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宁公主的驸马》渡笛

3、骑马

　　却说懿宁这边，懿宁与公主刚刚换回了自己的衣衫襦裙，就怒气冲冲地出了宫，回到王府，懿宁呆在闺房里刺绣，连半片牡丹叶子还没绣完，就不耐烦地扔了针线，又偷偷溜到马厩去骑马。
　　没想到这次一匹马儿却十分温顺，懿宁刚给它解开缰绳，它就自己绕出马厩，乖乖地走到懿宁面前站好。懿宁大喜过望，左右看看发现王府里的侍从们都在远处，懿宁狡黠一笑，连忙拿来一个木桶倒扣在马儿旁边，自己撩起裙摆，踏上木桶，再手脚并用地奋力爬上了马背。这马儿竟似有灵气一般，就这么载着懿宁慢慢悠悠地走出了王府。
　　懿宁满心欢喜，马儿还喷着温热的气儿，马脖子温顺地左看右看，懿宁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只觉得骑马是这世上最新奇最有趣的事，满面笑容地由着马儿乱走。
　　走到集市上，人来人往，路边有各色各种的摊位：五彩斑斓的玉石摊位前面，总是有三两妙龄少女在流连，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生意尤其高亢，果蔬贩卖处的妇人们正叽叽喳喳地讨价还价，也有下了学的学子们背着书箱边走边讨论课业……
　　懿宁坐在高高的马儿上看这这一切，那感觉与平日里拉着侍女出来乱逛又有不同，所以不由得东张西望，殊不知她穿着富贵，显然是一位贵族闺秀，骑马走在庶民拥挤的东市显得格格不入，已经引起了街市里大多数人的注意，偏偏她自己还对这逾礼的行径全然不知，全身心陶醉在骑马的快感之中。
　　殊不知，街市中被她吸引住目光的人群中，正有今晨为公主讲学的右相公子——李承庾。
　　李承庾自出宫后，就照往常一般与好友郑琮一起去螺市街喝酒，路上，郑琮饶有兴趣地问李承庾：“今日为公主讲论如何？可曾见到公主容貌？公主是否真如外间所言刁蛮任性？国色天香？”
　　李承庾想起之前被懿宁戏弄的经过，不由得浮起笑意，回答道：“确是刁蛮任性，国色天香倒未见得，不过是个略有姿色、伶牙俐齿的丫头罢了。”
　　这回一转头，他却看见自己口中那个“咯有姿色、伶牙俐齿的丫头”正骑着一匹高高的枣红色大马、满脸笑容地走在街市上。李承庾先是不可置信，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他看街市四周已经聚起了三三两两几个流人，眼神闪躲地瞥向懿宁的方向，承庾便赶紧辞别了郑琮，暗暗尾随了懿宁，以防不测。
　　走到一偏僻街巷，正好有一个马槽，里面放了些饲料，边上栓了两匹马儿。懿宁的马儿也去吃草，显得十分温顺。懿宁心中喜悦，温柔地抚摸着马鬃，脸上的笑容恬淡美丽，使承庾心中一动。
　　然而就在这时，那几个浪人凑在一起，猛地冲上去一把牵住懿宁的马，懿宁大惊失色，高声尖叫了起来，承庾连忙冲上去与浪人们缠斗。承庾的剑术武功自小就有名师教导，在武比中向来佼佼，三两下就打退了那几个浪人，此事懿宁的马儿却因这一番混乱了受了惊，发疯似的嘶鸣起来往前跑去，懿宁在马背上被甩地七荤八素，连马缰都握不住，只是一味地抱紧马脖子尖叫，承庾见状赶紧解开旁边的另一匹马，策马追了上去。
　　发狂的马匹力量总是惊人，承庾拼尽全力策马仍然只是堪堪跟得上前面懿宁的马儿，两人两马就这样从城中跑到了乡野，一路狂奔，竟奔上了陡峭的山路。
　　山路蜿蜒，最终却是通向一处悬崖。
　　懿宁看见远处的前方无路，早已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但听到承庾呼喊自己，心中稍定，也大声叫道：“先生！先生救我！”承庾凭尽全力策马，终于渐渐靠近了懿宁的马匹，他找准时机，拽住懿宁的缰绳，脚下一瞪一跳，就跃到了懿宁的马上。懿宁刚一欢喜，却见前方几丈出已是绝路悬崖，此时勒马已来不及，只想到自己竟今日要拉上先生一起命丧崖底，却感到身子一轻，竟是承庾一把抱住自己，双双跳下马去，往一旁的草丛滚落下去；而那匹发狂的马儿嘶鸣着落下了悬崖。
　　两人抱在一起滚了不知多少圈，终于停了下来。幸而承庾眼疾手快，选的地方都是柔软的草丛，也什么石头硬物，两人倒是没受什么伤。懿宁满头大汗，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眉眼俊秀，高鼻薄唇，从他乌黑的瞳孔里还能看到狼狈的自己。懿宁连忙爬起来整理衣衫，脚一崴又要摔倒，承庾连忙拉了一把。
　　女子衣容不正、发髻松散，脸上也有污渍，承庾忍不住训斥：“殿下可知，今日你我差点丢了性命！公主万金之体，竟如此不自珍自爱吗？莫非以为自己有两条性命！？一介女子怎可如此放肆？！”
　　懿宁有些羞愧地低头，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承庾，承庾还是骂不下去了，气得拂袖而去，自己去牵了自己的马离开，懿宁只得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
　　两人走到一处溪边，承庾在溪水边饮马，懿宁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脚踝疼痛难忍，懿宁正费力地揉着，却看见自己的裙摆边上裂了一个大洞，承庾见状，忍不住牵着马儿过去，皱着眉又训道：“殿下行事怎能如此放肆？！且不说您贵为公主，便是我大晋任何一名身份普通的女子，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下不知天高地厚地骑马上街，还惹得歹人侧目！臣今日一定要亲自进宫去训斥那些允许公主出宫的尚宫和守门将士！”
　　懿宁自小由父母千娇万宠长大，心高气傲，况且已经做小伏低了许久早已不耐烦训斥，就立刻反驳道：“若要受罚，先生也该处罚。先生幼承庭训，当知君臣之礼，怎敢对公主说出‘放肆’、‘不知天高地厚’这等不敬之言？若要保住自己的名声不受牵连，先生不若三缄其口，好好送我回宫罢。”
　　承庾对着娇蛮的公主无可奈何，只能说：“即使如此，臣也应当尽到师长之责。殿下上马吧。”
　　懿宁今日受了许多窝囊气，此时想要出一口气，不由得玩心大起，挑眉笑道：“背借我一用。”
　　承庾不可置信：“您是要踩着臣的背上马吗？”
　　懿宁摆足了架子，昂头道：“先生在本宫面前难道还敢有什么男儿的自矜自傲之心？”
　　承庾气得歪了歪嘴，可是想到要赶紧送这位娇贵的公主回去，还是依言撸起袖子趴了下去，做了一回公主的脚蹬。懿宁得意洋洋地上了马，承庾则在前面牵着马儿走。
　　懿宁坐在马上被先生牵着马走，有些激动，但有对刚刚的惊险心有余悸，因此又害怕又欢喜，还是笑容满面，眉眼弯弯。承庾看她如此高兴，也不禁心情好了起来，问道：“骑马有那么开心吗？值得公主一而再再而三为此犯禁？”
　　懿宁想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听人说，如果骑马奔驰在旷野之上，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畅，此言确实否？”
　　承庾是马术高手，从十三岁学会骑马就再也不愿坐在轿子或者肩舆里摇摇晃晃，无论去哪儿都策马而行，因而他闻言笑道：“确实如此，但需快行，至少该是有风从耳畔刮过的速度。”
　　懿宁叹了一口气：“即使在害怕，我也希望能够感受一次。身为女子，出嫁后便不可随意于外界接触，要整日在后宅相夫教子，庭院深深，所以想要保留一份能抵挡那时苦闷的美好记忆罢了。”
　　承庾看懿宁眉宇间略有郁闷，又想起自己此前也曾听闻陛下有意为公主择婿，想来她出阁之日不远，今后当真是没有机会再策马奔驰了。承庾便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懿宁，微风吹动着她鬓边的碎发，显得她面容如玉，格外生动。承庾心想：反正今日违矩的事情也做得够多了，索性就将规矩礼法扔到一边去罢，因而笑道：“会不会真的身心舒畅，殿下现在就亲自体验一下吧。”
　　懿宁又惊又喜，承庾也笑容满面，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他绕到马的旁边，为懿宁调整马鞍，开始教导：“头部、臀部、脚跟三点应当成一直线；身体的中心要放在后面，如若前倾则很容易摔下马背。”
　　承庾并将缰绳交还给懿宁，道：“缰绳一定要握紧，现在用脚后跟轻轻踢马腹，不要用力太重。”懿宁依言轻轻踢了一下，马儿果然往前走，懿宁看着眼前跑动起来的田野，又惊又怕，赶紧闭上眼睛。承庾连忙说：“殿下要睁开眼睛。”懿宁眼睛眯起一条缝，还是不敢看。
　　承庾看懿宁这副样子，认命地喝停马儿，自己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到懿宁身后，抓起她手里的缰绳，驾轻就熟地策马到一定的速度时，他对懿宁说：“臣就在公主后面，慢慢睁开眼睛。”
　　懿宁还是紧闭双眼，承庾将手挽到懿宁的腰间，温柔道：“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相信我。”
　　马蹄声声下，承庾的声音格外沉稳让人安心，懿宁慢慢睁开眼睛，表情从惊恐转为欢喜，看着眼前田野乡村转眼就到了林荫大道，两边的树木飞快往身后掠过，的确是让人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畅，懿宁叫道：“先生，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向我奔来！”
　　承庾也笑着叫道：“感受风吧！”
　　懿宁再一次闭上眼睛，这次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真正全身心地舒畅放松，享受着自由的风，自由的自己，自由的灵魂。阳光明媚，林荫点点，风从耳畔飞驰而过，她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畅快过。承庾问：“舒服吗？”
　　懿宁喜悦地叫道：“感觉胸口就像炸开一下！”她笑着回过头，看着身后俊秀的郎君，他的笑容比今天的阳光还要灿烂，懿宁想到他将会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心里十分甜蜜，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懿宁忍住羞涩对承庾说：“先生以后还要教我骑马啊！月圆之夜，我们在此处再见如何？”、
　　承庾刚想答应，却察觉到后面有一阵强烈的劲风，他连忙抱着懿宁往旁边斜倾，堪堪躲过那只冷箭。
　　两人大惊失色，连忙加紧策马，后面的冷箭却接踵而来，其中一支射中了马腹，马儿吃痛，将两人甩了下来，承庾连滚带爬地拉着懿宁往林子里跑，却被尾随而来的冷箭一下射中，鲜血汩汩涌出，最后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