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辈子的爱》天翊妈妈

14、第十三章

　　夏天的雨就是这样，一阵又一阵，出门的时候天气还很晴朗，不一会儿，天空就阴沉下来了，再接着就是一阵暴雨。暴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只见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偶尔有几个没有雨伞的人也是四处奔走，忙着躲雨，这样的天气里，大街上连汽车都很少见，周围瞬间安静了许多。
　　夏江如行尸走肉般走在这条大街上，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铁男的话，“他已经死了！”那句话就像山里的回音一样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刚才在监狱里，当她听到这样的噩耗之后，她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样走上这条街的，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她的双手捏成拳头，生生将指甲掐入手掌里，似乎只有□□上的疼痛才能慰藉她此刻心灵上的痛苦。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疾步往前跑去。雨水和地上的积水溅得她满身都是，可是她全然不顾，手里的钥匙是铁男让辉男给她的。铁男告诉她，她要找的答案就在那套房子里，她知道那里是三井生前最喜欢住的地方，因为那里藏着他们太多太多的故事。
　　来到门口，她插入钥匙，拧开门把手，顷刻间，所有的回忆都冒了出来……

　　牧站在自己办公室里，面向着窗外，这里是15楼，相对于其他的大厦这里已经很高了，此时，外面的雨很大，他不禁有些担心夏江，不知道她会不会又因为打雷而害怕。这两天不是没有见过她，而是每次见到她，她就故意避开自己，也许那天真的是因为太冲动而唐突了她，现在想说声“抱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牧，想什么呢？来，签字，这几个case都结了。”彩子拿着一叠文件走到牧跟前，放在他桌上。
　　牧转过身，坐回座位，一边签署文件，一边问到：“彩子，你和夏江是同学？”
　　“是啊，怎么了？看上她啦？”彩子随口打趣到，然后不给牧任何插嘴的机会继续说到：“其实老板你也老大不小了，夏江和我同年，挺合适的。你看，连阿神都要结婚了，过不了两年，清田那臭小子肯定也要结婚了。你可千万别落在他们后面啊。”
　　牧听着彩子喋喋不休的说着，然后沉思了片刻说道：“可是她告诉我她有男朋友！”
　　“哟，这么说，我们的老板，潇洒多金男，律师界No.1真的看上她啦？”彩子开心的合不拢嘴，她是真心希望夏江能有一个好的归宿，眼前这个就是不二人选。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牧一脸严肃的说到，再不严肃点，恐怕在彩子面前就要颜面尽失了，以后还怎么管理下属。
　　彩子想了想，说到：“要说男朋友嘛，倒是有一个。”
　　“谁？”牧身体微微向前倾，彩子一看就知道他是真的对夏江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她读高中的时候的，其实牧你肯定见过的。”彩子随后补充到：“就是湘北的三井寿啊！”
　　“是吗？”此时，牧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当年他是神奈川的帝王球员，有多少人以他为目标，虽说他从不轻敌，可是也不可能记得住所有的选手。
　　“那个三井之前不良过一阵子，后来改邪归正回归篮球队了。可是无论是他不良的时候，还是后来，夏江都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只是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听说两人吵架了，至于为了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后来夏江就出事了，从此三井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彩子简略的将两人的故事阐述给牧听。

　　夏江走进那间屋子，打开装在门边墙上的开关。日光灯闪了几下总算是亮了，这里还是维持着5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门窗都紧闭着，应该是铁男害怕刮风下雨把东西弄坏吧。桌上、椅子上、沙发上都铺了薄薄的一层灰。
　　她一眼就看到了沙发旁边的一个神龛，上面供奉着三井的照片，照片前有个香炉，上面插着几柱早就灭了的香，想来，铁男应该也有段时间没有来了。夏江拿起一旁的打火机，又重新把香点上，鞠了三个躬，随后把香插进香炉……
　　铁男告诉她，自从她离开三井后，三井就将这套房子从房东太太手里以高价买了下来，也许是用来思念那段快乐的日子，也许是期盼夏江还能回来找他……
　　夏江抑制不住的泪水再一次决堤，她想到了自己最后一次在这里，还是和三井吵架，史无前例最激烈的一次吵架。没想到，那竟然是自己此生最后一次和他说话——

　　三井寿的爸爸三井明是□□中人，表面上虽然做着正经生意，可是背地里却是靠走私发家的，从民用商品到军火枪支，什么赚钱做什么，那段日子，简直做到了黑白通吃。然而对于这一切，三井寿却从不知情。
　　而夏江的父亲是一名缉私科的高级督察，此生最大的目标就是捣毁这个走私集团。多么戏剧性的两个身份，让她和三井的这一段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是个悲剧……
　　夏江的父亲在5年多前的一场车祸中去世，当时他正在查三井明的案子，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警方认为这起车祸是一起打击报复行为。当夏江的父亲被送往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夏江和唯一的亲人奶奶守在父亲的身边，期待父亲能早日醒来。
　　而同时作为这起事故的犯罪嫌疑人的儿子，三井此时深感自责与内疚，他来到医院看望夏江和她奶奶，以及躺在床上的夏江的父亲。
　　那一天天空也是阴沉沉的，可是气温却很高，让人感到无比闷热，心情也就跟着烦躁起来。当夏江的奶奶看到三井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冷冷的说道：“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三井将买来的慰问品放在桌上，随后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那声音，那语气就像是他做错了一样。
　　“你的东西我们受不起，你拿回去吧，我们不会要，你也不要再和夏江来往了！”奶奶冷冷的说着，态度相当强硬。
　　看着站在原地的三井满脸内疚，夏江不忍心，错又不在他，于是她试图上前劝慰奶奶：“奶奶，您别这样。这件事和三井没有关系的。”
　　只是奶奶不理会她的话，仍然一言不发的坐着，丝毫没有改变态度的打算。而三井同样站在一旁不出声，那一刻，空气好似凝固得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正当三人陷入僵局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仙道走了进来，那时他快要大学毕业了，是这里的实习医生，听说表现很不错，前途一片光明。
　　“奶奶，叔叔他醒了吗？”仙道爽朗的声音和他阳光的身影一起出现在病房里。
　　夏江的奶奶一直就很喜欢他，看到他这时候进来，于是顺手拉着仙道的胳膊对三井说到：“我们夏江要嫁也是嫁给他！名牌大学毕业，身家清白，不像某种人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奶奶，别再说了。”夏江着急的说到，她回头看了一眼三井，只见他一脸木然，双手紧握拳头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后便快速走出了病房。
　　夏江知道，以三井那高傲又脆弱的自尊心是受不了奶奶这样的态度的，于是她果断冲出病房。留下病房里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仙道。
　　夏江追上三井，一把拉住他的手，说到“三井，你听我说，奶奶是太生气太紧张了才会那么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说完，三井甩开夏江的手，任凭夏江怎样唤他，都不理会，直接离开了医院。

　　铁男告诉夏江，其实三井为这件事去找过他的父亲，可是他父亲坚持一口咬定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只是旁人不会像三井那样相信他的父亲。

　　一整天的战战兢兢，坐立不安，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夏江趁着奶奶睡着的时候，溜出医院，偷偷来到三井的家，敲了敲门。
　　三井为她开了门，只见他赤裸着上身，嘴里叼着一根烟。夏江惊讶他居然开始抽烟了，以前再怎么混也不会去抽烟，也许这次真的是巨大的压力压得他透不过气了吧。看见夏江来了，他掐灭了烟头，冷冷的说到：“你来干什么？如果是来和我说抱歉的就免了。”
　　“我知道，奶奶的话伤害了你，对不起……”夏江的语气里满是愧疚。
　　“她没说错，我爸是□□的，她接受不了，我也没办法。”三井冷冷的回答。
　　“三井，其实你和你爸爸不一样，你重义气，又有正义感……”夏江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坐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继续说道：“我现在真的很怕我们会被分开！”
　　三井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夏江。
　　只听夏江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离开你爸爸，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我们可以过最平凡的生活。”
　　如果夏江只是来道歉的话，三井的心里倒是舒服了很多，可是他没有想到夏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三井觉得血气上涌，他厉声说道：“为什么要我离开我爸爸，就因为你奶奶？我爸爸一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把我养大，他是做□□生意，可那不是他愿意的，他没读过书，也没任何背景，但他要生存，他要养活他唯一的儿子，要说不合理也是这个不合理的社会逼得他这样！现在他年纪大了，难道你要让他唯一的儿子背叛他，离开他！”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奶奶思想守旧，她不会接受一个混□□的人做她的孙女婿的。”夏江急切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我？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爸是□□的，我以前也不良过，谁让你爱上我的，既然现在受不了，你大可以去找那个医生！”三井近乎凶狠的说到。
　　夏江如同遭了电击一般，愣了几秒，仿佛才了解到三井刚才说了什么。她知道今天她的提议过分了，可是再过分，也不至于让三井说出这样的话。
　　夏江的眼睛里透露着不可思议，过了半晌，问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分手？”
　　三井看着窗外，沉默不语，夏江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原来是这么不了解他，末了，她摔门而去，之后便发生了夏江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的噩梦……

　　“其实呢，夏江就是这么个脾气，一样东西一旦属于她，她总是越看越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好的，同理，对人也是这样。”彩子娓娓道来。
　　听到彩子这么评价她时，牧心里一暖，忽然很想也有一个人这么对自己，越看越好，并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好的。仅这一句话，牧就彻底喜欢上了夏江。
　　见牧在沉思些什么，于是彩子说道：“好了，说完了，当时他们吵架的内容，我知道的不是很多，之后的事，想必老板你一定已经问过阿神了吧。”说完，彩子抱起文件准备走出办公室。
　　只听牧忽然问到：“对了，明天，阿神的婚礼，他邀请了公司所有的人，不知道夏江会不会去？”
　　“放心吧，老板，我知道怎么做。”彩子回头笑着回答。

　　又是一阵响雷，这天气还真是如此应景，夏江苦笑一声，她来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门。
　　打开屋里的灯，只见里面的东西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墙上挂着好多照片，有三井小时候的照片，有那张武石国中篮球队的合照，有高中毕业照，还有警校毕业照，还有他单人穿着警服的照片，夏江很惊讶，原来他后来做了警察，原来他穿警服是那么帅……
　　窗外的雨停了，夏江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这时一旁的柜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里面有很多奖杯，有学生时代篮球队的奖杯，还有他做警察后的奖杯，这些东西都记载着他曾经是多么的优秀……
　　随后，夏江看到书桌上有一封信，她拿起来，看到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轻轻拆开，一张照片滑落下来。她捡起照片，照片上的三井灿烂的笑着，正对着她敬礼。看着看着，夏江也笑了，只是眼泪不争气的跟着流了下来。
　　她打开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一字一句认真看了起来：
　　——夏江，希望有一天你可以看到这封信。明天我有个新任务，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我把房子的钥匙给了铁男，把我心里的话写在了这里。
　　夏江，我曾经去久米岛找过你，听见你奶奶对街坊说你已经结婚了，还嫁给了一个医生，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幸福吧。所以我已经没有勇气、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再去找你了，可是那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依然忘不了你，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吗？每当我想起那天和你吵的那一架，我就觉得莫名其妙，你只是想和我在一起，我却对你恶语相向，伤了你，我很抱歉。
　　还记得我们在酒吧的那一次相遇吗？那天，我看见你误食了□□，权衡再三，还是忍不住救了你。其实那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第一次见面是我去武石国中的公交车上。
　　记得18岁生日那天，你笑我一个不良少年竟然会喜欢篮球，其实我是真的喜欢篮球，那场武石国中的比赛让我的膝盖受了伤，之后因为治疗不彻底，被迫放弃了篮球。看着昔日的队友们在赛场上挥汗如雨，而我却每天混迹于不良少年中，这种日子真的快把我逼疯了。而你就像天使一样出现在我面前，陪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的跟着我那么多年。我身边最宝贵、最纯洁的就是你。我总是对自己说，这个女孩就是我三井寿这一生最爱的人，要娶的人。
　　我知道，你对我的家庭背景很失望。其实我已经尝试着和爸爸交流了很多次，可是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让我失望，爸爸根本不会放弃□□生意给他带来的巨大利益。于是在你离开我之后的三个月，我就报考了警校，我要用这样的身份逼爸爸退出□□，顺便利用警校高强度的训练来强迫自己忘了你。
　　如今，他已经不再捞偏门了，也渐渐退出了江湖，可是你却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买下这套房子是因为我想让自己的回忆永远留在这里，我不奢望有一天你能再回到我身边，但我期待你能有一天原谅我。无论明天之后，我还有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你，你都一定要相信，我爱你从未改变……
　　夏江放下信纸，看了一眼窗外，此时一阵风吹过，挂在窗框上的绿色风铃随风摆动起来，声音清脆悦耳，似乎在诉说着这一段短短7年却恍如隔世的爱情故事……
　　夏江终于再也忍不住，对着窗外大喊一声：“三井，我没有负你！”然后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次日，阿神的婚礼如期举行，新娘是富家千金，整个婚礼现场被布置得美轮美奂。钢琴曲《梦中的婚礼》缓缓响起，婚礼主持人走上舞台，灯光瞬间暗了下来。
　　这时，牧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彩子，于是拿着手机，悄悄从后门走出了婚礼现场。
　　“牧，夏江失踪了！”彩子站在后门口，看到牧出来了，上前急切的说到：“我打了她很多电话，先前是不接，后来索性就关机了，我去过她住的地方，没人，已经一天一夜了，我真的很担心她。”
　　担心她的岂止是彩子，牧此时更是心急如焚，自从夏江见到那个叫铁男的男人后，就变得行踪不定，于是牧说到：“所有的事情都是辉男那个case引起的，我们去找一趟辉男吧。”说着，两人也顾不上出席婚礼了，一同离开了现场，驱车直往辉男的住所。此时牧心里也没有把握，这么做，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心中不停祈祷，但愿夏江平安无事。

　　当牧和彩子来到那间屋子，看到夏江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角落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当牧刚触碰到夏江的时候，她却挣扎着要逃开，无奈刚起身就差点因为站不稳而摔倒，幸好牧及时将她抱住，却发现她正在发高烧，浑身烫得吓人，而且衣服还是湿的。
　　“不要碰我！走开！”夏江挣脱牧的怀抱大声喊到。
　　“你发烧了，跟我去医院。”牧再次接近她。
　　“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夏江像疯了一样喊到。
　　“你在发烧，现在要去医院。”牧无视她的疯狂反抗，直接将她抱起：“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连自己的死活都不管了？”
　　“放我下来，没有人让你来管我，我怎样与你无关！”夏江仍然在牧的怀里拳打脚踢，无奈她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能无奈妥协。
　　牧抱着她，说到：“你病了，我很心痛，你敢说和我没有关系！”说完，大踏步离开了那间屋子。
　　夏江一直告诉自己，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没有人会同情你，没有人会关心你，这个世界唯一可靠的只有你自己。可偏偏这个喜欢掌控一切的男人来到她面前，救她，帮她，吻她，吼她，抱她。夏江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忍受不了了，迷迷糊糊中，耳边开始有另一个声音：“有我在，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