲了过去。
晏七行目光有些奇异,想是认出了“冠军”,却又不明白为什么它会在这里出现,而驾驭它的又是自己阵营中的陌生人。
几个大步冲出凉棚,纵身来抓马辔头,他想抓就给他抓喽,马儿被巨大的力量突然阻住去势,立刻前蹄扬起人立起来,我必须费好大的劲儿才不至于被甩下来。好“冠军”,前蹄刚落地,后屁股就猛然这么大力一蹶,我立刻借力腾云驾雾般,身子飞了出去,目标————凉棚,姿式————狗吃屎。
虽然故意的,但这一跤摔得真不轻,呻吟数声爬不起来,还好有个好心人向我伸出纤纤玉手,顺着手向上看……宽大的衣袖一尘不染,淡淡的清香之气闻者袭人。就着那只手,我吃力地爬起来,冲着那好心人风华绝代的俊脸嘻嘻一笑,他一怔,张口想说话。
“晚了。”我轻声说,不动声色地一抖手,他痛得哼了哼,那伸出来的好心之手可就脱臼了。
“洛樱。”他痛得皱起了眉,美男就是美男,连皱个眉都那么漂亮,简直可以颠倒众生,既然如此索性让他漂亮到底,把另一只手也弄脱臼。
“正是在下?”我幸灾乐祸地笑,闪着寒光的短刀横在他脖子上。
劫持人质,是我的拿手好戏。
目标选对,是我的判断力强。
突变只是瞬间的事,也许因为认识的缘故,“冠军”很快被晏七行驯服,那边手还握着马缰绳呢,这边就起了变化,弓弩手铁甲军枪手应变能力极强,立刻环饲而上,将凉棚层层包围,刀出鞘弓上弦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准了我,只待命令。
晏七行面色难看,抬手一指厉声喝问:“你是何人?”
我心里怪不是味儿,这才几天就不认识了?也太扯了吧。忽地想起自己一脸的泥巴,难怪他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就算了,反正当初答应刘彻不跟他见面的。
“我?我是……”
被卡在怀里的扶雍清楚地吐出两个字:“她是洛樱。”
晏七行的脸色一下变得很苍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是你?你为何会来荥阳?目的何在?”
随即眉头紧锁命令道:“来人,立刻去四处查看,是否有汉军出没。”
到底是高级统帅,头脑跟身手一样这么敏捷。
“目的很简单,第一。因为想你了所以来看看,谁知道你正准备杀人,为了要你少造杀孽,只好出此下策来阻止你。”我故作轻松,半真半假地调笑着。
“胡说八道!”绯红的怒色飞上晏七行的眉锋,他当然看得出我的轻忽戏谑。
“这你都听得出来?”我扬眉故作惊奇状。随即笑道:“那我只好说实话了……”神色一正,厉声说:“放了我那班兄弟。”
凉棚里还有还有一位,刘陵!可我认为她不懂功夫,压根儿没放在眼内。变化起时她楞楞的反应,也让我误以为她的无害。
但是突然间,她拔剑刺向我,瞧身手似乎懂得功夫。幸好我反应够快,拽过扶雍向剑尖一送,刘陵惊叫着收剑,借着手按扶雍之力,我闪电般地乘势旋身飞起一脚,将她踹出凉棚。
老实说,这一脚多少有泄愤的成分。
晏七行抢过去扶起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扶雍身子略动,我手上一紧,严重警告说:“你最好老实点,我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扶雍的身手其实也不弱,但比我着实差远了,他也不是不想有所动作,可惜他双臂脱臼,而我的动作又太快,快得他根本来不及。
“我警告你们,别跟我耍花样儿。”我狠狠揪过他挡在身前,全身三万八千个毛细孔都张开了,用上所有视觉听觉感觉,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尤其是晏七行,他可不是省油的灯,冷不丁来一下子事情就可能搞砸。“我知道你功夫厉害,可是你也应该清楚我的本事,你杀我之前,我一定会杀了他,不信的话尽管试试。”
晏七行手按剑柄,简直怒发上冲冠,神情中更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你待怎样?”他沉声问道。
“叫他们把弓箭和手枪放到地上。”
扶雍冷冷地说:“七行,以大局为重,韩家子孙从不受敌人威胁。”
“嗯,有骨气,你大哥说得对,要以大局为重嘛。”我笑嘻嘻地,其实心里别提多紧张了,但是谎话还是要说滴。“你这个狗屁大哥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好在是机械天才,你们所倚仗的是什么呢?不过是武器装备比我们好嘛。可是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淮阴、颖阳的兵工厂已经被我们捣毁,寿春也即将不保,你们必须另外建立新的兵工厂,还要确保武器源源不断供应前线的需要。没了这个大哥,不过是再死一个血亲而已,反正你们韩氏家族也死得七七八八,再多死一个也无所谓,就算剩你晏大人一个孤零零地活在世上,象你这么冷血,也不会觉得可惜噢。不过少了一个这么顶尖的武器制造家,这场战争你还能有多少胜算?”
前天接到长安来信,出兵淮阴、颖阳的部队已经开始行动,估计这时候胜负已有结论,不怕让晏七行知道,至于结果如何我也不知道,先吓吓他再说。
晏七行脸都黑了,瞪着我说:“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受你威胁。”
“好。”我手上一用劲儿,在扶雍脖子上拉了一道,那血“哧”地喷了出来,殷红殷红的,洒在扶雍白色的衣服上,触目惊心。
“你痛快我也不赖。”我张扬地冷笑着,看着晏七行由青变白的脸。
凉棚外,无数的弓箭手,枪手已经将我团团围住,如果这招不管用的话,下一秒我就可能变成刺猬或是筛子。他能做出来,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晏七行看看他大哥,一咬牙命令道:“放下兵器。”
稀哩哗啦一阵响动之后,摆了一地的手枪弓箭。
不想跟他多废话,我说:“放了剧离,放了景寿,放了我五千兄弟,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的好大哥!”
晏七行脸都青了,隔这么远,都可以看见他暴起的太阳穴,可知其愤怒程度。
“放了他们,放了我所有兄弟,否则大家同归于尽。”我再次高叫,目光坚决声色俱厉。“我数三下,一,二……”
晏七行怒道:“就算我放了他们,你以为你们能活着离开吗?”
我咧嘴笑了,满不在乎地说:“能活着离开最好,如果不能,大不了一拍两散……三!”手一用力,短刀就要抹过扶雍的脖子。
“放人!”到底是晏七行,行事果断。
我呼出口气,对扶雍说:“你说他是因为你是他大哥而救你呢?还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而救你?啧啧,这还真是个难题。”
外面一阵人丛耸动,剧离景寿一干人等恢复了自由,纷纷向我靠拢。
“还有。”我望向晏七行。
晏七行摆摆手,叛军左右一分,行动迅速,场面大人又多,却丝毫不乱,的确训练有素。那些等待被坑杀的战士们被押解着过来,唯一糟糕的是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正方反方。
“人我已放了,还不放了我兄长!”晏七行棱角分明的脸布满……杀机。
所以说世事如棋,昨日浓情蜜意的情侣,今日变成欲置对方于死地的仇敌,什么伤心心痛全是扯淡,输赢从来没象今天这样变得这么重要。
而目前来看,明显我占上风。
“弟兄们,捡起地上的武器,那可是晏大人送的礼物。”我得意洋洋地大声吩咐着。
此话一出,叛军立刻一阵耸动,几乎所有弃械的人立刻将脚前的武器捡了起来,对准了欲夺取他们武器的对手。
晏七行冷笑道:“洛樱,你不要太过分,若真要交手,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就知道他不会肯的。
我勉强一笑,说:“不过要份礼物而已,既然这么小器,不给就算了。不过为了确保我们的安全,还是叫你手下把家伙放下,我保证不会抢。”
真是不能太过分,否则物极必反。
把扶雍交给剧离景寿,在他身上一搜,搜出两把手枪来。
“这可不是礼物,而是缴械。”我示威地向晏七行晃晃手中枪,分别交给剧离景寿,故意提高声音郑重地交待:“这个人不但是我们的护身符,还是我朝的心腹大患,他们若肯乖乖放我们走就算了,只要一有异常举动,立刻替我杀了他。”
给景寿使个眼色,示意他这绝不是威胁。
“是!”景寿慨然领命。
扶雍似乎感觉到我的杀意,但仍保持着优雅的气度,只是额头上全是冷汗,痛的;唇边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眼神儿有点凌厉地盯着我。我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恶意奚落一句:“看什么看,怎么看我都比你长得帅。”
跟剧离耳语几句,勾手指含在口中打个呼哨,“冠军”扬起四蹄向我奔来,叛军们都在看着晏七行,他不动没人敢动,于是我手扶剑柄步出凉棚飞身上马,冲着晏七行昂声说:“你放心,只要我们安全离开这里,我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大哥,连根头发丝都不会掉,我洛樱言出必行!现在叫你的人让路!”
晏七行默默望着我,目光冷峻如凝寒冰。我跟他的视线凌空相撞,分庭对峙丝毫不肯退让。他再度摆摆手,黑压压的军队行动起来盔甲兵器发出阵阵声响,宛如大水砰訇,沉默着让出条路来。剧离带队在前,五千手无寸铁的战士迅速离开敌营,向树林深处奔去。
我,景寿挟持着扶雍断后。
太阳开始热起来了,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裳,眼见得最后一个弟兄消失在树林间,晏七行说:“还不放了我兄长。”
“好。”我左右望去,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信号筒,一拍底座,红色的信号冲天而起,用来联络士兵丙的。
“那是何物?”晏七行心知有异,掏出枪来对准我。
话音刚落,“轰轰”几声巨响,接着炸弹爆炸的声音在连营各处纷纷响起,一时间惊天动地气势非凡。
晏七行扭头瞪住我,还来不及发作,士兵们手指远处惊呼起来。
远处的山林中有烟雾升腾,开始是几处,后来是十几处,几十处,前后左右,各个方位。轻烟变浓烟,浓烟变黑烟,黑烟滚滚,烟气冲天,然后才看见火苗呼呼四处乱窜,火势飞快蔓延起来。这么酷热的天,这么干燥稠密的山林,星星之火,就可以酿成大祸,何况是故意人为?
晏七行霍然回头,目光中带着极度震惊,奇怪的是只有震惊没有愤怒:“是你,你真如此绝决?”
他是个聪明人,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知怎么,我在他目光逼视之下居然有些瑟缩,随即挺起胸膛说:“论绝我怎么比得上你,连坑杀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有什么不对?”
更绝的事我都做得出来。
“呯”的一声枪响,我心剧跳,这下,再无回旋余地了。
但是出乎意料,中弹的不是扶雍而是景寿,开枪的竟是刘陵。这一枪打得真准,正中景寿两眉之间,血还来不及流出来,人已仰天倒下去。
“景寿!”我惊得变了脸色,刘陵的枪口已转向我,毫不犹豫扣动了板机。
“砰!”又是一声凄厉的枪响,我仍旧好端端地坐在马背上,晏七行手托着刘陵的手臂,枪口冲着天空,子弹打空了。
我呆住了!
不只是我,所有人都呆住了。
怎么回事?
刘陵脸色苍白,一双乌黑的眼睛蓄满了泪水,悲怒地凝望着晏七行;而晏七行也似乎被自己的动作惊呆了,怔在那里半晌无言。
他,为什么要救我?
就在这时,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人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汉军偷袭啦,火烧连营啦……”正是士兵丙。
大家立刻清醒过来。
有人大叫道:“杀了洛樱!”
那是扶雍————这世上最盼望我死的人。
这次,晏七行没有阻止。
于是离我最近的士兵们立刻将弓箭枪口全转向我,开枪,射箭!
早在扶雍呼喊之前,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没等他说完,一个蹬里藏身将自己藏到马腹下,等到他们想杀我时,马鞍上已空无一人。我在底下一拍“冠军”肚子,“冠军”多机灵啊,深明主人心思,扬开双蹄没命向前跑去,管它有人没人地横冲直撞,不出反入,冲向敌营。
“追,快追!”后面隐约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在这时,敌军一阵大乱,似乎又有什么事情发生,接着传来厮杀打斗声,但我根本来不及细看,人藏在马肚子下,已经越过木栅,进入叛军连营之内。
真得感谢这匹汗血宝马,速度之快如风行电闪,左冲右突,踏过堵截而来的敌兵,冲开一条路,万军之中犹入无人之境,在大营内飞驰而去。
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走,目的没达到怎么有脸回去见人。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意外发生:晏七行居然会出手相救!
大火一起,叛军大乱,乘机杀了扶雍然后与景寿一起乘乱前往辎重营接应其它人等,再炸毁大炮,我们这一队人马就算大功告成。至于那五千人自有人接应他们,交待任务。但是叛军没有大乱,景寿的死也不在我计划之内,晏七行突然的行动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刘陵杀我,合理;晏七行救我,根本不合理。什么原因,想来想去惟一的解释就是:他脑子忽然发热,舍不得我死。然而当扶雍命令杀我时他又没阻止,那又是什么意思?惟一的解释是:他脑子又清醒了,知道我死才对他最有利!
又回到起点了:不能说他对我完全没感情,只是关键时刻,我总是成为他权衡利害之后的牺牲品。
所以为这个烦恼根本不值得。
不知跑出多远,翻身坐回马鞍上,我单人独骑,身着敌兵军装,一入敌营如泥牛入海,他们想找到我真比大海捞针还难。但是心慌意乱之下,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这座营盘未有火起,将领士兵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正慌里慌张地四处询问,我纵马奔驰而来,沿途大声喊着:“汉军偷袭,晏将军遇险,速去中军营增援。”众人只以为我是传令兵,不敢怠慢,凡是听到“命令”的,纷纷列队前往中军。
迎头一队人马从林间小路飞奔而来,马上将领见我狼狈不堪,喝问道:“前头出了何事?”
“汉军偷袭,纵火焚营,小的奉命传令,速速驰援中军。”我粗声粗气地,说完后不肯稍停,装出一副急于传令的样子,匆匆忙忙地打马就走。
“站住!”那将领不肯上当,出言拦阻我。“中军使者向来头插羽翎,你是何人敢假传号令?”
我伸手向头上一摸,咧嘴说道:“一定是刚刚跟汉军打架时掉了,将军,这时候就甭管什么羽翎不羽翎了,赶紧救命才是真的。小人还有要务在身,告辞。”
那将领虽有疑惑,倒没再拦我,就这么着过关了。
可是,我是在哪里呢?山林固然好放火,但想找着正确的方位可不容易,而且,火势似乎越来越猛了,爆炸声也不绝于耳,连穿过两个营盘,每一个都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林木加上帐篷,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是人仰马嘶,这次叛军是整个儿乱套了。
三百人放火不可能造成这么大声势,弹药也没带那么多……我心头一喜,韩安国大军到了,时间配合得刚刚好。
但辎重营到底在哪儿呢?
骑着马团团转,忽然一拍脑袋,唉,蠢死了,找个人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这全都怪晏七行那个动作,弄得我脑子也不灵光了。
问清楚方位,我心急火燎穿林过营,越过一片林子时差点被烧着的树枝打中。正庆幸间,看见前面已经被烧得光秃秃的空地上有人马在打成一团,暗黄色的是叛军,暗红色的分明是汉军。
打马冲过去,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匹马,马上骑士提着把环首刀,不由分说兜头向我劈下来,我手上提着剑呢,仓猝之下来不及出鞘,连剑带鞘向上一挡,“呛”的一声,震得我半条手臂都麻了,剑鞘也砍断了,长剑差点脱手而出。
“你疯了!”我怒斥着眼前这穿一身暗红的自家人。“自己人也砍?”
“哪个跟你是自己人?”那楞头青硬是不理会,抡刀还想砍。
我摸出青铜面具戴到脸上,怒声说:“这下认识了吧。”
前线不论敌方我方戴青铜面具的只有一个:大汉皇后!
楞头青惊了惊,上下打量我:“娘娘?您怎么……”
我没理他纵马飞奔而去。
我们拟定的作战计划如下:
由我带三百人马作先锋,人少而精,不易被人发现,目标是混入敌营,放火烧营,同时摧毁大炮。窦婴韩安国各带一路人马,苏建不是偷营吗,窦婴便助他一臂之力,彻底将郭解军拖在偃师围而歼之。韩安国一路则乘夜奔袭巩县,巩县驻军不多,留一部分军队攻城,分散敌人注意力,主力部队则越过巩县径向荥阳。算好了时间,定在七月十九凌晨,当我们这三百人顺利进入敌营后,以信号弹为联络,韩安国所带的十二万主力便向晏七行军大营发起总攻。
结果事情正如我们所设想的那样,十分的顺利。
十几万大军直奔荥阳,不可能象三百人走小路夜行而不被发现,第一关就得过偃师。当夜苏建偷营,这下好,窦婴跟他两下里弄了个前后夹击,以绝对压倒之势横扫敌军,七八门大炮全毁了不算,还把郭解的五万大军打了个落花流水,一代游侠郭解居然糊里糊涂就死于乱军之中。
而韩安国则带着十二万兵马浩浩荡荡就来了荥阳。那时候我正跟晏七行在辕门外较着劲呢,剧离带了五千降兵离开时,那三百精英已经开始在树林里放起了火。谁知晏七行明着放人,暗里布置了大队人马在树林内截杀剧离,把他们堵了回来。我藏马肚子下冲入阵营后面不是大乱了吗,那就是剧离被截回来的人马不甘坐以待毙跟晏七行军动起手来。
这边正乱着,韩安国的军队就到了,猝不及防的叛军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跟汉军交战,根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马,加上又是火又是爆炸,整个连营大乱。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但是初时的喜悦维持不了多久,心情反而莫名其妙地沉重起来。压下逐渐上升的浊气,我摘下面具抹把脸上的汗水,穿过战斗群,向着西面的辎重营方向狂奔。
越向西地势越宽阔,林木稀少,但是那些帐篷仍然没能幸免,全都在火中熊熊燃烧着。一路连绵不绝都是拼命厮杀着的人们,左一群右一团,“乓乓乒乒”的刀剑相交之声,寒光血光中夹杂着冷枪声呐喊声,到处是一片混乱。鲜血在烈火中燃烧,残败破损的大旗垂头丧气地耷拉着,任凭火苗窜上跳下,慢慢将其吞噬。
“砰”的一声枪响,我本能地闪身,正中左肩,血瞬息流了出来,火辣辣地疼。我又惊又怒,扭头看是哪个王八蛋暗算我。
刘陵?!骑着马举着枪的刘陵!
点燃连营的火正在那对跟赵敏一模一样的眸子里跳跃燃烧,带着想把我烧成灰的恨意怒视着我。
下一秒她开枪之前,我跃身下马,“砰砰砰”连着三枪打得身前尘土激扬,我使出浑身解数连翻带滚,恰好滚到一对正在打斗的士兵跟前,随手抓过敌兵身前一挡,接下来的一枪就要了他的命,而我则乘机避到一座燃烧着的帐篷后面。
“洛樱,你出来!你不是天下第一吗?你不是侠骨柔情吗?何故藏头缩尾?你出来!你出来与我一决胜负!”刘陵的叫骂声中带着些疯狂之意。
“谁出去谁是笨蛋。”我痛得呲牙咧嘴,连转几转,转到稍远的尚算完整的帐篷后,撕下块衣襟草草扎上伤口,一探头,子弹从额前擦过,吓出我一身冷汗。
她追得倒快。啊,对了……
我手捂着伤处走出去说:“喂,枪里共八颗子弹,景寿一颗,射我时打空一颗,刚刚又用掉六颗,没子弹了。”
刘陵勾动板机,发出“咔”的闷响。赤红着眼睛怒声说:“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翻身跳下马来,拔出佩剑就刺过来。我轻巧地闪过,叫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不想杀她,虽然立场不同,但毕竟身份尴尬,反正杀一个刘陵也于大局无补,还是避之则吉。
正说话间,忽啦啦冒出来一群叛军步兵,刘陵手指向我叫道:“给我杀了她!”
一干人等各持刀剑直奔而来,我忍痛迎战,心里暗暗庆幸他们这一队手里没枪,不用那么多顾忌,没有枪炮的战斗是多么的安全。
心里想着,手上可不敢大意,运剑如飞杀了几个,叛军见我出手狠辣心生怯意,一时间竟不敢上前,刘陵大怒,挺剑跃出,向我分心便刺!“当”的一声两剑相交,迸出火花,居然力道不弱。我心底微微诧异,刘陵会功夫吗?
她这样身先士卒,叛军众人勇气大增一拥而上。
这场仗打得真不痛快,毕竟是晏七行的妻子,心里哪能没顾忌,也想狠下心来,干脆一剑杀了她,可是前妻杀后妻,这好说不好听啊,所以始终无法下手;不杀她,每次打开一个缺口,最后总是被她逼回圈内,结果死的人越来越多,她还是死缠着我不放,瞧那劲头死活跟我杠上了。
一来二去的,血腥味使我的心开始焦躁起来,还有正事儿没办呢,哪有闲心跟她在这儿穷耗,我高声说:“亏你身为封国的翁主,跟你丈夫的前妻如此大打出手,不觉得丢脸吗?”
不是我瞎疑心,而是她的表现的确可疑,根本不象国仇家恨的样子。要说争风吃醋那更不可能,毕竟她是新欢,我才是旧爱,要恨要怨也轮不到她呀。
虽被我奚落,刘陵毫无羞愧之意,眉宇间的杀机愈发浓重,闷声不响地只管向我身上招呼。我心头火起,手起剑落杀了最后一个步兵,踏着一堆尸体一跃而起,挑飞刘陵手中剑。血淋淋的剑尖直指她咽喉!
“是你自己找死!”长剑向前一送……
程咬金总是在关键时刻冲出来,刺向刘陵的剑被突兀出现的剑挡住了,我猛抬头————“杀她有损你洛樱的英名。”一贯贼忒忒兮兮的笑容,我反应超迅速,后退几步拔脚就跑!
此獠不是别人,正是刘城璧那厮!很早之前就有了觉悟,这小子生出来是专门克我的,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
“站住!”刘城璧跟刘陵两个随后就追,我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打唿哨召唤“冠军”。汗血宝马如神兵天降,旋风似的跑到我跟前,攀着马鞍纵身上马,向西没命地跑下去,铁蹄之下不知又死了几个亡魂。
西边没有树林,是一片绿野,绿野早已没有了绿意,全是红黄相间的人类,用手中各种武器攻击着对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战马、长戟、火把、燃烧的库房帐篷,我终于找到了辎重营。
数不清有多少人,好象两军所有的精锐在此遭遇,铺天盖地的人山人海,马声长嘶。没有炮声没有爆炸声也没有枪响,因为所有子弹打光了,所有弹药用尽了,而近距离作战,大炮根本插不上手。当我来到时,看到的就是幅情景————两军混战大火拼!
火拼已趋白热化,黄的变成红的,红得变成黑的,没有干净的,人人身上带血,甚至马儿都改变了颜色。随时有人死去,随时有血流出。烤人如烤饼的太阳变成了血红色,更加狂热地炙烤着地上的人们,刺激人的本性,刺激着战争的血腥。
不是别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
血在我的胸腔里翻滚,一个人的胜利是由另一个人的死亡换来的;一支军队的胜利也是由另一支军队的覆没换来的。这就是战争的本质!你死我活!所以千万千万……别那么虚伪,别那么内疚你这个胆小鬼!!!
我缓缓戴上面具,拼尽全力大喊一声,挥剑冲向战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