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之双生花》looya

3、折磨与陪伴

　　黑暗，无尽的黑暗，紧咬着一束光。
　　彼岸就在这里，拖着破败的身体，遭受着冰火交加、万蚁噬心的痛苦，品味着绝望的滋味。
　　“为什么会这么痛？”
　　“因为罪恶和怨念想得到释放，而你的存在限制着他们。所以，他们只好折磨你。”玄水隐于黑暗中，平静如水地回答。
　　“为何之前不曾这般痛苦？”
　　彼岸声音嘶哑，身体单薄如纸。
　　“因为孟婆用毕生修为替你免去千年痛苦，所以她才会归于虚无。每任冥巫，都要经过这般磨砺，也是身为冥巫的使命，是你如今存在的意义。如果，你经受不住折磨，千万年来的罪恶和怨念一旦释放，将给六界带来巨大的灾祸。”
　　“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忍受折磨，这是为何？”
　　“天命如此。我查阅了六界全书，书上只有十四字箴言——天生悲剧，命轮永生。苦难离，离更甚。这就是你的命轮。”
　　“可是太痛了，如何能减轻点痛苦呢？”彼岸双手紧攥，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额头留下，砸入黑暗中，掷地无声。
　　“苦难离，离更甚。既然是难离，说明也是有可离之法吧，只是我查遍六界全书，毫无收获，无从得知。”
　　“原来神仙也不是无所不能啊，你既然没有办法，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时间还长，我总有一天会找到办法帮你摆脱痛苦。”或许是看彼岸太过痛苦，玄水为她拭去额头的汗水，轻轻揽住她瘦弱的肩膀。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那是我的使命。”
　　“原来如此啊。你就是来保护我的吧。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应该知道吗？实在抱歉了，我天生就笨笨的，什么也记不住的。”
　　“罢了，你记住了，我只说一遍，我，叫玄水。”
　　“玄水，好难记的名字啊！我叫你落落行吗？”
　　“落落？哪两个字？”玄水第一次遇见有人要给他改名字的。
　　“从天而降的落字。”
　　“从天而降中哪有落字啊？还真是天生痴女。随你吧。”
　　“你就是落落。”彼岸无比确定。
　　“这个名字便不会忘记了？”
　　“永远不会忘记。”彼岸的眼神坚定无比，好像在诉说前世今生。
　　“落落，你和我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怎么说？”
　　“都一样晦气啊！你看你一来把黄泉奈何桥都毁了，天帝定会怪罪你的。”
　　豆大的汗珠顺着彼岸的脸砸了下来，又消失于黑暗中，一直强打精神说了这些话，彼岸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晦气？我堂堂玄水被人说晦气还真是第一次呢。”玄水从出生那刻起，见过他的人大都说他天降祥瑞，天赋异禀，才貌双绝，惊若神人。这个彼岸，还真是肆意妄然，不知天高地厚。
　　接下来，是长达一千年的陪伴。一千年中，彼岸身上的罪恶气息更浓郁了，银色的发垂及脚踝，黑纱似烟雾缭绕在她周围，曼妙的胴体若隐若现，精致的红唇紧紧地抿着。只有黑色的眼眸里，皆是绝望。彼岸无数次想结束生命，无数次被玄水救了下来。比死更痛苦的事，莫过于死而不能。
　　“落落，我好疼啊，为什么我会是冥巫？为什么我拥有永生命轮？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平平静静地活着，。我可以一辈子待在地狱，永远戴着朱砂面具，永远不要遇见你。这样还不行吗？”泪水混着汗水滴落，令人心如刀绞。
　　“彼岸，一切早已注定，逃不过，只能面对。”玄水瞬移到彼岸面前，为她一次又一次拭去额头的汗水。
　　“落落，可你不是神吗？你可是九霄仙女的儿子，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看着我这么痛苦？”彼岸泪水泛滥成灾，随即又仰头大笑，一千年了，她的精神近乎崩溃。若不是彼岸意志坚强，早就癫狂了。
　　“神也有解决不了的烦恼，神也有历练，而你，就是我的历练。”玄水轻揽彼岸入怀，目光萧然，眉头微皱。不一会儿，胸前的衣襟便被鲜血浸染。这不是彼岸第一次咬他，一千年间，咬的次数玄水已经记不清了，每次他拥住彼岸，彼岸都会狠狠地咬他，咬到血肉模糊为止。奇怪的是，拥有神仙之躯的他伤口却不会愈合。
　　“咝——” ，玄水倒吸一口气，彼岸显然已经恢复意识，可嘴巴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她的贪婪渐渐显现，濒临失控边缘。
　　“彼岸!”玄水猛地推开彼岸。
　　“落落，怎么了？我是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我会害了你的。”彼岸猛地推开玄水，崩溃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我不会离开。找到救你的方法之前我绝不离开。彼岸，你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相信我！”
　　“落落，我信你，可是，我信不了自己了。我发现我的身体，渐渐不受控制了。怎么办？”
　　“彼岸，不要怕。”玄水揽过彼岸，安抚着她的头。
　　彼岸再次贴上玄水的身体，滑嫩的双腿水蛇般盘于玄水腰际。
　　“放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彼岸？打起精神来，不要被体内的邪气控制了！勾引天神，是雷劈电击，粉身碎骨的大罪啊！”
　　“那又如何？又能奈我何？我是永生命轮不是吗？若能干脆地赐我一死，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上神玄水，你和我同时出生，那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彼岸只有在失去理智时才会叫他玄水。平日里，她只记得他叫落落。挣开锁链，拂去裹在身上的黑纱，曼妙的身体完全曝露在玄水面前。此时的她是绝美的，任是谁也不法抗拒。
　　“彼岸!你!”玄水急忙转过身，不去看那具充满诱惑的身体。
　　“玄水，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对吗？那好啊，你放我出去。我相信，这具身体，总有人懂得欣赏。”
　　“彼岸你要认输了吗？你难道不想得到救赎吗？”
　　“救赎？我为什么要得到救赎？我做错什么了要受到如此折磨？我凭什么要为六界承担罪恶和灾祸？既然这样，那我就顺其自然好了，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彼岸!你执迷不悟，会后悔的。”玄水挡在彼岸面前，脱下外袍裹住彼岸的娇躯。
　　“玄水，你拦不住我的。我想做的事，谁也阻挡不了。”一掌劈在玄水心口处，彼岸没有一丝心慈手软。
　　“彼岸，你这样只会一错再错，最后一发不可收拾。那时的痛苦绝非如今可比。”
　　“我意已决。”彼岸飞向黑暗最深处，那里，是封印结界最弱的地方。
　　砰——哗——随着彼岸每次施法冲破，玄水的身上便多一条伤口，血流不止。直至晕倒在黑暗中，脸色苍白如纸。
　　“玄水!你怎么了？”彼岸察觉到玄水身体的异样，回头看见玄水虚弱的模样，心脏揪成一团。
　　“我与这黑暗结界本是一体，冲破它，便等于杀了我。”
　　“玄水，你这是在逼我!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儿。你还真是够狠，连自己你都不怜惜。可你要我怎么办？我已经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彼岸了，我现在的身体承受了太多罪恶，充满了各种欲望，再待在这我会疯的!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痛苦!你们神仙，都是自私的，永远不顾别人死活。为什么要冥巫承受这些？为什么？我不要再逆来顺受了，我要做我想做的!滚开!”彼岸周围的黑暗气流在沸腾，黑暗不断聚集，融合，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是出口吗？玄水你看，外面的世界在呼唤我呢。”
　　“彼岸，我不准你出去!你想要什么？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办到。”
　　“包括你吗？玄水，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答应你。”
　　玄水拥住彼岸，捧起她绝美的脸温柔地吻去了彼岸唇间的所有话语，缱绻而缠绵。
　　轰——彼岸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想要更多。欲望顷刻之间吞没了彼岸的心智，她终是把玄水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彼岸，别怕，我会陪你。”二人身心契合，不顾一切。
　　现在的彼岸就像着了魔，一刻见不到玄水，不被他拥在怀里都不行。玄水之于彼岸，是罂粟花一样的存在，一触成瘾。
　　“玄水，你在哪里？我想你，想的快要疯了，你不要躲在黑暗里，我想看见你，不要留我一个人。”
　　“玄水，你若不能帮我，就放我走，我不想这样活，不想一直活在黑暗里。”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玄水，你以为你用自己作结界我就舍不得伤你吗？你出来见我，出来见我!”
　　时而温柔缱绻，时而暴躁疯魔，彼岸的神智已经不清明了。体内的罪恶和欲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越积越多，她的折磨与日俱增，魔力也越来越强，这黑渊，怕是也禁不住她多久了。现在彼岸还有一丝意念，顾着玄水的性命。待哪一天她再也熬不住，她终会冲破结界的。
　　玄水隐藏在黑暗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彼岸，思虑万千。她已经很久没叫过他落落了。
　　“玄水，你可知未来的天帝与冥巫结合是何等重罪？”九霄大仙女，高坐在寒玉榻，凤眸含怒。
　　“剔除仙骨。到人间受轮回之苦。”
　　“那又为何明知故犯？”
　　“愧疚。母亲，我为自己愧疚，为整个仙界对彼岸感到愧疚，不得已而为之。”
　　“你都知道了？!你从何得知此事的？”九霄仙女失去千年不变的淡雅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惊慌。
　　“一次巧合。被彼岸误伤心头，心头血滴入六界全书。我了解了关于冥巫所有的秘密。不是天生的罪恶和欲望，而是天神的诅咒。天神们在成神之时将所有邪恶之念尽数转移到忘川，又被吸入冥巫体内。母亲，难道这不值得玄水愧疚吗？”
　　“住口!”
　　“母亲，玄水真的不想相信。但是看到您的反应，又不得不信了。这样做的我们，主宰六界的神灵们，根本不配受到六界的尊敬，我们更像是自私自利的恶鬼，不，比恶鬼还要不如!”
　　“大胆!玄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是未来的天帝，将来你要主宰六界，你要守护他们，尤其是这些对你忠心耿耿的神仙!”
　　“神仙们不值得玄水守护，我要守护的，从今以后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彼岸。”
　　“玄水，你认为神仙何以受六界尊重，得以主宰六界？因为我们没有七情六欲，纯洁如水，无欲念无所求，才能一丝邪念为六界造福。倘若不剔除品性的所有劣根，何以做到德福六界？牺牲一人，能换得六界安泰。怎能说成自私自利？”
　　“这根本不是把罪恶压在无辜的人身上，让他们替我们受尽折磨的理由!神仙的欲念，邪念，完全可以靠意念控制，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就不配做神仙!”
　　“玄水，你年纪尚轻，不懂其中缘故，将来你一定能理解。现在你只要记住你是未来的天帝，彼岸是你登基的最后一道历练，你务必在她冲出黑渊之前让她找回丢失的那一魄，到时候我会派一位仙君与她诞下下一任冥巫。那时，你必须立刻杀了彼岸，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其余的杂念，不是你应该有的。我以九霄仙女的名义警告你，而不是站在你母亲的角度。你明白了吗？”
　　“玄水知道了。”可我，不会。
　　看着受尽折磨，接近颠魔的彼岸，让知道了真相之后的玄水无颜相见。要怎么面对她呢？她的所有痛苦都来自他，他还大言不惭地说要解救她，多可笑!
　　“落落，我知道你在，告诉我，我距离成魔，还有多久？”彼岸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然而，清醒的时候却越来越少了。
　　“一年。”
　　“一年后，我就不再有痛苦了对吗？”
　　“不是，不过那时的你不再是你，也感觉不到了。”
　　“也会忘了你吗？”憔悴的彼岸在黑暗中寻找着玄水，可是，只有黑暗而已，于是默然闭上双眼。
　　“会，到时候，你连自己都会忘了，会任由欲念和邪念肆虐，为所欲为。”
　　“落落，在那之前，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我这漫长的一生，最不想的就是忘记你。”你，是我眷恋的最后的温暖。一行清泪拂过彼岸绝美的脸颊。
　　“彼岸，对不起。”对不起，不能告诉你实情；对不起，救不了你；对不起，辜负了你的眷恋和信赖。
　　玄水深情地吻去彼岸的泪水，内心沉痛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