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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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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音凤只觉的是一场幻觉,前一刻还在跟秦好商谈要事,下一刻,她便受到了死神的邀约。
一场真实到让人无法呼吸的幻觉。大辈子处在上位者,高贵矜持的她,如今脸色惨白,恐惧深攫着她的心,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停止了呼吸,对方身上散发出来了必杀威压,让她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许音凤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想象中死亡的疼痛并未到来。四下很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难道,这一切只是幻觉?
许音凤睁开了双眼,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并不是幻觉。眼前的距离她不过半尺。一双冷眸直逼着她。
压抑着恨意、杀气的冷眸。
许音凤突然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只那么片刻,她便回想起来。
是了,在秦放得知自己密令十二煞屠尽歪柳村人时,他便是这种眼神,恨意,杀意,那冰冷的剑锋更是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也便是在那时,许音凤下定决心,如何也要杀掉秦放。
短暂的思考已让许音凤恢复了理智。她深吸口气,脑中思绪转回万千。
她下意识认为此人是刺客,但下一瞬便否定了。若是一般刺客,又怎会有如此仇恨的眼神?况且现在时机正好,对方能立即杀掉自己,却偏又不动手。既然不动手,那便是令有所图。
许音凤稍稍安定心神,既然是有所图,那她便谈判的筹码。
“我不问是谁派你来,但你要知道,对方承诺给你的,我能千倍万倍的给你。”虽是强力压制,但说话的语音到底还是颤抖的。
布依看着许音凤,看着这个歪柳村惨案的幕后指使者。她双眸似火,恨不得立刻将她千刀万剐。
但她生生控制住了,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她双目紧盯着许音凤。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既然手上染了数十条性命,她依旧过得风起水起。而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村人,卑贱如蝼蚁的生命,在她眼里算得了什么?
她突然想到阎王腿临死前一幕。是啊,她杀掉她又能如何?人间极至的富贵她已体验过,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有什么可遗憾的?
不,不,她绝不能让她这么便宜地死去。
许音凤见她不语,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说道:“我这人最喜欢简单明了,我给你钱,保你一世,你子孙后代也无忧,并且不会缉拿你。”
“保我一世?”
布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状态似癫似狂。许音凤心底一阵骇然,只见眼前寒光一闪,脸颊上顿感凉意,与此同时是彻骨的疼痛,许音凤不由惨叫一声。
布依将许音凤半张脸削了下来,她挑着那块肉皮送到许音凤眼前,森然道:“你记住这疼痛,等我杀掉其他人,我便回来,我要生生扒掉你的皮,再一块块削尽你的肉。我要你到临死,都活在这恐惧中。”
许音凤捂着脸倒在地上,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脸,布依感觉到心里一阵快意。目光触及后者头戴的簪子,一把抓到了手里。
那玛瑙翡翠簪,雕刻出迎春花的式样。布依忽然记起十年前分别时,秦放曾送给自己一件迎春花簪。
“迎春花迎春花,可是希望的象征。”她将簪子一把扎进许音凤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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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依大步离开隆庆宫。
外面灯火连天,侍卫如流水般涌过来。布依心下一惊,忙刺倒奔上脸前的两人,不敢恋战,施展轻功,几下便跃过了高约数丈的围墙,百枝箭羽夹杂着一片惊呼声飞来,饶是她身手敏捷,肩膀仍中了一箭。
布依虽奇怪侍卫如何这般迅速得到风声,但无暇细想,绕了几个来回,换好了衣服,才堪堪回到榕乐宫。
她动作轻如脱兔,榕乐宫巡夜的侍卫宫女毫无知觉。只听着外面高喊刺客,一个个面面相觑,惊奇道:“刺客,竟有刺客进来了?”
布依长吐口气,关闭寢门。但一瞬转身后,她竟僵在原地,浑身如坠谷底。
秦放不知何时来到了寢室,笔直的身子立在窗前,他的脸隐藏在灯光阴影中,不知何样神情。
太后遇刺,犹如巨石落湖,看似平静的皇宫掀起千层巨浪。当夜,灯烛亮如白昼,侍卫刀剑出鞘,彻查了皇宫每个角落,太后最宠爱的秦妍不说,连皇上寢宫也未能幸免,要找的,便是肩部有伤的人。
榕乐宫大部分宫室也被侍卫翻找,待要搜到寢宫,齐王秦放冷着脸走了出来,衣衫不整,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潮红,侍卫们当然知道自己搅了齐王的好事,但有太后御令在手,皇宫任何一个地方也不能放过。
秦放冷着脸扶着未过门的王妃出来,侍卫一无所获。跟随搜查的女官们想要按太后要求查验一下布依肩膀,毕竟这道程序连公主秦妍也不能免,但却在秦放冷若寒霜的脸下踌躇不敢,又想着准王妃一直侍奉着齐王,如何有时间,更何况也没有动机。一众女官嗫嚅告退。
连着三天,肩部有伤,无论伤口大小、无论新旧,均被侍卫们缉拿出来。落狱者七十八人,对于肩伤没有人证者五十六人,均被斩杀。
吏部彻查一年来新入宫人员,但凡会耍刀弄剑的,且原籍非楚国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遣送离楚,且终生不得入楚境。行刺夜无法证明其行踪的,杀。
窥豹阁有人破琐闯入的痕迹,窥豹阁所有在职人员六十七人,杀。当值侍卫四十六人,杀。大小领事共六位,杀。
行刺夜当值侍卫统领,正副大小十八人,杀。
隆安城,宵禁三月,全面戒严。
皇宫内,人人自危。明明不过秋季,却如冬日凛冽。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长剑出鞘,杀意凛冽。每隔片刻便有二十一组的巡逻小队踏着整齐规划的脚步经过。
布依这两天的睡眠一直很浅。这日清晨,听着巡逻侍卫例事来过,丫环们报些无事,便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每天都似喘不过气来,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嗬,只怕越来越厉害,这次因太后行刺,死了不下二百人。现在全国上下正在缉拿有巫盅之术的人。”
“巫盅之术?”
“你不晓得?听我表哥说,这次行刺,好像就来了两人。有人用了巫毒,一条小蛇咬了几十个侍卫,那些个侍卫全部僵死!”
“那小蛇有这般厉害?”
“可不!被咬的人立即毙命,只耳朵流血,人还直立着,跟平常一样,若不是其中一个刺客漏了马脚,怕还没人发现异常。”
“现在全国上下正在缉拿会巫盅之术江湖术士呢,但凡养蛇的,都被拿严刑拷打,很江湖术士都难逃此劫……据我表哥说,朝廷才不管误杀错杀呢……不过能以蛇治盅的,成国蛇山似乎颇入此门……”
布依斜卧在床头,听着窗外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小去。
那夜幸亏秦放掩护,她才没有被怀疑。侍卫们走后,秦放也转身离开,但未走几步,却又退了回来,没看她,也没说话,反是从袖口掏出一瓶金创药放在树下的石桌上。
布依只是将金创药收回,第一天并没有用。但伤口疼得厉害,身边亦没有心腹去弄些药,反复了几次,才拔开瓶塞,将药粉抹在伤口上。
这药果然厉害,入肤清凉,连续涂抹几次,伤口大见好转。这两日秦放去了金慈宫,连着秦英,秦好一齐陪在太后身边。榕乐宫的厨子想必也是得了秦放的吩咐,食谱很是清淡,寢宫内也少有人走动,难得的清静。
布依用罢药,小憩片刻,听到院内走进数人。推窗一瞧,院内站着陆风之,旁边站着数个丫环,为首的烟儿拖着衣盘,盘内装着华丽绵贵的衣衫。
布依眉头挑了挑。陆风之一直在齐府照料着,这次入宫却不知何事。
陆风之向布依抱拳行礼,笑意很是儒雅,“布姑娘,这两天在宫内可闷坏了吧。”
布依道:“陆先生难道不知,这两日宫内出了大事,有人去行刺太后,宫内,可是热闹得很,何谈闷?”
陆风之却不接话茬,道:“公主今日在凤鸣楼设了宴,请的都是高官女眷。”说着,便将请柬递了过来。
布依便在宫中,若真要请,何不直接往榕乐宫送请柬,反倒送去了齐府?陆风之瞧出布依心中所想,笑道:“公主府跑腿的人犯浑,不知布姑娘仍旧留在宫内,直接把请柬送去了齐府。”
布依道:“我不想去。”
陆风之道:“姑娘往后便是齐王妃,这些应酬是难免的,不如先结识一番,熟悉一下。在下已问过王爷,王爷也是这个意思。”
布依知道,陆风之其实在转达秦放的意思。秦放于这关口让她去结识什么权门女眷,有何意图?
烟儿走上前去,低声道:“请姑娘换衣。”
布依毕竟没有换上那件锦衣华服,反倒随意地装了件淡蓝色素衣,带着烟儿,随着陆风之,乘坐马车,徐徐出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