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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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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布依醒来时,外面的人都已在为启程活动,收拾行李,车马均已备好,连秦放钟爱的那匹灵月白马也在昂首嘶鸣,似乎在提醒着主人出发。
布依心道秦放便要回朝了,心中一阵失落,看着手腕上那被铁链禁锢出尚未消逝的箍痕,黯然发怔。禁锢两人的铁链已经解除,两人心间却似系了一条链子。
她心中一阵不舍,把擦脸的帕子往木盆一扔,控制不住便要去寻秦放,没走几步,又想昨日是他先对自己冷了脸,为何自己先去找他?
骄傲的布依不肯先低头,生生将要去找秦放的念头按下,左右转了转,看到篱笆外停着的那辆装着“惊花大盗”尸体的马车。
身为这惊花大盗的真身,布依对这尸体有种怪怪的感觉,特别是听到侍卫们言语中关于惊花大盗已死的感叹,她仿佛在活着见到人们对自己死后的评想。
她大觉有趣,向那马车走去。马车前伫立着一年轻人,背对着院落,布依起初以为他是奉命看护尸体的侍卫,及至走近,才认出那人是原野。
布依对原野有些印象,在一众人拍马奉承时,这年轻人背挺的很直,微露出鄙夷的神情,傲骨不屈权贵。
眼下,他正抱着剑,微皱着眉头审视着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声音,转身看到布依,抱剑行礼道:“布姑娘。”
布依也抱拳行礼,两人一起看着尸体发呆。布依不敢想这尸体是秦放从哪弄来的,只暗自觉得,秦放心思很细,尸体上有水泡的痕迹,额头肿胀,也能跟“惊花大盗”撞到石头的说法吻合,右腕箍着铁箍,带着半截寸长的链子,令人自然而然地想到,这惊花大盗逃生后用利器斫开链子的情景,尸体上还残留有或黄或绿的痕迹,也能令人想象,善良的老农是如何悉心照料为他敷药疗伤的。
布依道:“惊花大盗已死,这事在皇上心中总算了结。”
她想听听原野对惊花大盗已死的看法,故意抛出个话头。只是原野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仍看着尸体发思,一言不发。布依等了一会儿,暗觉无趣,准备离开时,只听原野开口道:“以惊花大盗作下的诸多盗案,足见其轻功之高,我观这尸体……”
有侍卫用防腐烂的药油涂抹着尸体,原野接过药瓶,示意侍卫离开,涂抹到尸体指缝,继续道:“瞧这手上的茧,是剑不离身的剑士朝夕习剑才磨出的痕迹,这手臂的肌肉,腰间的腹股,还有粗壮的腿肚……这分明是个外家子,即便内功不弱,也不是那种轻功卓绝的,而且,惊花大盗善于易容,为了拿到威镇镖局刘总镖头的寒蝉玉,在刘夫人身边做了两月丫环……能假扮小丫环,起码能说明惊花大盗的身体柔软……”
原野微微苦笑,“若不是惊花大盗所表现的这狂天胆气跟这心机,我都要怀疑他是个女子……”
布依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这朝廷的大理寺卿果然不能小觑,缓缓道:“这些疑点,回宫后也好面禀皇上。”
原野正在沉思,其实适才那段话,与其是说给布依听,不如说是自己自言自语,沉思深处,他根本未想到布依是谁,只把她当作一个倾诉的窗口。眼下听到这话,他心中猛然一惊,惊花大盗已死,尸体寻到,连秦放都没有怀疑什么,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若是向皇上禀了这些疑点,岂不是公然挑衅秦放的威言?又想布依与秦放的关系,会不会把这事透露给秦放?
原野虽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惧权贵,但此时也不由有些失言的后悔,可瞧布依,她似乎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还在注视着尸体。
布依意识到原野目光,道:“怎么?”
原野暗叹身在官家,办案真是诸多束缚,摇了摇头,道:“只是遗憾,没有亲手抓住惊花大盗。”
布依哈哈笑道:“怎么,亲手抓到她又如何,讨教盗法?”
原野道:“让他认罪伏法,若能可以,亲手行刑,替我前辈报仇。”微眯的双眸,渐渐燃烧起仇恨的火苗。
布依心中狐疑,心道我何时与大理寺的人有过牵扯,刚要询问,一侍卫走来,低声在原野耳际说了什么,原野看样子颇为狐疑,道:“走了?这么巧?”
原野深深看了那具尸体一眼,令侍卫将棺盖拉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眸灿然发亮,看着布依兴致勃勃道:“闻姑娘以行云剑法见长,在下好生仰慕,行云剑法李飞雪李大侠,不知姑娘与李大侠……”
布依虽听着原野说话,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院落,见秦放从东厢房走出,交待了什么,向着四下一望,便向着院外走来。
布依心中一阵欢喜,原野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到,她分明已看到秦放,却装作不知秦放走来,直到原野一众行礼问安,她才装作听到声音,转过身,故作惊讶道:“哦,齐王啊,起的好早啊。”
秦放笑道:“昨夜睡的晚了,今早醒的早,喝了粥假寐了一会儿。行李打点好了么?”
布依道:“我可不需要打点什么。”
她说的可不是赌气话,穷家富路,布依有这“手艺”,随便在人群中挤挤,银子便有了,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可算逍遥。
秦放道:“我也不需要打点什么,带着小虎丁寒,一会儿咱便出发吧。”
布依嗯了一声,忽地反应过来,道:“咱们?你……”
布依意外、惊喜的神情落在秦放眼里,他心中一阵欢喜,嗯了一声:“十年了,我也许久未回歪柳村看看,这次得救,多亏你这歪柳村故人,我们一同回去。”
布依愣怔着看着秦放,还有些不能相信,心中翻滚着欢喜的潮流,先前因他冷落自己的埋怨一扫而空。
原野对秦放要先回歪柳村的决定也大感意外,只听一人焦急叫道:“王爷?”
平日一向稳重儒雅的陆风之小步跑来,秦放道:“何事?”
陆风之看了看布依二人,欲言又止,原野识趣地离开,布依看着秦放,似乎被秦放这意外的惊喜打的毫无防备,半结巴道:“我、我、我……我等你。”
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停住,回头瞧了瞧秦放,回过脸,再也忍不住,咧嘴笑了。
秦放看着布依背影,眉宇荡漾着恋人间的温柔。虽然临日恼她的出尔反尔,但辗转一夜,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让她离开,仿佛初尝爱情滋味的少年,不想有一天分离。既然她愿为自己改变主意,那只好自己去顺从她了。听到陆风之唤自己,秦放收回目光,道:“怎么?”
陆风之道:“王爷真要去歪柳村?”
秦放今早下的命令,让陆风之带着尸体回宫,并拿着自己的信件。信的内容陆风之看了,所言无非是什么儿臣不孝,让太后挂念,兄不贤,让皇上牵肠,然后便是讲自己能够死里逃生,是歪柳村故人相救,一大段内容又叙述了自己对歪柳村的亏欠,称到十年祭期,想要回去看看,等从歪柳村归来,再向太后、皇上请罪等。
陆风之道:“惊花大盗虽死,但毕竟是在王爷手下判定的死亡,若是回宫,有王爷坐阵,相信没谁敢提了异议,若王爷不在,有心者再进行复查审案……宣王那人又极会见缝插针……”
陆风之顿了顿,低声道:“刚得到消息,原野对此便有疑问,暗中派人去寻那老农户……管叔虽然早就借投奔亲戚离开,但这无疑更会让原野怀疑,他可是皇上的人……”
秦放点了点头,却没发表看法,陆风之心里更加焦急,半跪于地,道:“恳请王爷先回宫,宽慰太后的心,也好将落日洞一行面陈皇上,等此事稳定下来,清清白白地去歪柳村……”
秦放于万丈之险坠崖,侥幸不死,受救于江湖女子,表面上此事毫无破绽,并且像极了戏文上的一类,但有心人若加细推,便会发现其中疑点,顺着疑点盘查,到头就是麻烦。但秦放本人若是回宫,有这天将军坐阵,谁想要盘查还要掂量掂量,秦放若是不在,那些人便少了顾虑……
再者说,自秦放坠崖以来,太后、皇上伤心欲绝,若其生还后连自己的母后、兄弟都不见便去歪柳村,即便他再由歪柳村故人相救,这也不合人之常情,朝议难免……秦放的决定,绝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的表现。
当然,这些秦放全都考虑过,但对布依的依恋战胜了理智,陆风之还在分析利害关系,秦放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冷了下来,“我心已定,不准再议。”顿了顿,“前段府内无人主事,我令你让秋月痕回去,暗中观察到了什么?”
陆风之道:“秋公子在府内不见什么动作,只不过经常去荟艳坊,有次跟宣王爷碰上,宣王爷还找他麻烦。因宣王提议,秋公子现在已不常住府内,一天到晚都在云墨宫查看悬案,有两次太晚直接歇在了里窥豹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