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忻 下》碧树阑珊

3、再见故人

　　天牢
　　夏侯忻站在天牢外，凝视着那盘腿坐在床上面对墙壁发生的男子，和她同岁的他，背影还如同女子一般纤弱，标准的现代男学生的头型，浅棕色的头发在天窗投进来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待会儿该怎么开口呢？’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夏侯忻忽然生出一丝退意。‘要是他问起我的脸，我该怎么解释？他会不会怪我当初没有听他的话？’
　　夏侯忻正思绪乱飞，江念瑜却转过头来。
　　虽然身处天牢，虽然他可能几个月没洗脸，但是当他的五官呈现在从小窗户透进的微微的阳光中时，夏侯忻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这张脸，毕竟她朝夕相看了一年多啊，以前心里面那种一点一点像细碎的落叶一般微妙感情，好像一瞬间被唤醒了。
　　江念瑜盯着她的面具和露出的伤疤，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夏侯忻轻咳了一声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没想到啊，堂堂校草什么时候转行做小偷了？”
　　江念瑜飞奔到牢房边，双手攀住粗粗的铁栏杆，惊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夏侯忻见躲不过，只好承认：“没事，只不过逃出去之后又回来了……”
　　“又回来了？你居然跑回来了！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明知道有血光之灾你还敢跑回来！不要命了！”江念瑜火冒三丈。于他而言，夏侯忻不仅是他曾经的同桌，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伙伴。
　　“那个，我不是都没事了吗——”夏侯忻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北华皇帝说，只要你肯交出你盗走的东西就放了你，你到底偷了什么？”
　　“少转移话题！先说清楚，你的脸究竟是怎么伤的？”
　　夏侯忻无奈，只好伸手指了指走廊深处，走廊最末端是一面石墙。
　　江念瑜愣住，那面石墙……
　　几天前，萧以夜抱着一个红衣人从石墙后的密室内缓缓走出。他的黑衣染满了鲜血，他的神情是江念瑜从未见过的冷冽。他抱着那个红衣人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前方，一句话也没有说，紧绷的嘴角带着令人生畏的寒意，一路所及，仿佛石板路都结起冰霜。
　　待他走近了，江念瑜才看清，他怀中之人的脸紧埋在他的胸口，一头黑发顺着肩膀悬在空中，发梢一点一点滴着血。而那人身上穿的哪是红衣，分明是被鲜血染红的衣裳！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而江念瑜还愣愣的看着那拖了一路的血迹，不知那血是萧以夜的，还是他怀中之人的……
　　“你……你就是被他抱出来的人……你……”江念瑜目瞪口呆，这样的神情保持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埋头沉默了。
　　“好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偷了什么？”
　　几秒后，江念瑜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示意夏侯忻走近。夏侯忻走过去，江念瑜在她耳边小声说：“天元珠。”
　　天元珠是与金矿图、泠簪齐名的北华三件国宝，听说一个月前被盗了。夏侯忻没想到，行盗之人居然会是她的故友。
　　“你要天元珠做什么！”夏侯忻又惊又怒，在人家的地盘偷人家的国宝，凭她对江念瑜偷技级别的认识，这无异于是想被咔擦掉之后再穿回去。
　　“你别激动！洛天书上写了，天元珠可以帮我们回去。”
　　夏侯忻一愣，上次他推算她的命运的时候也说到了洛天书，问：“洛天书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师父送给我的东西。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不想留在这儿，天元珠绝对不能交给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带着天元珠从密道逃跑？”当初，江念瑜让她从他牢房里的密道逃走，但是他却不走，夏侯忻就问过为什么，但当时他只是含糊其辞。
　　江念瑜的神色变得悲哀，长叹一声：“北华那些人给我吃了碎心丸，如果每个月没有他们的解药，我会心痛而死的。”
　　“是北华皇帝给你吃的？”夏侯忻心惊。
　　“是。”
　　“……你把天元珠还给他们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争取。”
　　“绝对不行。”江念瑜固执的摇头，“我已经开始研究一段时间了，绝对不能放弃。你让我再待一会儿吧，等我研究出来了，就把天元珠还给他们。”
　　夏侯忻望着他坚定的神情，一时竟无语。
　　……
　　在回去的路上，江念瑜的神情还时时在夏侯忻眼前浮现，夏侯忻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却越想却越觉得烦闷。
　　月光下缓缓走来一人，雪白的衣摆在夜风中翻飞，清逸出尘的气质，恰似下凡的仙。夏侯忻愣了愣，微笑着迎上去：“军师。”
　　秦笙嘴角微扬，温和的语气带着愉悦：“公主，夜深了，怎么还在外面？”
　　夏侯忻答：“看望我的一个朋友。”
　　秦笙点头。
　　“军师，”夏侯忻又问，“你可去过南荣？”
　　秦笙答：“未曾去过。”
　　“哦……”夏侯忻若有所思的微笑，落在男子颈前白衣上的目光染着深深的温柔，“阿忻觉得，军师和一个人很像。阿忻还以为……你们认识。”
　　她的目光恍惚间闪耀着星辰般耀眼的光辉，那是秦笙从未见过的。内心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一颤，秦薄唇轻启：“那个人，是谁呢？”
　　是谁呢……是他……那秋叶般翻飞的橙衣，那秋水般的明眸，那泼墨般的长发……
　　“他是我……的挚亲。”夏侯忻闭了闭眼，他是她的哥哥，也是她最尊敬的人，曾经她幻想与之比肩的人，但是，恐怕日后她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了，她不欲他看见她现在的模样，更不想他问起关于她的脸的任何事情，所以她不敢面对他。
　　秦笙微笑：“公主很在乎这位挚亲？”
　　“是啊，因为他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
　　“是啊。”
　　“……”秦笙欲言又止，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最终只是轻轻叹息。
　　新月如钩，今晚夜色竟格外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