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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打在你身,疼在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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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滴水檐,下了轿,我一路狂奔着往兴庆宫里去,靠,只听见一声比一声重而沉闷的板子声,却半声人吭也无,我知道凭曲珂的性子,就是生生打死了,也绝对不会出半点哀嚎求饶之声,可这样死憋着,会出人命的!
      到了庭前,直奔向曲珂,然而,还未近身,曲珂就豁然抬头,死死的盯着我,我蓦然便被她的眼光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杵在那,一步也不能前进。
      曲珂嘴也不死咬着了,伴着两声闷哼:“嗯···太···后圣明,奴婢大逆不道,失手打碎了···珍贵的玉器,奴婢罪···罪该万死!”
      她的背上血迹已经透出了衣裳,她该死的明亮眼睛还是紧紧的钉在我的身上,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你什么也不应该做,什么也不能做。
      慢慢的,我开始移动自己犹如行尸走肉般的僵硬四肢,像掰动木偶一样,把自己的头颅转个方向,让自己的身体背对着受着苦刑,流着血泪,依旧咬牙切齿忍受屈辱,自称下贱奴婢的曲珂。
      这,是我选择的女人。
      无能的皇帝选择的无背景的女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找来这女人是替你受苦而不是跟你享福的吗?
      是啊,这是我早就知道的。
      可我的眼睛,还是做作的流下了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泪水。抬起绣着真龙在天秀样的龙袍袖子,装作不经意的扫过眼角,抚下湿气。
      泪水是无能的标志之一,哭从来管不了屁用。
      我扯出笑容,尽量显得态度淡然,从容不迫的走进殿内,拜过母后安康。眼瞟着皇后也在旁边,便相敬如宾的问了好。
      “皇儿来的正是时候,母后这有你舅舅新上贡的上好羊肉,皇儿不是最爱吃炙羊肉吗?今个留晚膳,难得我的佳儿佳媳都聚在母后处,也算吃个团圆饭。”
      老妖婆摆出十分欣慰的样子将我的手和皇后的手拉作一处,门外依稀传来杖笞的闷响与曲珂断续的认罪声,她不是在讨饶,她是在认这个莫须有的罪责,并传达着她对太后绝对权威的尊敬,以及对自己卑微下贱,甘当鹰犬,追随太后之奴婢身份的反复认证。
      她在庭中流着血忍,我在虚情假意的寒暄中心里淌着血忍。
      我牵着彦皇后青葱似的十指,关心的体恤道:“弥儿,你的身子越发纤量削薄了,大抵是连日来宫里宫外不得安宁,让你操劳过度了!听说皇后还召集京中命妇筹集赈灾款项,真是朕的贤内助!”
      皇后羞涩的低下头去,连忙自谦。
      太后此时却接过话头:“皇上懂皇后的好处,体谅皇后的难处就对了,别什么没见过的狐媚子,拿不上台的下作女人都馋猫似的粘着,也该见见皇后的贴心处。她才是你真正的枕边人!”
      我连连称是:“如此说来,更不能让皇后受这等惊吓了,什么醪糟破事儿也烦着母后动脾气,惹恼了您,您就打发出去,扔沟子里了事,如此大动干戈,弄得宫内不干净,不清净,岂不误了您礼佛?”
      老妖婆挑眉打量我,端起茶碗,轻品了一口碧螺春:“皇儿果真如此想?外面受刑的可是你前个封的美人,皇帝可舍得?”
      我佯作讶异:“美人,什么美人?”转头迷茫的望望皇后。皇后不做声响。
      “哦······,母后是说儿子前个一时高兴,贪着那婢子貌美乖巧就收了做个无聊时把玩的玩意儿。怎么?是她惹到母后不高兴?哈,不识抬举的东西,只因她侍候人侍候的还舒服,就想着让她到母后身边当个伶俐跑腿儿解闷儿的,没想到猪肚子里没三两香油,见了真佛就打颤!既然如此,这等没用的糊涂东西,儿子也不必留着,全凭母后任意处置打发,以舒解母后盛怒,也能让儿子宽心。”
      佯装毫不在意的看向老妖婆意味深长浅笑着的眼睛,外面早已停了笞打的声音,我的曲珂大概已经昏死过去了,可她挨打受屈依旧不能逃脱被看成眼中钉,肉中刺的命运。要想顺利的在这深宫大院里活下去。还需要母后,皇后的确认,确认我这个皇帝没把她曲珂放在心上。我不在乎,她才能安好,才能被放心的安插在我的身边,成为一个只是一时受宠的玩意儿,才能有机会赢得后宫真正主人的信任,甚至成为其中的一员。
      而任何权力组织的崩坏,都必须从内部瓦解。
      我很会纸上谈兵,也乐于始终处于旁观者位置上的悠游自在,但有个叫曲珂的女人,她先偷走了我的心,使我不得不跟她一起上战场,真刀实枪全副武装全力以赴的拼搏厮杀。我不知道自己脸上的面具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这副面具是否有了明显的裂纹。
      我竭力的维持着淡然的模样,老妖婆依旧莫名其妙的诡谲微笑。
      此时皇后却开了口:“母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曲美人认错态度很好,也并不是个目无尊卑不守规矩的人,她即已得了教训,就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是修持佛理的一桩造化。儿臣母亲前日进宫也留给儿臣一尊西域进贡的青玉飞天,这些日子忙昏了头,就忘了带来孝敬您老人家,儿臣现下就遣人送来。”说着就转头吩咐她的贴身丫头名字叫风葵的去取。
      “嗯,既然弥儿宽厚大量,善心求仁,那哀家也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那婢子从今往后果真悔过自新,中规中矩,有礼有节,不失体统,哀家自然宽以待人。”
      我和皇后连忙躬身齐贺:“母后宽宏大量,福寿同天。”
      此时,太监来报,小厨房已备好了御膳,席间老妖婆,不免嘀咕唠叨些个话头,什么不偏爱,懂节制,皇后是中宫,是国母,无非就是拐着弯的让我常去皇后那,给皇后雨露恩宠,早日诞下皇子,等等这那那这的一大堆,我竭尽全力听清每个字,不分神去想曲珂以免露出破绽。但后来还是慢慢的走了神,想着曲珂肯定疼死了,不知道福贵按没按照我的吩咐,立刻把人接回飞霜殿,太医也不知到还是没到,药洒在伤口上的时候肯定更疼······
      蓦然,眼前瓷碗内多了一块芙蓉卷,我抬头望皇后。
      皇后巧笑倩兮的说道:“圣上,方才母后向您提起舅舅的事,你怎么不回话?眼睛一直盯着这碟牡丹卷,想是爱吃甜食又不敢夹,怕母后嗔怪你小孩子一样没长大吗?”说罢,老妖婆也和颜悦色的一起笑了,我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好笑,但知道这是皇后给我台阶下,便也随着牵强附会的笑笑。
      不过,我心里确是在拧巴,这死老太婆管得也太宽点了吧,后宫把持着还不够,前朝也要插一脚,消息也真是他娘的灵通,我下午才刚让李宰在田边跪了半个时辰,晚上就来跟我兴师问罪。娘的,蛇鼠一窝,早晚给你们一窝端。
      “啊!也是,舅舅老胳膊老腿的,怎么禁得起这折腾,我那有上好的舒筋活血的药,今夜就派人送去,免得舅舅撑不住,明个都上不了朝,母后,时候也不早了,儿子也吃好了,近日实在朝政繁忙,儿子还要回去批奏章,就先回了。”
      起身恭敬的拜过,我不紧不慢的出门,上轿,在摇摆的月色中行进,脸上开始有湿凉的东西流淌,而我哭,都不能哭出声。
      我没在哭曲珂,我是在哭我自己,真他娘的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不急不缓的下轿,走进第一道门,门在身后缓缓的合上,我的步子就不由自主的越迈越大,越走越快,几乎是飞奔着进内室,扫过滚珠帘,曲珂就趴在床上。
      早上还雪白娇嫩的肌肤,现下几乎都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青紫交加。
      走近几步,跪下去,近看更为触目惊心,开裂的创口里虽已撒了金疮药,但依旧红肿不堪,惨不忍睹,只是看着,我都眼睛疼。
      眼泪哗哗的像流不完一样,跪在榻边,想碰碰伤口,又不敢,怕弄疼曲珂,只能不停的抹掉眼泪,不让眼泪糊了眼睛,看不清曲珂的伤势。
      但很显然,我吸鼻涕的声音可能有点大,把曲珂弄醒了。
      曲珂缓慢的睁开眼,看我哭天抹泪,似乎有点诧异。
      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低声说:“傻子,哭什么?”
      我使劲胡噜胡噜眼睛,难过的抽噎:“都···都怪我不好···一点···用都没有,保护不了你···呜呜···”说着我更难过了,早知道跟着我这么受罪,我就不拉她下水了。
      曲珂的嘴角好像抽搐了两下,眼珠子也有点要向上翻的迹象,我以为她怎么着了,要···要死了?!赶紧凑上前,伸食指掐人中:“没事吧,没事吧,你怎么啦?!别吓我!”
      然而,我的手被轻轻扒拉开了。
      曲珂懒懒的道:“我没事,你不用自责,你没用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尼玛?我眼泪“唰”的一下就干涸了,啥叫你没用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自责自己没用的时候,不应该安慰我,“你挺有用的吗?”
      我眨巴着眼泪巴嚓的红肿眼睛,嘎巴着无言以对的干皮嘴唇,脑回路转了七八趟,竟无言以对,他娘的,曲大姐你乃实力搥话王啊!咱们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啦!?
      哼,我提心吊胆,万分担忧,哭天抹泪,悲痛欲绝,就,就这样回应我!?
      你这个冷漠的女人,残忍的女人,无情的女人!
      不过话说回来,我果真很没用吗?应该,至少,还有一点点用途吧?
      我这厢正暗自徘徊,斟酌字眼,掏心掏肺地琢磨如何向曲珂委婉的说明,寡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用途的这一事项之时。
      只听门外内侍监的总管大人在尖声禀报:“皇上,今个是十五,太后让奴才来提个醒,按照祖宗规矩每月十五,十六两晚都应夜宿皇后处,方合大统。”
      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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