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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 ...

  •   “阿爹,我不悔……”

      “好阿娘,再帮我一把,好嘛好嘛~~”

      “好九歌,好千陌,好苊宁……大家,就再帮我一次嘛!而且,这也是个好机会啊!大家也有那么久没好好玩过了啊!求求你们啦!”

      “阿爹……”

      “阿娘……”

      “九哥哥、千哥哥、宁哥哥……”

      ……

      清脆的嗓音犹如黄莺歌声般悦耳,绵柔的撒娇仿若鼻尖上挥之不去的丝絮,痒痒的,却无可奈何……

      渐渐远去,一切又归于虚无。

      ……

      作为一个甘于平淡甘当米虫的人来说,我的被绑几率实在很高!哼哼~~

      我无奈地想着。

      微微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淡黄的帷帐,绣着芳草萋萋。下床,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位十七八岁的丫鬟模样的人,长得很大众化,脸色腊黄,端着一盆水,放到架上,一见到我,立刻吱吱呀呀地比划着。

      是个哑姑娘?

      “你是要我去洗脸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

      我洗了脸,拉着她坐下,谁知她立刻弹跳起来,惶恐地跪下,磕头不止。我急了,好不容易把她安抚下来,我开始向她了解我现在的基本情况。

      “这里不是牵允?”她点点头。

      “我昏迷了多久?”她犹豫了一下,把巴掌摊开。

      我摸摸肚子,向她展开一笑:“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吗?”

      嗯嗯,其实很想告诉她,她的脖子与脸的肤色简直泾渭分明……

      她点点头,快步走出去。

      原来五天了!

      对了,肚子!把脉,脉象平稳有力,看来绑我的人挺注意的嘛。

      这里,多了位住户呢!我轻轻地拍着小腹。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只是,这个意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我跟它的父亲认识了四个月不到,交往了四天,然后就有了它。风一般的速度。

      对不起啊,爹爹,到最后,您还是有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儿,您会原谅我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哑姑娘端着炖盅进来。

      刚解开盅盖,只来得及闻到一阵油腻的味道,我的胃就开始抗议——拼命往外吐酸水。这该死的妊娠反应!

      我在那里吐得死去活来,哑姑娘还是站在一边挺木头,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充愣。

      我深深呼吸了几次,总算把那种汹涌翻腾感觉平复下来,擦了擦嘴边,端起清水漱口,我指着那炖盅对她说:“别给我拿油腻的东西,麻烦你给我端点清粥即可。”

      她点点头,拿着炖盅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无聊。

      这个院子里似乎只有我跟哑姑娘两个人——院外可就说不准了,我似乎被软禁了。三餐、衣物换洗等,都是由哑姑娘去门外拿回来的,除了出门,所有的要求基本都能实现,算了,就当是找一个地方安胎吧!

      只是,哥哥们大概气死了吧,三天两头都有人从他们眼底下掳走我,这不是当面甩他们耳光吗!呵呵~~看来这回庄里那些暗卫不大出血是不行的啦!

      如此过了几天,妊娠反应还是让我生不如死。

      某夜,小腿腓肠肌突发性肌痉挛,疼得我睡不着,不得已再次在屋里夜游。

      刚开始哑姑娘还会跟着,后来习惯了我白天睡觉夜游神的生活作风之后,她只能放弃“盯人计划”,三更半夜不再当我的跟屁虫,至于院外的暗桩,我懒得管也管不了。

      就在这时,寂静的小院里传来“咕咕”的叫声,我一惊,一个灰黑色的影子借着惨白的月光向我袭来,我直觉往下一蹲,躲开了那东西,结果它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在我面前,歪着头、讨好地“咕咕”叫唤。

      竟是“小不点”!

      没错,就是月无殇用来与我寄情书的鸽子群中的“小不点”。虽说这队“寄情”鸽子长得差不多,但在妞儿与我的“恐吓与玉米”策略下,只有这只小东西很黏我,还不怕妞儿,所以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小不点。至于其他的鸽子嘛,很嚣张的那三只不是喂了虎胃就让我做成田七炖鸽给家人进补了,剩下的七八只“胆小鬼”都放回给月无殇了。

      半个多月没见,怪了,难道月无殇知道我在这?

      我熟练地打开鸽子右爪边上的信筒,筒口居然有蜡印!我疑惑地避开蜡印,取出一张小纸条,摊开,借着月光,一看,不震惊是假的,但随即我冷哼了一下,然后把纸条放回原位,摸到桌子上的蜡烛,用火折子化了,把蜡印修复原状,然后,摸了摸“小不点”,把它放走了。

      ……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

      孕吐已经基本没有了。

      哥哥们派来的暗卫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但我知道只要我一个响指,他们就会出现。

      我开始了我的米虫养胎生活。

      每天解决三餐两睡之后,我不是弹琴唱歌,就是对着平坦的肚子自言自语,当然,目的只有一个——人家都说胎教是很重要滴,所以我要从胚胎抓起,它的基因我没办法改变,但它的性格我是绝对要改造滴!

      像那混球?!哼~~门都没有!窗儿也不给!

      七天后,小院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噢不,应该是主人——褚风华。

      “看来你很满意我这里?”某猪(=某褚)叫道。

      “还好还好,我要求一向简单。”实事求是是我一贯的作风。

      “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某猪纳闷。

      “你会告诉我?”我挑眉。

      “当然,这要看你的表现……”他暧昧地掬了我的头发放到嘴边亲吻。

      “Well~~我不打算卖身。特别还是卖给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别以为我看不到你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与憎恨。

      “你!”他气红了脸,恨恨地瞪着我。

      呵呵~不错不错,这反应很可爱,我就原谅你曾经对我的无礼。

      他看了我半响,见我没什么特别反应,挫败地垂下眼,看到我的肚子,眼光一亮,换上一副阴狠的样子,威胁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肚子的孽种!”

      “我信。”坦白是我的优点。

      听到我的回答,他反而呆了,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又没有三头六臂,跟我也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难道你觉得你长得很怪异还是很天怒人怨?”我觉得好笑,呵呵,我喜欢直率的人呢。

      “你你你……哼!”他摔了一把袖子,怒气冲冲地出了院子。

      我朝窗外扫了一眼,褚风华摔袖子之前那里站着一个土黄色的身影。

      我以为褚风华被我气得不轻,应该不会再来的了,没想到从那天开始,他居然天天来这里报到!

      虽然有点诧异,但我还是继续过我的养胎生活。此外,还跟他讨了个权利,让我自己开小灶煮饭吃,我实在无法忍受千山那种咸中带酸甜的饮食!

      他同意了,不单如此,他摇身一变,成了我的食客。

      肚子已经四个月大了,但不仔细看的话还是看不出来的。我照旧睡我的安胎觉,给我的“意外”弹琴唱歌,给我的“意外”讲讲安徒生、格林、伊索……

      褚风华看我的眼光越来越复杂,怨恨、嫉妒、羡慕、迷茫……甚至,依恋!

      “为什么?”

      “嗯?”刚唱完陈慧琳的《希望》,我的嗓子有点哑。

      “究竟有什么是你在乎的?”见我靠在软榻慵懒的样子,他有点愠怒。“月无殇吗?还是你肚子的孽种?”

      怎么不问问我的家人呢?我肯定回答你我百分之百在乎。我淡笑不语。

      他越来越愤怒,掐住我的腕子吼道:“就算你在乎他又怎么样?!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他甚至……他要的,他要的……”他失神地重复着。

      可怜的孩子!你也忒激动了吧~~我站起来,穿过他的腰际拥抱了他,双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他顿了顿,僵硬着身子,在我的安抚下,渐渐放松,紧紧地拥住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呐呐地说:“不值得!不值得!……”

      半响,他轻轻地推开我,寂寥地走了。

      我想我懂得他的。

      那颗寂寞的、渴望的心。

      那个可怜的、藏于繁华背后暗自哭泣的身影。

      三日后,他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放在我的琴桌上。

      我闻到益母草跟红花特有的味道。我浅浅一笑,抚摸着我微凸的小腹,轻叹:“时候到了。”他还真下得了手。

      褚风华苍白着脸,悲凄地看着我。

      我伸手去端那碗黑漆的药汤,还没碰到,就被他大手一挥,那碗药泼落在地上。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像只困兽般在我面前打转,吼道:“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不反抗!那是堕胎药啊!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惨然一笑,知道又如何。他给的“意外”,终归是要拿回去的。“我不反抗,对你来说不是更好?”

      褚风华的脸一下子红一下子青一下子白,张口,却说不出声。他愧疚而忧伤地看着我,末了,他流着泪向我道歉:“对不起。。。”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淡淡地说。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近似残忍地毁了他的希望。“只是,有些地方还不大清楚,你愿意告诉我吗?”

      他闭上眼,圆润的珍珠般的泪水沿着优美的脸颊滑落,带着浓浓而悲呛的光芒,他咬着唇好一会儿,然后仰天大笑!修长秀颖的手捂着眼睛:“好!好!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

      “我是不是很下贱?身为男人的我居然爱上男人?堂堂一国王爷,沦为男娼尤不自知,甚至还傻傻地任人摆布?说是傀儡玩具,都比我高级吧?!”他埋着头,嘲讽地说。

      血淋淋的伤口曝露在我面前,月无殇的温柔的残忍还在持续,即使在遥远如千山。

      “只有爱,是自由而纯洁的;心中有爱的人,永远比别人高尚。”我摸着他的头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我在安慰给了我的“意外”一半染色体的男人的情夫,这情形,心里虽然有点针刺样儿的不舒服,但我还是觉得我做得对的。老实说,连我自己都觉得怪异,我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涩然道:“你、你不觉得我脏?你不觉得我下贱?连我都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微笑着望向他,指向他的心脏位置:“我看见了,这里是纯白色的一片,很美,也很高贵……”

      他微微一动,狭长的凤眼感动地看着我,刚想对我说些什么,却突然跳起身,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星芒样的东西往门那边飚去,只听见一声闷哼,接下去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褚风华朝着门走去,我也站起来跟在他后面。

      竟是哑姑娘!

      泛着寒光的黑色星芒暗器直直地嵌入她的气管,紫黑色的血迹覆在蜡黄的皮肤上,并没有凝固。她瞪大眼睛怨毒地看着我们——尤其是我,扯着脸上的肌肉做了一个诡异的表情,口唇微微一动,便无了生息。

      “她不是你的人吗?为什么要杀了她?”我不解地问。我怀疑自己根本就是冷血动物,一条鲜活的生命刚刚在我眼前消逝,我依旧,无动于衷。

      “呵~~她怎么会是我的人呢?”褚风华自嘲,“知道吗?她的地位比我还高呢!”

      “呃?她不是来监视我的吗?”

      “是啊,不单监视你,也监视我吧!”他冷笑。转身面对我,“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呵呵,你曾经见过她的,就在‘他’的府上。”

      “嗯?”哑姑娘确实给我很熟悉的感觉,我总觉得她身上的香气并不陌生。

      他蹲下身子,在她颈上摸了摸,一个使力,一张蜡黄色的面具从她脸上揭下来,我一看,竟是那个“良人变心投新人”的荷花还是桂花夫人!

      我总算明白他说的“不单监视你,也监视我”那句话的意思了,心里不禁一阵发寒,身体战抖了一下,苦笑: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褚风华扔掉那张面具,吹了一声口哨,有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搬走了那具尸体。他背着我,轻轻地说;“你走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累了。”他无奈而忧郁地说。

      “你跟我一起走吧!这里是个囚笼……”而我看见你的心在哭,“而且,只留下你,我不放心。”

      他摇摇头,蹲下,惆怅地说:“我,走不了……外面都是他的人。我所有的,不过只是两个家奴跟一堆虚荣罢了。”

      “告诉我,你想不想走?”我蹲在他身边,不知为什么,我对眼前这个孤寂的灵魂有着说不清的好感——很想、很想去疼惜他。

      他没有出声,抱着膝呆呆地望着这个寂静小院上无云的天空。

      旁边大树上一只云雀唧喳叫了一声,嗖地一下飞往蓝天,渺无踪影。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突然想起泰戈尔写在《萤火虫》中,那一句我最喜欢也最有感觉的话,不自觉地,把它念了出来。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天空……翅膀……飞过……”他闭上眼,低语。

      他蓦然睁开眼睛,迷惘地看向我:“我也有翅膀吗?”

      我笑了:“只要你想飞的话。”

      他也笑了,很美的微笑,目光如炬,他轻轻地说:“我想离开这里。我,也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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