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素素素

7、Chapter 7

　　江芩没直接过来，停在几步开外，一瞬不瞬地看着大胡子叔叔。

　　他们似乎很熟，又似乎一点都不熟。从纪瑶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看到大胡子的眼神，冷漠、陌生。江芩笑了声，大概还说了句什么，听不清。

　　纪瑶收回视线，片刻后眼前落下一道阴影，头顶传来江芩烦躁的嗓音，“纪瑶，我的家门钥匙落在办公室了，你回去帮我拿下。”

　　“好的。”纪瑶站起来，收了手机认命往外走。

　　陈行云后知后觉，回过神，纪瑶已经下了看台，只得闭紧了嘴巴。她在人力资源这边，对空间设计部不太熟，闹不懂纪瑶第一天上班，怎么就得罪了江芩。

　　球场上不时传来投球命中的欢呼声，没人注意到这边。

　　纪瑶打着遮阳伞，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往外走。第六感太准，在预测不好的事情时，感觉比海啸跟地震同时发生，并伴着天雷滚滚还糟糕。

　　这个时间的公交车和地铁，都是巨大的罐子，里边塞满了挤成人干的下班族，来回一趟堪比出生入死。

　　南方的夏天日长夜短，晚八点天才全黑。

　　下午六点多的光景里，阳光比人民币还要坚/挺，明晃晃晒下来，全身的毛孔被迫打开，不断往外倾倒汗液。

　　纪瑶等了几分钟，没有空的出租车经过，犹豫了下，往公交车站台那边去。

　　“纪瑶。”叫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汽车引擎工作的声音。

　　纪瑶回头望去，沈御庭的妹妹沈静怡从车窗里探出头，语笑晏晏。她眉头皱了下，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有事？”

　　“我听说华盛的人过来打球，你有没有看到他们的老总？”沈静怡说完，像是想起什么，轻蔑一笑，“忘了，你不认识华盛的人。”

　　纪瑶挑了下眉，转身欲走。

　　“喂，我还有话跟你说。”沈静怡熄火下车，“我哥是不是找过你？”

　　纪瑶抿着嘴角，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没什么兴趣谈论沈御庭。

　　“我哥他其实很喜欢你。”沈静怡轻咳一声，大概是觉得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毫无说服力，脸色讪讪，“你的行李还在别墅，他没丢。”

　　“看到我已经很晦气，你跟说我说话，晦气值会爆满哟。”纪瑶冲她展颜一笑，转头的瞬间笑意全无，头也不回地往公交车站台走去。

　　一家子神经病。

　　沈静怡又气又恨，气哼哼地回到车上，拿起手机给哥哥打电话。纪瑶出现在这，肯定有原因。

　　下班高峰期，道路拥堵，公交车站台也堵。纪瑶抱紧自己的包，被人群推着，双脚几乎离地艰难挤进车厢，幸好只有五站地。

　　江芩的钥匙没在办公室，纪瑶打电话过去，始终是无法接通。类似绝望的情绪笼罩下来，鼻根止不住发酸。

　　闭了闭眼，纪瑶把手机挂到门上，开了相机镜头设置为摄像模式，检查一番边说边开始找江芩的钥匙。办公室其实有监控，她这么做是想要双保险，以防万一。

　　还是没找到。

　　纪瑶走出公司大堂，外头已华灯初上，闷热的空气像是遇到了的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下子消失得无影踪，头顶乌云密布。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回球场，筋疲力尽地坐到门前的台阶上。仰起头，呆呆望着头顶的天空，想起一句不知何时学过的诗：黑云压城城欲摧。

　　纪瑶现在也是乌云罩顶。

　　“才第一天就受不住，不如回家让你老公养。”半是玩笑半是嘲讽的嗓音响彻耳畔，身边的空位多出一道身影。

　　纪瑶偏头看他，没好气地呛声，“我没有受不住。”

　　“没有怎么不去聚餐，进公司第一天不聚餐，你是想特立独行，还是准备让所有人孤立你。”陆远舟语气严肃。

　　绿灯是他开的，纪瑶要是扛不住，他同样也会毫不犹豫地辞退她。

　　“对哦，还有聚餐。”纪瑶清醒过来，焦急得不行，“叔叔，你能不能送我过去。”

　　“不送。”陆远舟直接拒绝，“我不是你的私人司机。”

　　纪瑶白他一眼，站起来拍拍屁股，边给陈行云打电话边往路边跑，她才不稀罕他送。

　　陆远舟挑了下眉，忍不住笑，小火山。

　　聚餐的地方离得有点远，纪瑶到了地方付钱下车，看到那辆烂皮卡也刚刚停下，轻嗤一声，加快脚步往里进。

　　“瑶瑶，这边。”陈行云长长地吐出口气，拉她过去。

　　她刚才还纳闷，纪瑶怎么去半天不回来，又不好直接去跟江芩打听。人家是公司的设计总监，又是股东，她只是个小兵。

　　“没找到总监的钥匙，我先过去跟她说一声。”纪瑶拍拍陈行云的肩膀，感激不已，“我没事。”

　　陈行云指了指自己的座位，丢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先坐回去。纪瑶含笑点头，找到江芩，深呼吸，平静上前解释。

　　“是我记性不好，钥匙丢车上了。”江芩神色淡淡，“辛苦你。”

　　“应该的。”纪瑶堆起笑脸，恭敬退下。

　　晚饭没怎么吃饱，她到得太晚，桌上几乎没什么菜。公司女员工不多，勉强凑齐了一桌，个个都是大胃王。

　　9点散席，部分住公司宿舍的同事上了大巴，部分打车离开，纪瑶别过陈行云，背着包慢慢往公交车站台走。

　　来之前她已经给外婆打过电话，让她不用等困了就去休息。第一天上班，外婆比她还紧张。快到公交车站台，那个大胡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跟她并肩而行。

　　“叔叔，你未免太闲了点。”纪瑶没好气。

　　陆远舟低笑：“这个月休息确实比较闲，我饿了，请你吃宵夜去。”

　　纪瑶下意识地揉了下肚子，点头，“AA吧，我不占你便宜。”

　　陆远舟大笑出声，低沉性感的嗓音，招来无数好奇的目光。大概是他那一脸的胡子太过吓人，那些目光匆匆扫过，很快移开。

　　地方是他挑的，进门就闻到海鲜粥扑鼻的香味。

　　纪瑶是真的饿，点了一份海鲜粥，五个烤生蚝。陆远舟也要了一份粥，五个烤生蚝。

　　填饱肚子，纪瑶把自己的那份钱递过去，示意他去前台结账。

　　“这么照顾我的面子。”陆远舟含笑打趣。

　　纪瑶眨眼，笑容揶揄：“想太多，我只是吃太饱了懒得动。”

　　陆远舟：“……”

　　回到车上，纪瑶心情好了很多，忍不住拿出手机刷微博。下午的更新又吸引了几个粉丝，评论已经有30多个了，几乎都在说她画得很好，故事也很有意思。

　　被人肯定的喜悦，将白天被欺负的郁闷冲散，笑意不自觉地爬上眉梢。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饭。”陆远舟偏头看她，“别说话不算话。”

　　“下次再见你，一定请。”纪瑶眉眼弯弯，开心地跟粉丝讨论漫画，丝毫不受他影响。

　　小骗子……陆远舟笑笑，摸出支烟塞嘴里点着，手机有电话进来，戴上耳机接通，“什么情况。”

　　吐出口烟，前方正好红灯，他停下车含笑道：“不去了，这个月休息，你们玩开心，听说那儿的妞不错，悠着点别闪着腰。”

　　挂断电话，红灯还有30秒，陆远舟把车窗放下来，又抽了口烟，剩下的半截捻灭在烟灰缸里。

　　绿灯亮起，手机又有电话进来。大概是他去打球的事被人知道，电话一直没断，陆远舟有的接有的不接。

　　纪瑶收起手机，安静听他讲电话。一会中文，一会英文，溜得很，跟他的穿着和身份完全不符。她的四级是勉强过的，压着线，差点没摔下去。水平勉强只够看简单的菜单上上海淘，再高深一点就睁眼瞎，开口说简直难于上青天。

　　最后一通电话打完，陆远舟偏头，无意间撞进她满是疑惑的目光里，勾唇一笑，“我以前开出租的。”

　　“嗯。”纪瑶应了声，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转头望向窗外。开出租口语都那么好，真打脸……

　　到家已经十点多，外婆还在等她。

　　纪瑶喊了声，换好鞋子进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乖巧坐到外婆身边，“明天晚上不用等了，你早点睡，不然我没法安心工作。”

　　“我们家瑶瑶第一天上班，外婆哪里能放心哟。”老太太笑容满面，“怎么样，同事对你都好吧？”

　　“好得很，大家都是年轻人。”纪瑶也笑。跟她说了会瞎编的趣事，送她回房，照顾她睡下马上去洗澡。

　　半夜下了场雨，早上醒来已经停了。

　　纪瑶早到半个小时。

　　保洁阿姨跟她一样早。开了门进去，纪瑶把江芩的办公室打扫干净，开了窗户透气，给她养的花浇上水，确认没什么问题，回到自己的格子里。

　　整理好图纸和需要处理的文件，同事陆续打卡进来。纪瑶关闭手机网页，打开电脑，整理公司正在接洽的项目资料。

　　大概是她的样子看起来比较好欺负，部门同事完全把她当打杂的使唤。端茶倒水买烟买水果买点心，他们都要吩咐。

　　纪瑶明确拒绝，这些不是她分内的事，如果江芩没开口，她绝对不会去做。她是江芩的助理，不是部门的。

　　十点多，赛诺的项目负责人过来，江芩在开会，电话通知她下楼去接。

　　纪瑶下了楼，对方的车子正好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她迎上去用英语打了声招呼，跟着开始词穷，冷汗悄然打湿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