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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一百一十四集 ...

  •   在离开临安前,赵构曾经拨了殿前司三千人给岳霖,被驸马给退回去了,由背嵬军三千人顶替。理由很简单,如果岳霖今日是出使金国,那么殿前司的人马无疑非常好用,可他不是,是专门和金兵打仗去的。
      殿前司的职责,和他们平日里所受的训练,意味着他们在执行行动时,以保护皇上为最高使命,顶多就是从保护皇上变成保护驸马。
      而背嵬军则不同,作为岳家军中最精锐的一支,他们都是在实战中积累的战斗经验,以协作杀敌为首要任务。绝不会为了某个人的安危,影响到战役的最终目的。
      如果说密林设伏需要的是像八字军,有丰富的丛林经验,善于利用山势地形围剿敌人的步兵。那么对付驻扎在白沙涡的韩常一部,就得用背嵬军这般,训练有素,近身战斗力高强的敢死队。
      第二日清晨,岳霖从爹给的三千人里,同样挑选出一千名身强力壮者,参与本次的夜袭行动。
      他们全是岳飞手下的人,基本上可以算岳霖的亲兵,听说要夜袭金营杀敌,个个斗志踊跃。偷袭行动,最忌讳人马太多,万一提前暴露,给敌人准备时机,效果会大打折扣。
      岳霖拒绝了一部分人的好意,等到一千人选定,他昨夜提审完阿赫,派出去探哨的讯兵也在午间回来复命了。
      阿赫说的不假,确实有一部约六千人驻扎在白沙涡,且正常行军驻屯,未有异动。看来杨羡把事情做得很干净,前锋营一个不留,韩常对于阿赫他们被宋军歼灭的讯息,尚一无所知。
      杨羡才回来,岳霖要他好生歇息,这次夜袭战,就由他亲自负责。
      千人部队携带上自己最顺手的武器,于晌午过后行军出发,前往顺长城北六十里的白沙涡。
      他们在前半夜抵达金军的驻营地点,来时还是风和日丽,等太阳落下去,月亮升起,头顶苍穹,黑魆魆的阴云一层盖过一层。
      那些饱含雨水的黑云,犹如一支巨大的墨笔,在暗蓝的天空上涂抹晕散,直至完全遮住了月光,金营百步之外,巨大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在接近金营的过程中,每名士兵口里,都含着一枚竹片。
      岳霖相当的有耐性,一直凝神等到后半夜,金营中军帐的灯火,大部分都熄灭,只有每隔几处帐篷的巡逻兵帐里,还留有星点光芒。
      据阿赫交代,由于他们一路南下顺风顺水,韩常比他还要骄横,全然没把宋军放在眼里。赵构派岳霖前往东京驻防,本就是临时起意,八字军和背嵬军都是临时调派的,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岳霖三万余人没有前去东京,而是掉头到顺昌城驻扎。韩常恐怕更想不到,岳霖竟敢兵行险招,以区区千人袭营。
      远望去军营门口,有几个游动哨岗举着火把,在来回逡巡,简直是移动的活靶子。岳霖迅速扬手,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射手,立刻会意,搭上弓/弩,数箭齐发。
      只听“啊,啊”几声痛呼,巡逻兵们来不及发出太多警戒,便中箭扑倒在地。有一个伤的较轻,拖着中箭的残腿,屁滚尿流爬向营中呼喊求援,被背嵬军迅速从背后补了一箭,直接趴倒在地,没有声息了。
      岳霖爬上土山的高处,做了一个手势,全体敢死队纷纷吐出口中的竹片,转而将挂在胸前的口哨,含到嘴里。
      千个黑影,汇聚成侵蚀迅速的黑潮,自四面八方涌向军营,他们身手矫健,从营外的木栅栏翻入,首先要消灭的,就是还亮着烛火的巡逻帐。
      金兵一般四人一组,各有区域,轮换休息。那些还没轮到的,有些在帐里呼呼大睡,有些围着篝火赌钱取乐。
      宋军伏着身体,从军帐后面包抄过去,天空里劈下一道闪电,瞬间的亮如白昼后,恢复如初,远处黑云层叠翻滚,雷声轰鸣,意味着大雨将至。
      所有敢死队员,由弓箭手掩护,一律以闪电为令,有光亮时行动,黑暗时躲藏。天地数次亮闪之后,夜袭战宣告打响。
      宋军紧咬口哨,不喝喊,不回答,不发出任何人声,犹如鬼魅杀神,见到金兵就挥舞弯刀银枪,冲上去砍杀猛刺。霎时间巡逻帐边寒光森森人头滚滚,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令人汗毛直竖的尖利哨声。
      完成对巡逻兵的镇压后,他们还四处纵火,骚乱很快在军营各处被点燃。很多金兵从睡梦中惊醒,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提着武器冲出来,被候在帐外的宋军砍杀。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背嵬军个个是无口罗刹,以闪电为号,口哨声为友军。全无准备,被偷袭的措不及防的金兵,根本连宋军派了多少人马,哪个是首领都弄不清楚,遑论阻止有效的抵抗,兵荒马乱中只顾逃命,乱成一团。
      终于有哨兵将他们被偷袭的紧急情况报告给了主将,陕西官员进献给他的美女尖叫着跑了出去,韩常暴怒而起,手执一把震天斧出得帐来。
      帐外已经聚集了好几个百夫长千夫长,心急火燎的道宋军袭营。韩常怒问是何人所率,具体人马多少,他们却没一个答得上来。
      岳霖在副将曹成的掩护下,身形灵活的一个翻滚,冲入金兵群中,连续抹了十几个金兵的脖子。都是一刀封喉,温热鲜血喷洒在护甲上,将铠甲衬里都层层浸透。
      韩常不出帐还好,他一出帐,被数个惊慌失措的百夫长围在中央。身量魁梧健硕,曾被宋军射瞎的左眼上蒙着黑色眼罩,格外的显眼好认。
      身后的军帐被点燃,熊熊火光中,岳霖隐在两个被杀死的金兵身后,微微喘息。他单膝跪地,双目眯起,取下垮在腰间的神臂弩,瞄准韩常,利落的射出一箭,而后迅疾的隐匿身形。
      韩常一记惨叫,被流矢射中,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陷入无法置信的震惊当中。
      金人的哀嚎声、哨声、战马嘶鸣和响雷声混杂在一处,忽然又是一道重如千钧的炸雷,积蓄了太久的大雨,瓢泼而下,浇灭了多处大火,也使得整个军营越发的混乱。
      韩常尚未来得及阻止抵抗,便受了伤,自知大势已去。他根本没工夫包扎伤口,火烧眉毛的骑上自己的战马,和身边的亲兵一起,往陈州方向溃退。
      宋军突袭,前方千户阿赫带领的先锋营,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韩常冒着暴雨倾盆,不要命似的挥舞着马鞭,促使战马狂奔。他的心中惊骇莫名,到底是谁,组织了这次袭营?!
      主将败退,底下士兵抵挡不久,不多时便全线崩溃,只顾逃命。
      豪雨如注,很快在军营的洼地积起了一尺多深的水洼。到处都是被烧毁后倒塌的帐篷,军旗武器、还有被砍杀的尸首,横七竖八散布在各处。
      这场夜袭战,从后半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金军的残兵败将们,但凡骑上马跑得动的,都跟随在韩常后面,朝金军前军主力的屯兵地陈州方向而去。
      岳霖很清楚,此番袭营的目的,是尽可能击溃敌军,消灭他们的傲气。他带来的只有一千人,想全歼对方六千人是不可能的。
      副将曹成欲整队再追,岳霖用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适时拦下:“穷寇莫追,收兵!”

      韩常和他手下仅剩半数的残兵败将,唯恐宋军追赶,一路不敢停留,朝陈州马不停蹄的飞奔。抵达前军大营时,竟体力不支,从马上直接跌倒下来。
      哨位兵们冲上前去,把人认出来后,大吃一惊:“韩都统,你如何成了这般狼狈样子?!”
      韩常的箭伤被压到,粗声粗气的闷哼了一声,胸口剧烈起伏,抓着那小兵的袖口道:“快!带我去见葛王殿下!”
      韩常口中所说的葛王,汉名完颜雍,乃是金兀术三哥完颜宗辅之子,也是货真价实的女真贵族出身,金军前军三万余人的统帅。
      他乍然听闻韩常带伤求援,还不可置信,连忙召集麾下将领升帐,将韩常等部接到自己帐中,详细询问端由。
      韩常将被夜袭的经过,完完本本叙述出来。只道是这批人神出鬼没,借由夜色悄无声息的接近了他们的屯军地,他们毫无准备,伤亡惨重。而且,宋军派来袭营的人,个个闷声不响,利用天气变幻,彼此以口哨为沟通。他们出手迅捷狠辣,刀刀致命,分明是饱经训练的精锐部队。
      千户阿赫的前锋营,距离韩常部约三十里,宋军来夜袭,不可能绕得过他们。从宋兵对他们军营周边环境和兵员部署的了解程度来看,恐怕阿赫已经被擒,还招供了金军的很多情报信息。
      完颜雍眉宇紧锁,在帐中不安的来回踱步:“这批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的领兵是谁,人数几何,韩都统你可看清楚了?”
      韩常灌口水缓了缓气,恼怒摇头道:“天色太暗,后来又是浓烟,又是大雨,情急之下根本闹不清楚。要不是卑职跑得快,恐怕也成了宋兵的刀下亡魂!”
      他身边一个参将模样的将领,插嘴道:“依卑职看,那帮人身手矫健,倒有些像背嵬军!”
      “背嵬军?!”完颜雍大惊失色,“你说的可是岳飞手下的背嵬军?”
      “正是。刘豫为帝时,小人曾经被派去汴京,带领金齐联军,和岳家军对上过。他们的战斗力,堪称在大宋所有守军水准之上。”
      “可根据情报,岳飞尚在临安,就算他到鄂州去,率岳家军北上,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达淮河边。”完颜雍满面疑色,问道:“那么根据韩都统的估计,他们大概来了多少人?”
      韩常苦思冥想,用不太确定的口吻道:“大约……有不到两千人吧。”
      他们在这里瞎猜,也无济于事,完颜雍立马召唤探子进帐,并吩咐几个讯兵,即刻去调查清楚:宋军驻守在何地,金军的两次惨败,是出自何人手笔。
      一个前锋营全军覆没,一个韩常部损兵折将,完颜雍身为前军统帅,自知逃脱不了责任。他首先接受了从白沙涡溃逃过来的金兵,安排韩常等疗伤,然后亲自草拟了一封书信,送往金军最高统帅金兀术。
      书信发出不久,探子也发回了情报。大宋守军约三万人,正驻扎在距陈州百里之外的顺昌城,统领是赵构的女婿,岳飞之子岳霖。
      更让完颜雍深觉奇耻大辱的是,岳霖派出的两次行动人数,竟然只有区区一千人!
      不知是该说岳霖胆大包天呢,还是他们金人被轻易得来的胜利冲昏头脑,太过于放松警惕,给了宋军可乘之机。
      完颜雍盯着飞鸽传书出神良久,岳霖这个名字,还让他想起来另外一人——他的堂妹完颜柔嘉。
      不,如今她已是大宋公主,该称为赵柔嘉才是。
      他们年少时,曾在同一所皇家书院念书,大家都知晓,柔嘉和别的金国贵族不同。
      出于某种不太好说的缘故,金兀术在柔嘉小的时候,对外宣称她是王妃嫡出。不过风流韵事本来就是最容易被渲染流传的,加上徒单王妃对柔嘉的态度,大家心知肚明,她是一位神秘的宋女所出。
      因为被欺负,柔嘉将盖天大王的儿子压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以至于完颜雍对她印象深刻。
      长大后的柔嘉郡主,漂亮是真漂亮,无数女真勇士为她倾倒,可惜她眼高于顶,一个也没看上。
      然后就听说她逃婚去了大宋,如今偶尔提起,曾经将柔嘉视为掌上明珠的四皇叔,总是面带冷笑,表示自己早当没有这个女儿。
      如今两军对垒,养女选的夫婿,正是敌方统帅,不知四皇叔作何感想?

      阴云散去,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穿透薄云的时候,白沙涡的大营里,只余下满地的狼藉和被雨水浇灌后,漆黑焦木上惨淡的白烟。
      宋军跨过各种障碍,寻找还活着的受伤同伴,这时候他们脖子上的哨子又起了作用。这种特制的军哨,经过改良,只需用少许气力,便能发出响亮声音。
      这次行动中,消灭金兵一千多人,而背嵬军亦有二百多人伤亡,那些伤情较轻的,尚能自己回去。实在站不住的,就用牛车拉着。
      背嵬军的汉子们,在当日下午撤回顺昌,一回到军营,岳霖便吩咐近卫,马上将伤员送往军医帐调治。
      暑气被冲散后,阳光再次露脸,热乎乎的烤在盔甲上。
      上阵时精神极度集中,身体亢奋,一不留神便是生死之间,浑然不觉。如今回到驻地,方觉衣衫尽湿,雨水血水泥水混合着汗水,黏糊糊的贴在身体上,简直无法再多忍受半刻。
      幸好亲兵知道驸马爷甚有洁癖,自他得胜回营,便开始生火烧了几大桶热水,蒸汽腾腾的置在将军帐里,只等岳霖去沐浴更衣。
      自打岳霖率背嵬军出营起,小狐狸就呆在儿子睡觉的军帐里,求神拜佛,求他们保佑岳霖平安无事,凯旋而回。
      宋金两国开战后,她拜的最多的,便是四方天帝之一的西极勾陈大帝。虽然此熊向来专注于卖萌耍宝,干正事不太靠谱,不过人家毕竟执掌人间兵革,岳霖时时上阵出生入死的,多拜拜勾陈总没错。
      她进去之前,千叮万嘱,一旦驸马爷归来,要马上来汇报。
      可是那俩小兵忙活着照顾伤员,等闲下来才想起公主殿下的吩咐,忙不迭的来禀告。
      柔嘉风风火火的离开烟熏火燎的神龛,莲步匆匆,朝岳霖大帐而去。
      就这二十几步路,已让她听见了很多心惊肉跳的议论,比如驸马爷归来时那模样,满身血水,护甲尽赤,衣衫碎裂云云。
      “夫君……”小狐狸都快急得哭出来了,一把掀开将军帐的门帘,“夫君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心神不定,脚下一绊,差点跌倒,定睛瞧去,只见地上破裂的甲胄被随意丢弃。就在那些甲片旁边,是她昨夜亲手为他穿上的衣衫,如今被血色染透,深浓处甚至微微发黑……
      小狐狸觉得眼睛也微微发黑,鼻子一酸,绕过屏风冲了进去。
      岳霖刚刚沐浴完,换上了干净的贴身寝衣,四仰八叉躺在卧榻上面。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浴巾,被他盖在双目上方,以缓解彻夜不眠带来的酸疼。
      迅疾的脚步声传入耳中,随即一个温温软软的身体扑上来,哭哭啼啼摇晃着他:“霖哥哥……霖哥哥你醒醒啊……呜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
      小狐狸哭的好不凄惨,岳霖伸臂一揽,手掌抚过她脊背直至后腰,喉咙里模模糊糊的发出了音:“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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