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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集 ...

  •   赵构在岳府呆了约摸一个多时辰,过了宣抚司的当班时点,岳飞还是没有回来。天色渐晚,他准备起驾回宫。此行虽没有见到岳飞,但收了一个可心的小内侍,顺带封了岳飞的儿子岳霖带御器械的官职,也算有所收获。临行前,他终于想起了来到岳府的初衷,状似无意的问起岳飞家的女眷来,岳霖很肯定的告诉他,父亲只有娘亲李娃一位妻子,也并无侍妾,且岳家历来有家规,男子不可纳妾。
      赵构满意点头,用略带得意的眼神,瞥了瞥张公公,这个赌局朕赢了。
      岳霖虽有了官职,但一个月后就是殿试大考,自然是要待在家里温书准备的,日后或另加官职,或入内庭赴任,尚在未定之数。柔嘉作为一个预备宦官,亦要先到小黄门学习宫规一月。亲爹为了不拆散他们这对断袖情深,煞费苦心,竟然让柔嘉有一丝丝感动。
      岳霖和柔嘉恭送皇上起驾,赵构带着张公公走出了岳府大门,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绚烂的残霞为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红色,张公公愁眉苦脸,赵构的心情却貌似不错:“张内侍输了,朕该罚你做点什么好呢?”
      吴玠元帅返回守地已经有一阵子了,那梁红玉既不在岳府之中,也没有回到倚红阁,必然是跟着风流爱色的吴大帅回川蜀去了。张公公愿赌服输,道:“听凭皇上发落。”
      赵构想了一想,侧眸笑道:“朕本来答应了徐才人,今晚要到她宫里去。可朕现在改主意了,那就有劳张内侍,在徐才人差人来问话时,替朕编撰一个理由打发了她。”
      自从没了刑皇后,赵构对男女之事的兴趣,也不似从前浓厚,秋燥不适,更不爱在后宫走动。张公公苦着一张脸,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找理由应付徐才人,官家一高兴了,就随意应承美人,没有兴致,便到处推卸责任。没办法,谁让他是九五之尊呢。
      岳飞和李娃回府时,天已经擦黑,用过晚膳之后,岳飞去了书房,李娃则去了灶房,她把保济堂大夫开的药煎了。等煎好药,她来到岳飞身边,看见灯盏下的夫君一手拿着文书,用手轻轻按压着眼眶周围,沉毅的眉宇微微皱着,不禁心疼。
      李娃将药碗搁到桌上,对岳飞说道:“老爷别太劳累了,先把药喝了吧。”
      岳飞听见声响,睁开眼睛来,冲她宽慰的笑了笑,伸手拿起药碗,一饮而尽后,抿了抿嘴:“多谢夫人。”
      药碗里还留着一点黑魆魆的残渣,李娃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问道:“老爷,苦不苦啊?”
      “还好。”岳飞摇摇头回答道。
      李娃收起药碗,轻轻哼了一声。“那就是不够苦了,我可是特意嘱咐大夫,按着最苦的药方给你开的。”
      岳飞一愣,不由苦笑:“夫人……”
      “老爷若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妾身只有天天炖这苦药给你喝。”岳飞罹患目疾已有数年,发作时目赤昏痛,几不能视。按大夫的话说,致病之因是瘴疾暑毒,是要平心静气,好生休养的。两年前,岳飞之母姚太夫人过世,岳飞伤心过度,目疾有所加重。他本想为母亲守孝三年,上表祈求解除军职,奈何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自然不允。
      岳飞知道妻子是担忧他忙于北伐中原之事,忽视了身体,便软语宽慰几句,道:“夫人,先去休息吧,待为夫写好这道奏折,便回房找你。”
      李娃张望了一眼:“老爷在写什么奏折?”
      岳飞叹了口气,将写了一半的奏章拿予李娃看:“皇上封了霖儿带御器械之职,我正欲替他上表婉拒。”
      “哦。”霖儿尚未参加殿试,便有了官职,确实不妥。她再度嘱咐了一遍夫君早些休息,便端着药碗走了出去。
      等岳飞写完那道奏章,绿纱窗外竹影摇曳,有不知名小虫低鸣,抚琴人一道破弦之声,引万籁俱寂。戈矛杀伐之气随着琴曲的流泻,一层一层推进,音取宏厚,指取古劲,大才子嵇康临刑前的最后一曲,所谓万里风沙知己尽,谁人会得广陵音?
      岳飞起身,长阶慢行,侧耳倾听,忽的有感而发,回到案前,执笔作下这首小重山: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岳霖弹出最后一个音,将十指置于琴弦之上,感受着琴弦振动的余韵,借以抚平自己起伏的心绪。
      他在亭中坐了一会儿,抬眸而望,见父亲岳飞双手背在身后,在月色下缓步而来。
      岳霖唤了一声:“爹。”
      岳飞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霖儿夜半抚琴,怎么弹的是这样杀气四溢的曲子?”
      岳霖正色道:“孩儿听闻爹正在筹划北伐中原,想起小时候跟随娘亲逃亡时,亲眼目睹金人践踏我大宋河山的暴行,辗转难眠。如今孩儿已经长大,想跟随爹爹从军入伍。爹自小教授我武艺,不也是盼望着孩儿有朝一日能像爹一样报效国家,向皇上尽忠吗?”
      “霖儿有这样的想法,爹很欣慰。”岳飞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可你眼下最要紧的是准备科举,投军入伍一事,以后会有机会的。”
      岳霖点头,接着又道。“娘说,爹要为我向皇上表章,请辞官职,可是觉得孩儿倚仗爹的军功入仕,名不正言不顺?”
      “并非如此。”岳飞站了起来,昂首仰望天边皎洁明月,话语中有若有似无的叹息,“爹上表为你请辞,皇上也未必肯收回成命。若是皇上一言九鼎,霖儿……”他顿了一下才道,“这世上尽善尽美之事原本极少,科举之事,你尽力而为就好,对于结果,不必太过执着。”
      岳霖隐约觉得父亲话中有话,一时却琢磨不透,好在他们父子之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便也直言不讳的问出自己的疑问:“爹的意思,孩儿不太懂。”
      岳飞回过身来,望着儿子道:“你尚未入仕,不知也属正常。那就是我大宋科举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现任官员参与考试的,不得点为状元。”
      岳霖俊秀无比的面庞上,双眼微微睁大了。据他所知,在太学现有的监生中,身兼官职的也不止一个,比如秦桧的儿子秦熺,淮西宣抚使之子,户部侍郎之子等。
      皇上在殿试前夕的这个结骨眼,赐封岳霖为带御器械,其中含义,便有几分耐人寻味。再者,曾经获封带御器械的外臣,只有韩世忠与张俊两人,都是几经沙场,用血汗换来的。韩世忠为人光明磊落,而张俊却心胸狭窄,早就因为岳飞成为南宋诸将中的执牛耳者,对他心怀嫉妒。要是让他知道了初出茅庐的岳霖,什么都没做,就被封带御器械,岂不与岳飞嫌隙更深,再也无法弥补了?
      身为臣子,不该过多的猜疑君主的意图,但于公于私,岳飞为儿子的这道辞表,是非上不可的。
      见岳霖凝眉不语,岳飞还是笑着鼓励于他:“霖儿也不必过于担忧,皇上赐封你这个官职,天恩浩荡,从程序上来说,并无可指摘之处。殿试之前,便蒙皇上青眼赏识,是多少进士求都求不来的。”
      岳霖闻言,微微低头,“是,孩儿明白。”
      府外长街上,有更夫打更,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夜已深沉,岳飞准备回房休息,对岳霖道:“时辰不早了,霖儿也赶紧歇息去吧。”
      岳霖应是,略一欠身:“爹你先走,待孩儿将琴收了便回去。”
      岳飞道了句好,离开凉亭。岳霖目睹他的背影消失在主屋门后,轻轻吁了口气,用布料将古琴包裹了,搬回书斋搁好。
      他回自己的卧室,走的是另一条路,青石砖铺地,红柱檐顶的回廊,廊角的围栏上,有一团青绿色的小小身影。
      走近一看,玉藻双手抱膝,把自己团成一团,竟然在这里睡着了?
      她其实早就睡下了,被岳霖的琴声唤醒,偷跑到这里听琴。可是岳霖只弹了一曲,就没有再弹,也没有回卧室去休息。柔嘉以为他肯定还要继续,就傻乎乎的在这里等,终于抵不住困意,彻底睡了过去。
      安静的夜里,只有细碎风声,岳霖轻袍缓带,从容尔雅的身影悄无声息,低眸打量她睡颜。水绿色纱裙,因为姿势的关系,长长的墨发披散下来,一直垂到红漆廊椅下面,双颊白嫩嫩的,睫毛密长,偶尔因为粉唇微动而颤抖几下,教人怜爱的紧。
      岳霖不知道她为啥放着自己的房间不睡,要睡到这露天里来,后半夜有露,她穿得这样单薄,到了明天早上定会受风寒。
      他俯下身,轻轻戳了戳柔嘉的肩膀,小声催促道:“玉藻,快醒醒,回你的房间去睡。”
      柔嘉咕哝了一下,已经清醒了过来。她立刻就听出这是岳霖的声音,不过嘛,占心上人的便宜,就是要趁着蒙里懵懂的时候。
      岳霖第一次没叫醒她,就坐到她身边再试,谁知她睡的迷迷糊糊,循着声音方向,扑到一个温暖所在,就鼻子哼哼不肯撒手了。
      岳霖无语瞧着她,该不会要他抱回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加热桌垫竟然还没到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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