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君已老》叶未晚

3、第二章

　　寂离她不知道是如何踏进曾宁的家的。曾宁只是对她说了一句话：“去你房间洗澡睡觉，明天上午我带你去北京。”寂离习惯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实际上自5岁之后，她就一直住在舅舅曾宁的家里，就在推门而进的那刹那，寂离很小声的说了一声：“ 对不起。”小的连寂离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到底说没说，听见身后没有声响，寂离扭头看向了曾宁，看来他没有听见，寂离松了一口气，转身进去了，关上了门。她不知道，就在那一刻背对着她的曾宁身体忽然晃了一下，看向窗外江边景色的眼睛也从玻璃的反光中一直盯着寂离。直到看见寂离走进了房间，他才舒了一口气，对着空气说道：“你真的很像她。”曾宁嘴里的“她”，其实就是已逝的妻子阮薇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阮薇儿是为了救寂离才离开的人世，从沈寂离出生的开始，阮薇儿就很喜欢寂离，从小就带着她，阮薇儿明白寂离在亲生父母那里没有疼爱，所以在临死的时候遗言就是，她希望曾宁能够抚养她。曾宁疲倦的眨了眨眼睛，看着江边闪烁的霓虹灯，烦躁的掐灭了烟头。此时此刻，没有睡的人不止一个曾宁，还有在浴房里哭的撕心裂肺的寂离，嘈杂的水声掩盖了这个小女生所有的痛苦和悲哀，层层上升的雾气，好似这个女生向天地发出的怨言，黑夜的冰冷渐渐笼罩着她，却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也不会有人在乎。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残忍，完全没有因为一个女孩的无知而暂停和懈怠。这个世界依旧在运转，只有真正强大的人才不会如此被现实唾弃。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寂离，不管你了不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会让着你……”阮薇儿的声音又一次的回响在寂离的耳边，这是寂离第一次在父母的冷落下跑到舅妈阮薇儿那里哭泣时，舅妈说的话。这中间还夹杂着曾宁说的话“……寂离，你也会是其中一员的……”
　　从浴房里走出来的寂离既狼狈又可怜，她坐在房间阳台的地板上，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头发滴落在地板上，寂离死死的咬住嘴唇，眼泪夹杂着水珠一遍一遍的滑落，寂离抬起了头，想起舅妈阮薇儿说过的话：“寂离，在你想哭的时候，就抬起头来，这样眼泪就不会落下来了。”可是眼泪还是不停的落下来，心里还是很疼。“舅妈，你知道吗？眼泪不会落下来，可是眼泪又会倒流回到心里，这才是很致命的疼。”寂离愣愣的说，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愿意睁开。深夜的时候，上海滩上的烟花绽放了，寂离睁开了眼睛，看着烟花的时候，嘴角竟然在慢慢上扬，只是笑容还没有融到眼里，就被强迫地收敛了。因为房门开了。坐在地上的寂离痴痴看着门口的人，竟然忘记了说话。曾宁皱了皱眉头，说道：“坐在地上干什么？明天还要去北京，你不睡觉吗？”寂离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坐在地上的时间久了，又一直保持了这个曲腿的动作，寂离的腿麻木了，竟然一个踉跄又重重跪在了地上。曾宁看见寂离龇牙咧嘴的在地上，不忍的将她抱在了床上，问道：“怎么样，特别疼吗？要不要去医院？”寂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快睡觉吧，别胡思乱想了。明天还要收拾衣服。”曾宁将被子盖在了寂离的身上，又从浴房找了一条毛巾将寂离还未全干的头发擦了擦，直到没有水珠的时候才关灯离开了房间，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腿特别痛的时候记得叫我。”寂离缩在被子里，沉重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寂离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整理好了，堆放在床头。寂离打开了房门，朦胧的叫了一声：“舅舅？”正在摆早餐的曾宁看见迷糊的寂离，笑说：“昨天晚上睡迟了吧！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这可是上午12点的飞机。快来吃饭吧！”寂离瞄了一下墙上的时钟“8：55”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去刷牙。“舅舅，这次签售会怎么会在北京？”寂离疑惑地吃着早餐。“想着总是在上海，人才资源有限，再加上可以带你去北京玩玩。为什么不去？”曾宁笑着说道。寂离哦了一声，没有多言。“如果时间忘记了转，忘记了带走什么，你会不会，时间停在你说爱我的那天……”曾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碗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泡沫，接通了电话，对正在收拾衣服的寂离说：“你去我书房拿一下相机。”说完，便走到了客厅阳台接电话。寂离刚走进书房，收拾桌上的相机，刚要转身就被墙上的那一首写得龙飞凤舞的诗吸引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寂离有些看不懂那首诗，但是却觉得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熟悉。这时，曾宁已经打完电话，听见书房里没有一点声响，而且寂离还一直不出来，心里直觉得奇怪，便走进了书房，一进门就看见寂离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墙上的那首诗站在那里,“寂离？”曾宁疑惑的叫了一声。寂离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看曾宁，曾宁只是觉得好笑，没有说什么，拍了拍寂离的头说：“丫头，好不快点！”“哦哦。”寂离被曾宁拉着离开了书房，还不忘的回头看看那首诗，心里默念：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寂离，等会到北京，我们先去雍和宫怎么样？那里离签售会很近。”到了机场，曾宁一边办手续，一边和寂离搭着话。“雍和宫是什么地方啊？”寂离才13岁，不怎么懂历史。“丫头，你可要好好学习，雍和宫可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雍正曾经住过的王府，乾隆年间改为雍和宫，成为了佛学道教的中心，现在啊，成为了上香火的佛门教地。”曾宁有些无语的看着寂离，一本正经的为她讲着历史。“好了好了，舅舅，再说我又不是清朝人，了解那么多干什么？”寂离拉着曾宁走向了机场的安检处。曾宁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笑着走了。
　　世间真的很奇妙，有些人以为看似不会发生的事情，上天还真是要发生在那个人的身上的呢！
　　做了5、6个小时飞机，经签售会的人安排好了住处。曾宁和寂离终于到达了雍和宫的门口，看着三面的石牌坊，寂离不禁惊叹了清朝皇室的雍容华贵，就在进去的那刹那，一个让他们都熟悉的面孔让寂离崩溃了，“妈妈！”“曾安！”两个人同时惊呆了。昨天，就在昨天，她的妈妈还在上海办离婚手续，现在她竟然又在了北京旅游！看着妈妈和手中牵的女孩在一起，还有一个英气的男人搂着妈妈，他们笑的那么开心。寂离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讽刺，什么叫做天差地别！“……小傻瓜，哪有妈妈不疼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呵呵……”曾安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已经石化的人，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还逗着女儿，留了这么一句话，给了已经冰透了的寂离。“妈妈，谢谢你，给了我这么一件礼物，谢谢……”寂离空洞无力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而身旁的曾宁也同样不知所措，看着眼前的寂离，刚要转身找曾安算账，就被寂离拉住，自嘲的说道：“我不想在她面前还留下可怜的样子，我也不想再看见她对我同情的眼神。”说完，嘴唇竟然变得乌紫，曾宁慌忙的抱住身子已经下落的寂离，发疯似的喊叫：
　　“寂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