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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翩然尘世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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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子明送给我一块红色的玉,告诉我传信的鸽子识得此玉,会将信传给佩玉之人。他从自己身上掏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告诉我有要紧的事就鸽传书告诉他。有点像手机。闻了闻红玉,上面有淡淡的药香,原来是子明特制的玉。
我道谢,将玉挂在脖子上,放进中衣夹层。
他又交给我一封信,告诉我全天下的回春堂可凭此信帮助持信人。真是考虑周到。
大恩不言谢了。
我跟他道了别,带着寒烟出发。
我在的国家名为大宏国,定都长安,而我们的出发地幽山在长安的东面,距长安较远。稍微想了想,决定,一路游览,向长安的方向走。
俩小女孩在外面玩,寒烟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我们的安全,反而玩得比我还尽兴。
这非常奇怪。我毕竟是个成年人了,出门在外心里有底。但寒烟并不知道我是成年人啊,难道她真的没心没肺,傻到以为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带着一包袱的银子在外面瞎玩却没人觊觎?
等我们遇到歹人时卫忠突然跳了出来,我才知道了原因。唉,子明那孩子,太细心了。
还有个决定,我没有跟寒烟说,说了估计她跟我急。那就是此行出来我不打算回幽山了,想在长安定居。
我想了想,一包袱的银子是不少,但我们花钱非常厉害,估计钱不久就会花完。要想不缺钱花,只能某一个生计。
这里的人喝茶非常不讲究,茶馆简陋、煮茶简单、茶叶要求低、茶具粗陋,完全没形成二十一世纪那浓厚的大众茶文化,但人们已经非常爱茶,且茶叶的种类已经很多。所以开个别具特色的茶馆会是个很好的生计。
一路走一路构想,似乎看到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落入我的腰包,百姓们还感恩戴德地谢谢我教会了他们一门艺术。
出门在外,最让人难受的就是晚上睡觉。我是个认床的人,在外面老睡不踏实,还会天天做噩梦。于是就以给寒烟讲故事为由,非要她陪我睡。
唉,这个一直不肯叫我名字的深受封建荼毒的女孩也该洗洗脑了。我给她讲武则天的故事,讲杨家女将的故事,讲花木兰的故事,让寒烟明白她也可以比男人强悍,不再依靠别人而独立起来。
事情最终的发展方向证明了我给她讲这些故事是完全错误的,一个女人要真正摆脱封建荼毒,要在一个民主的平等环境中才能最好地实现。我讲的这些故事影响了寒烟,却把她误导到另一个方向,从而误了她的一生。
看到那样的她时,我多么希望自己从没给她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只是一个傻乎乎的漂亮女孩。至少,她的悲剧不会发生。
现在,我很高兴地看到寒烟慢慢在开朗起来,肯叫我“小叶”,肯跟我自然而然的同桌吃饭,不再每天非要伺候我洗脚。
一路都很顺当。当我们抵达一个叫石塞城的小城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一路都很太平的国家,出现了叛军。一小股叛军被追兵追至石塞城,他们杀了守城官兵,占领了石塞。
大批官兵陆续赶到,包围了小小的石塞城。
叛军本来只想在石塞稍作休整,但见突围已无可能,身临绝境的他们变得如禽兽般疯狂。
他们屠城,并声称一个时辰杀十人,如果不给他们留条活路,就将全城百姓杀光,跟此城同归于尽。
为了实现他们的话,他们开始在街上抓人。有人在反抗,他们立刻红着眼睛挥下他们的屠刀。看着刚刚还活生生的人一瞬间就身首异处,火热的血从脖子喷了出来,大家都楞住了。然后他们再抓人时,无人反抗。他们把毫不反抗的十人抓到城楼上,再挥下屠刀。
血,从城墙上流下。如血的残阳下,这一景象显得特别狰狞和凄凉。
我从没经历过屠杀,然而在这里,屠杀显得那么自然,就是手中的刀一挥间,一个生命就宣布结束。
原来生命可以如此的不值钱,只在屠夫的一念之间。
城门被叛军把守,只准进城不准出城。
全城百姓只好都躲进屋中,战战兢兢。
叛军一次只抓十人,而且等官军网开一面,他们就停止抓人。如果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不是最可怕的,那时只有绝望着等死,没有了希望,也没有了害怕;最可怕的是知道自己还有生的希望也有可能死的时候的等待,抱着生的希望,期望着死亡跟他们插身而过。叛军们随机地踢开哪家百姓的门,哪家就要遭殃,不管男女都被他们拉向城楼,只留下孩子在屋中哇哇哭泣。
全城都陷在可怕的氛围中,下午还充满生气的城傍晚就如同地狱般阴森恐怖,没有一丝生气。
时间在这时显得尤为残酷。
又杀了十个人。
从客栈的门缝中,我看到凶神恶煞的叛军将刀架在百姓的脖子上逼他们走上城楼。
寒烟全身发抖地搂住我。
客栈老板好心地告诉我们,城墙西北角有个小洞,大人们虽嫌小,孩子钻进钻出没有问题。
我大喜,谢过老板,递给他一锭银子。
老板没有接,叹气道:“如今修罗临城,性命难保,还要这身外之物有何用?”
我没有说话,默默地牵着寒烟走了,心中渐渐有了打算。
我们顺利出城,马上有官兵前来护着我们走进一个帐篷。
已经有一些孩子在帐篷中。他们中有的亲人已经被杀,在呜呜地哭着,气氛十分悲凉。
帐篷外传来愤愤的声音:“他们连女人和老人都杀!”
我闻声走出帐篷,道:“小女有计要献!”
那声音的主人像是个文官,瞥了我一眼,没说话。
妈的,看不起我。
我沉稳地看着他,又道:“小女有计要献!”
那文官毕竟是读书人,没武人那么粗鲁,只道:“你能有何计策。”一脸不屑。
我在心里暗暗的骂他,嘴里却没闲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文官脸色变了,道:“快快随我去见将军!”变脸快得跟六月的天似的。
那位将军正站在辆马车前,神情恭敬地面对马车。
文官匆匆行礼,道:“严将军,攻溃叛军近在眼前了!”
严将军严厉道:“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文官作揖道:“下官失礼,只是现下时间就是命,下官太焦急了。这位小姑娘有一计,下官以为可行,故带来请将军听闻后决策。”
我吸了口气,尽量把自己的童声变得老成一些,道:“官军围城想必准备攻城。但攻城不仅损城,更重要的是官军和百姓均有损伤。网开一面放叛军出城,是歼灭叛军之上策。”
严将军闻言挑了挑眉,看了眼车帘。
我见将军挑眉,停了一会儿。
车帘内传出一个极年轻的声音:“继续说。”
我虽觉奇怪,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该好奇这个的时候,继续道:“叛军其实不想屠城,他们只是借此来逼官军给他们一条路城中百姓无辜啊。光是为了城中百姓,就应该放他们出来;再者,石塞城毕竟是座城池,是城池就会易守难攻,将叛军诱出而歼之,也会减少官军损失。”
见严将军点头,我舒了口气,有希望让他采纳了,继续道:“放叛军出城后他们必定不走官道。他们自北向南逃亡而来,定是想投奔南汉而去。他们要去南汉,必过长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江边埋伏,将其一网打尽。”
不是我有多聪明,我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生命是可贵的,因此,我的所谓计策只是想让叛军都出城,至于是不是歼敌良策,我不知道。只要叛军不要再杀城内的百姓,他们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好一个一网打尽。”有一双修长的手一挑车帘,从车内出来,正是说话的主人。
我从没见过这么贵气的的人,跟他一比,我前世见过的气质高贵的人仿佛都是暴发户。他似乎生来就该是王者,如泰山般俯视众生、主宰沉浮。华衣繁服,相貌英俊,而最让人难忘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没有同龄人该有的单纯,那里面内容太多:坚定、威严、精明和一缕看不出内容的深邃,这双眼睛让他看起来高深莫测。
我看着他,一时移不开眼睛。
他睨了我一眼,看向严将军:“将军以为如何?”
严将军深深一揖,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老朽开了眼了。这位小姑娘的想法居然跟扬王不谋而合,让老朽惊叹哪!老朽这就去办。”
“如果叛军不走官道,就必过炎豹峡,那就没必要去江边等候了。两手准备。”声音是毋庸置疑的威严。
“末将得令!”
既然知道怎么办了还叫我继续说!耍人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还是在个十几岁的小毛孩面前,于是愤愤的转身,准备离去。
“你叫什么名字?谁让你来献策的?”那个叫扬王的以高高在上的语气道。
好臭屁的小孩!我怒极反笑,转身看着他道:“又是谁让你来献策的?”
扬王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惊讶地看着我。挑了挑眉,忽然戏谑地笑了:“该不是同一个人让我二人来献计吧?”
我突然想戏弄一下这个自大的扬王,道:“哦?难道阁下也是天山来的童姥?”
小屁孩果然着道:“天山童姥?”
“阁下不是童姥?你连这名满天下的会让人返老还童的童姥功都不知道?”
“确实不知,且十分好奇。”
哼,终于有不知道的东西了吧。我清了清嗓音:“那老朽就满足一下你这毛头小孩的好奇心吧,也算将本门这童姥功发扬光大一番。童姥功需四十岁开始修炼,到五十岁时开始还童。多修一年便还童一岁,待修到一周岁时,就功成圆满,拥有不死之身。老朽今年修到八岁,离功成圆满不远咯。”我假装自大的说完,偷眼看那扬王,却见他眼中戏谑更浓。
我有点心里没底了,难道没糊弄住他。
却听他道:“如此,某大开眼界了。谢童姥赐教。祝童姥一切顺利,练成不死之身。”我终于停止分泌冷汗,放下心来。
叛军离开石塞城。人们纷纷出来义务埋葬殉难的百姓。
帐篷内有两个孩子家人全部被杀光,无所依靠。寒烟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因此跟两个孩子有份特殊的心心相惜,临走时依依不舍。
唉,这孩子的同情心也太泛滥了,天下没爹没妈的孩子多了去了。我叹了口气,道:“我们把他们带上吧,总不能看着他们无依无靠地饿死冻死。”
寒烟婆娑着泪眼抱住我:“小叶!”
我安慰的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哭多了不好看了啊。”
两人行变成四人行,且是四个孩子。我哭笑不得,觉得我们这一群像是童子军。
想办法让卫忠现身,知道他平安无事,我放下心来。
接下来因为石塞城的事情,有带着两个孩子,我们无心再一路玩耍,赶往长安。多了两张嘴,我的茶馆计划要赶紧实施了。
在离长安不远的一处远近闻名的瓷器民窑,我让匠人们按照我烧了一批各式各样的三才杯。
卫忠领着我们四人到长安回春堂的客房中安顿下,他便回幽山复命。
我看两个孩子的吃住问题暂时没问题,简短地告诉寒烟我的计划,开始到处找开店的地界。
寒烟真是个有前途的孩子,知道劝不住我,知道我很有本事,对我这几乎疯狂的想法只表示了一下诧异,就迅速开始当我的助手。
地方很快找到,是东市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但品茶之处就该清静,租金还便宜,我十分满意。
不是吹的,我前世在公司就是以办事严谨老练效率高著称,于是在我们包袱中的钱已全部花完的同时,我的名为品茶轩的茶馆就开张了。
创业真是不容易啊。
当初设想那么好,改变人们的喝茶习惯什么的豪言壮语一大堆,真正实施的时候才知道,顾客才是老大。我哪有本事改变他们啊,只有他们改变我的份儿,谁让他们自己决定银子往哪丢呢。最初的美好设想全部没实现,民众们根本没有兴趣。
只好俗气地请来说书的,把我的品茶轩搞成菜市场一样热闹。可怜了这名字啊。为了吸引茶客,不得不把《西游记》啊、《方腊演义》啊的弄出来吸引人。
每天过得跟头牛一样忙:忙茶馆事务、教寒烟上手、写评书简稿。
看着自己的梦想夭折,也只有在安静下来的时候稍微感伤一下。
但安慰的是,我们的银子源源不断,生意被那精彩的说书带动得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