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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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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卡,开门。
平安夜,在书店消磨了一下午之后,井上薰被岸带到都心的一家高级酒店,吃了一顿好的,接着上楼开房。普通的套房,地毯柔软,沙发看上去挺舒服,床也挺大。井上对高级酒店并不陌生,出于职业习惯,房门落锁后他就有些紧张,只好努力说服自己放松下来并且停止检查房间的安全问题。
深夜的城市沉睡在无数灯火组成的星海之中,呼出的热气接触到窗子凝出一小片白雾,旋即被室内温暖的空气吞没,岸随手拉上了窗帘。响声立刻吸引了井上的注意力,高度警惕的目光立刻投射过去,窗边的人转身,视线接触,瞬间的戒备即刻瓦解。
“抱歉,我太紧张了。”
“约会啊,放松。”恋爱有助于缓解你的精神紧张问题哟——医生是这么说的——于是平安夜没有安排的井上被同样没有安排而且异常体贴的医生约了出来。虽然井上很怀疑岸是不是真的没有安排。
“直接开始吗?”最近一次约会还是井上进入警校之前的事情,十几岁的约会无非是手牵手吃章鱼烧逛宠物店什么的,老实说,曾经十分期待love hotel之类的地方,但是……果然现实和想象的差距很远,就像高级酒店和love hotel之间的距离,约会对象也由同龄人变成了比自己年长十岁的男性。不过,目的是一样的,井上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的医生会体贴到关心病人的睡眠质量问题。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岸医生深陷进沙发里,好整以暇地审视自己的病人:“你当这是什么,任务吗?”
“就是,普通的约会。对不起。”井上小心翼翼地坐下,靠着沙发的一个角落,离自己的医生大概半个地球那么远。
“不行哟,和女性这么保持距离的话。”玻璃杯接触茶几发出刺耳的脆响。
“せんせい又不是女性。”
“没关系,你可以把我想象成女性。”
“那样的话,有点难——せんせい?”
一团巨大的黑色物体贴了过来,井上被困在角落退无可退,眼看对方不停靠近丝毫没有保持距离的意思。长年锻炼可以称得上健硕的井上,在身材高大的岸面前也略显弱势,经过一段漫长而意味不明的对视,井上躲开了岸的视线,伸手想阻止渐渐逼近的男人。
太近了吧?
犹豫不决的反抗完全没有效果,下一秒就贴了上来的岸,嘴唇轻擦过井上的脸颊,把下巴搁在井上的肩膀上。穿过沙发与身体紧贴的缝隙,岸搂住了井上的腰,两人的身体自然地紧贴在一起。
“有没有恋爱的感觉?”
“完全、没有!”
与其说是恋爱的感觉……井上莫名想起了面容在记忆中模糊的父亲,需要仰视的、山一样高大的男人,年幼的自己喜欢搂着父亲的脖子,挂在父亲的背上,安心又温暖。除了压在身上的另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让井上更在意的是两人将将贴近的侧脸,厮磨着的鬓发,颈边湿热的吐息,不自觉地想回抱上去的手,抬了抬,最终放了下来。
“心跳快得有些异常呢。”岸的手顺着井上的腰线慢慢上移到胸口的位置,停留了很久,掌心的热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达皮肤让井上有些灼烧的错觉,“哪里不舒服吗?”
“多谢关心,如果せんせい能从我身上挪开一些那真是不胜感激。”
似乎是回应了井上的要求,岸撑着沙发的靠背与井上拉开了一点点距离。就在井上想挣脱出去的时候,额头被岸抵住,两人的鼻尖也几乎要碰在一起。“隔着空气怎么□□呢,您能告诉我吗,井上先生?”岸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好像要把每个字都塞到井上的嘴里。被逼着和岸医生玩比谁眼睛大的游戏的井上,忽然想起听谁说过,接吻的时候闭着眼睛是因为太近会觉得对方的眉眼很奇怪,不过岸的眼睛凑这么近也很好看,可以看清虹膜收缩的样子。
分心的井上对岸的调情毫无反应,医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脱衣服。咦?井上愣了一下也开始低头解扣子,再抬头,岸已经走远。
“啊咧,せんせい你去哪儿?”
“洗澡。”
岸医生不明白自己的病人是迟钝还是热情——前一分钟还对过于亲近的行为表现出抗拒——不带丝毫犹豫就脱得干干净净地跟进了浴室,坦荡得让岸也有些自愧不如。
井上研究着调节花洒的水温,岸挤了满满一手浴露,毫不犹豫就往背对着自己井上身上涂。井上肩宽腰窄,肌肉的形状也很好看,岸的手带着有些凉意的沐浴露,顺着沿脊椎的凹陷一路向下,手指滑过一些深深浅浅的伤痕和新旧交叠的淤青,手掌在腰间慢慢摩擦。井上调好水温转过身,湿漉漉的皮肤接触到沐浴露很快就起了泡沫。岸继续面无表情地摸着,从三角肌到腹直肌,一块块数过去,对乳首也一视同仁,然后从下往上,重复,动作机械得有些色情,井上递上了单纯又僵硬的感谢。
“你很习惯这样?”
“很普通啊,一起洗澡什么的,搓背以示友好什么的。” 命令自己不要去在意岸过分自由的手,井上拼命地搓着沐浴露,搓出一大堆泡泡往自己身上胡乱抹。顺着流动的泡沫,岸医生握住了自己病人裸露着的关键部位,异常认真地问:“那这里呢?”
“唔!偶尔开开玩笑还是可以接受的。那个,您能放手了吗?”
井上能安全长大真是个奇迹,岸在心里下了个结论。
【一段不可描述的画面之后】
“可以接吻吗?”
反正拒绝的话,也不会被放过吧?累极了的井上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额头上落下一吻。
“薰。”
很久没有被这么温柔地喊过名字了。
“晚安,薰。”
“小心啊,薰。”
谁?模糊不清的笑容下一秒被淹没在血泊里。
喊了几次井上都没有反应,岸放开了他,把过高的水温调低了一些。
没有温度的水滴打在身上,有针刺的错觉,雨水顺着皮肤流到地面,与深红的血液在地砖的纹路中溶合、稀释、蔓延。湿润的土腥气盖住了血腥味,大雨织成的罗网模糊眼前的悲剧,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即死的尸体,年幼的孩子在震惊和哀痛的漩涡中挣扎,像一个断线的傀儡,被始作俑者挟持在怀中。
“妈……妈……爸爸……”
“井上?”
失神的井上退了两步,靠着墙就要滑倒,岸伸手想扶住井上,却瞬间被井上擒住,双手被反剪,从后方被掐住脖子。果然sp的一身的肌肉并不是摆设,被压在墙上的岸完全挣脱不开。
“还给我……家人……还给我!”
同时感到窒息和疼痛,不知道自己会先断气还是先断颈。忽然,脖子和双手的限制解除了,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井上再次醒来的时候岸已经穿好浴衣坐在单人沙发上喝酒了,勉强算衣冠整齐,相对于自己□□着躺在被子里的状态来说。
“以前发生过吗?”
井上歪头,不明白医生是什么意思。
“正常人会在淋浴的时候晕倒吗?”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井上。
“哦,偶尔,不是什么大事啦。”
“对自己的情况请老实交代,需要掌握一切真相的不仅仅是警察,还有医生。下不为例。”
“对不起……”
岸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刚才被扼住的痛觉还残留着,那是毋庸置疑的想置人死地的杀意。但是井上似乎对自己陷入混乱这件事没有记忆,岸也不想告诉他,互相隐瞒,彼此彼此吧。在床边坐下,岸想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开口问:“你的父母呢?”
“诶?”
“现在住在哪里身体可好?”
“嗯,都挺好的,在东京。”
“我指的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父母。”
“这和我的病没有关系吧!您管得太宽了吧!”
井上抓着被子的手突然握紧,语气也没来由的急躁了起来。
“抱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井上是养父母的姓,高中之后我就离开了。旧姓已经忘了。”
“啊,这样啊。”
冷淡过头了吧,医生。井上抓了抓头发,调整了一下心情。
冬夜的寒凉冲淡了片刻前满屋的春情。
“我先回去了。”
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井上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去客厅找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岸也不打算做什么挽留,躺到床上刚才井上的位置。
“说实话,我很高兴,从你答应我开始。”
一般人不会答应吧?做好了被拒绝或者痛揍的准备,岸得到的回应却是井上不假思索的同意,或者是条件反射?难道是个人都能约他出来吗?隐约的危机感让岸庆幸自己早早开口了。
“也没什么吧,せんせい又不是坏人,我觉得。”
“哈,警察眼里是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
“那么医生眼里是不是只有活人和死人?”平时闷声不吭任凭调戏的井上,意外的在某些点上特别能言善辩呢。
“死人不归我管。正确的说,是快要死的人和很久才会死的人。”
“我是哪种?”
整理好衣服回过头,井上表情如常,好像就是随便一问,岸看了他很久,然后移开视线回答——
“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