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几时称帝[综]》风息悠然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七月初八午后，岳霖奉父帅之命，率领背嵬军八千人和游奕军四千余骑兵精锐，出城迎战，直贯金军一万五千人的先头部队。
　　岳飞将重兵布在颖昌和淮宁府，留在郾城的，则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亲军。这一万多人的骑兵，都是自武艺高强、坚韧不拔者中选拔出来，训练最为严苛，待遇也是全军最高。
　　冲壕沟、爬山坡、在飞奔的战马上左右开弓，刀枪剑戟，这些都是背嵬军的日常训练项目，堪称是基本技能。当年，岳霖在鄂州大营当机宜文字的时候，就因为冲坡训练时，马镫损坏，不慎从马背上掉落，岳飞当场气得要砍他的头。幸得诸位叔伯将军求情，才改成军棍。
　　要知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死我活一瞬间，稍有不慎，便是丢掉性命。且不说岳飞当初是不是真心要砍儿子的头，只勤于操练毫不懈怠这一条，放眼整个大宋，还没有哪位帅才可以做到如此。
　　金国骑兵以坚韧著称，按金人的说法就是，不能打上几十回合的骑兵，如何能叫骑兵？
　　岳飞严于治军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培养出一支即便在不利地形的平原地区，也能与金军一较高下的精锐。只有在金军最擅长的地形与战术下，正面出击，给予他们当头一棒的劲旅，方能谈及光复故土，一雪国耻。
　　自北伐来，稍稍研究过岳家军行军路线的人，不难发现，岳飞走的大多是平原，或水运发达处，这也大大方便了朝廷后勤补给的输送。
　　黄沙飞扬，喊杀动地，岳霖率背嵬军打退了金兵的第一次冲锋后，又招致更多的敌军进行二次冲锋。
　　打头的一万五金国骑兵稍退，更多的骑兵又潮水般涌了上来，两军鏖战十数回合，逐步发展到全军接战的地步。
　　背嵬军和游奕军在敌阵中厮杀，个个杀的人为血人，马为血马。杨再兴横起枪尖，扫落迎面冲来的敌将，他抬手抹了把面颊，眯眼望去，金国后援部队多如蚂蚁，仍在源源不断的开入战场。
　　“四太子是不是把他的老本全挖出来了！这些骑兵就像苍蝇一样，太难缠！”杨再兴纵马向前，靠近同样被金国骑兵围攻的岳霖身边，大声喊道，“擒贼先擒王，岳霖你守着腰子坡，小爷我去替你活捉了金兀术！”
　　“再兴，回来！！”岳霖喊之不及，反手一枪，他侧后方想要偷袭的金兵尖叫着跌落马下，被纵飞的马蹄踩到胸腹，当场吐血而亡。
　　眼看杨羡不顾安危，单骑冲入敌阵，岳霖目光焦急，然而那些金人骑兵也知道他是背嵬军的领头，纵然被他杀伤许多，仍然不要命似的围攻过来，岳霖疲于应付，一时竟也冲不出去。
　　他一手勒紧缰绳，□□坐骑嘶鸣一声双蹄高高离地，岳霖从后腰拔下令旗，对着周围的属军发号施令道：“背嵬五十骑，掩护杨将军突围！闻鼓声撤，不得有误！”
　　“是！”耳边陆续有铿锵应答之声，跟在岳霖身边的部分背嵬军，旋即改变战术，冲下山坡，支援杨羡而去。

　　金军常用的轻骑兵，拐子马迂回侧击的方式，遭遇了岳家军的顽强抵抗。两个时辰下来，战事惨烈而焦灼，伤亡人数不断上升。
　　眼看骑兵会战无法在短时间内攻下郾城，坐镇阵前指挥的金兀术也焦躁万分，他当即命骑兵开道，转而派出重铠全装的铁浮屠上阵。
　　铁浮屠每三匹马用皮锁相连，他们全副武装，护甲高大厚重，正面推进时，宛如遮天蔽日的高塔。
　　其只许前进，不许后退的铁血作风，和铜墙铁壁般的装甲，有着巨大的心理震慑作用，曾经让无数宋军望风而逃。
　　眼看金国的铁浮屠投入战斗，岳飞也当即拍板，鸣军鼓，让岳霖的背嵬军先后撤回来，按照预案，命令步兵出动。
　　大宋的步兵一向装备精良，他们个个手持麻刀、斧头等利器，约好了上战场后，坚决不仰头看人高马大的铁浮屠，以免心生惧意，只闷头对着马腿砍。
　　铁浮屠的护甲再坚韧，也无法保护马腿。步兵将士本着一人换三匹马就算赚了的不畏死精神，冲入敌阵后挥刀狂砍，铁浮屠是三匹马相连，只要有一匹马倒下，另外两匹也无法幸免。
　　骑兵兵贵神速，重在冲锋推进与正面攻坚。一旦那些重骑兵从马背上跌下，面对白刃近战更在行的大宋步兵，其优势也就土崩瓦解了。
　　日头逐渐西斜，城外的鏖战，却丝毫没有终止的迹象。岳霖按照军令，带着岳家军骑兵撤退，待回到城楼上，左右四顾，背嵬军弟兄们，每一个都是满面尘土血污，铠甲破碎，浑身披创。
　　眼下轮到军医、守城部队和火头军们忙得不可开交。骑兵们浴血奋战，挂彩少的也有好几处，更有浑身是血，身上几乎没一片好肉的重伤兵。
　　岳霖身上有十来道伤口，幸好都不是伤在要紧处，他顾不上仔细处理，只让军医简单包扎后，就急于清点属员。
　　另他担忧的消息很快传来，他派去给杨羡作掩护的骑兵，很快在战斗中被冲散。有的已经回来了，有的为国捐躯，而杨再兴，却还生死未卜。

　　日暮时分，狼烟和血色笼罩着郾城郊外，岳家军的专砍马腿策略奏得奇效，铁浮屠被大肆杀伤，前进不得。与此同时，两侧的金国骑兵，隐隐有卷土重来之势。
　　岳飞下令，伤者原地待命，原守城部队和剩余还能战的骑兵，随他冲出城去，与金贼决一死战。
　　岳飞将将跃上战马，手底下一干将士连忙劝阻，自告奋勇者，不在少数。
　　岳家军都训练霍坚，生怕主帅有什么闪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在岳飞的马前，苦口婆心劝告道：“元帅国之重臣，身系战局安危，切不可轻敌，以身犯险啊！”
　　“非尔等所知！”岳飞一鞭子抽打开霍坚的手，厉色道：“让开！”
　　“父帅，杨羡突入敌阵，生死不明，请父帅允许孩儿陪您一同前往！”岳霖手捧盔缨疾步而来，再度请命上阵。
　　战马似通人性，蠢蠢欲动的踢着蹄子，岳飞沉眸打量了一下岳霖身上的伤处，开口驳回：“你留在这里，守住城门，我自有主张。”
　　言罢，未等岳霖开言，便挥鞭策马，带领四十精锐亲兵铁骑，突出城门。
　　岳飞冲在最前，身后纵贯而出的骑兵护翼在两侧，恰似一柄利剑，以迅雷之势刺出。
　　及至阵前，岳飞引弓三发，瞬间毙命三人。距离他最近的四个金国骑兵，没料到岳飞居然亲自上阵，惊慌失措的打马遁走。岳飞在颠簸的马背上，继续连发四箭，四声惨叫后，他们一个个被扎穿后心，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跟在他后面的两队亲兵，默契的逐渐分开角度。斜向射击形成更为猛烈的交叉火力，首当其冲来不及逃跑的金兵，纷纷中箭坠马。
　　正在城外苦战的岳家军将士，见主帅亲自出马，越发士气高昂，拼尽全力死战，无一人后退。
　　金兀术立在飒飒飘动的帅旗下观阵，忽见冲在最前的骑兵，阵型纷乱，四下溃逃，眉心顿时一跳。
　　果然，讯兵慌乱的扑到脚边，向他报告：“王爷，岳飞出战了！”
　　金兀术抿紧唇角，忽而冷笑一声，大喝道：“将本王的马牵来！”
　　“叔王！”金国皇族完颜雍，霎时急欲劝阻，“这可能是岳飞的诱敌之计，叔王请三思！”
　　站在完颜雍身边的，是金兀术另一个侄儿完颜亮，瞧他双目深沉，冷静的观察着情势，抱臂不言。
　　金兀术毫不犹豫，纵上马背，同样一鞭子抽开碍手碍脚之人：“尔等不知，休得多言！”

　　豆大的汗珠混着血迹泥灰，从面庞上滴落下来。杨羡躺在一辆破木板车上，由两个背嵬军弟兄推着，快步送入城门。
　　他杀入金军队伍后，没有找到金兀术，手刃百余金兵，将金军高级将领夏金吾一枪毙命，自己也身受数十创。烈日之下，鏖战多时，终因失血过多，落马昏迷。
　　杨羡被埋在一群金兵尸体中间，战场混乱，无人发觉。若不是有两个背嵬军骑兵，刚好被金人射死了马，不得已潜伏在倒地的尸首中，一边搜刮死人身上还能用的箭羽，一边偷射那些马上作战的金兵，恰好发现了他。
　　杨羡被迅速抬入阴凉的军帐里，军医将他身上的战甲全部剪碎脱下，一阵屏住呼吸的忙碌之后，面盆中沾满鲜血的白布，堆积了厚厚一叠。
　　岳霖看的心惊肉跳，待军医写好药方，面有余悸般的擦擦额头的汗，便再也忍不住，忙问道：“周大夫，他的伤势如何？”
　　周大夫用软布醮了点水，在杨羡白裂如纸的唇上轻轻抹过，叹口气道：“不瞒驸马爷，杨将军伤得很重，能做的，在下都已经做了。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他的造化。”
　　这时另外一名医官，将捣碎的草药取来，周大夫又向里面加入金创药粉，掀开杨羡身上单衣，将药膏均匀的敷在伤口上。
　　疼，好疼……
　　药粉的强烈刺激，另杨羡从昏迷中痛醒，他的双眼似睁未睁，视野里一时清一时糊，有黑白两个影子，在眼前晃晃悠悠。
　　他好像又不那么疼了，等到总算认清这黑白二人是谁，简直是从头冰到了脚。
　　那白衣的，满脸诡异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猩红长舌一直挂到腰间，额上一顶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那黑衣的，五官凶恶，身宽体胖，个矮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他们一人手持招魂幡，一人晃着锁魂链，正在冲他鬼笑。
　　杨羡惊讶道：“你们……你们……”
　　“杨神君能看见我们，那倒省事……”白无常嘿嘿一笑，向他作了个揖，“等到你魂魄出窍，咱们哥俩，就得带你回酆都城……”
　　身旁岳霖轻轻唤着杨羡：“再兴，再兴你说什么……”
　　杨羡看看岳霖，又看看黑白无常，结结巴巴道：“为何……为何只有我能看见？”
　　“帝君跟您不一样，他把元神留在忘川，是转世投胎。而杨神君你，则是半路借尸还魂，”黑无常把精钢锁链，在杨羡脖子上试着套了一下，口中阴阳怪气道：“不过，凡人平时也看不见我们，当他们能看见我们，就说明气若游丝，快要死啦……”
　　“你才快死了！”杨羡怒道，“你们两个以下犯上的鬼仙，小爷我至少要活到八十！”
　　“我们本来就是鬼，至于您死不死，那可由不得您，”白无常含着舌头，口齿不清道，“咱们哥俩也是奉命办差，神君您多担待。”
　　“是啊神君，您有什么不满，等到了阎王殿，当面和阎王说去。”黑无常密切注意着招魂幡的动静，这种差事千年也难得一回，能把天庭上仙押回酆都城，够他们兄弟吹八百年牛的。
　　“小神劝神君省着点气力，因为黄泉路上无客栈。”白无常道，环绕青影的眼珠撇过岳霖，“除了阎王，在这人间，我们只把一个人的话放在眼里，那就是紫微斗数的真龙天子。不过我看帝君离开窍还早，身上半点龙气也无，眼下他的话，还做不得数。”
　　杨羡乍听这话，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他费劲的张开嘴唇，用几乎难以听到的声音嘶喊着：“岳霖……岳霖……”
　　岳霖注意到他龛动的唇角，以及本就很差，此刻变得更为灰败的面容，心急如焚，俯下身去，将耳朵贴近，“再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你……你说……说我……”杨羡说几个字都要喘几口，气息漂浮着颤声道，“你说我……会不会……死……”
　　岳霖总算听明白他所言，心底一震，当下紧握住他的手，双眸如渊而隐有泪光：“不会，你当然不会死！”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有一道赤金龙影，自胸臆中窜出，卷过前额，盘绕发冠，仰天吟啸着，冲向黑白无常。
　　虽然修为不高，黑白无常好歹也是得道的正神，无防备之下，竟被那条赤焰金龙的气势，撞的直直后退两步。
　　黑无常掐指一算，啧啧称奇，拉上白无常，身形缓缓隐去，只留下一句：“看来，你是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