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隐[展昭同人]》羽蛇

19、追赶

　　第十三章

　　“大哥！”陈瑛第三次发现方长歌的脚步落后，才发觉自己的粗心：“大哥，要不要休息一下？”

　　方长歌慢慢喘息了一下，几年的积劳忧虑不知不觉中摧残身体，若不是今日逃难，他几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连跑这几步都有些吃力，虽然惭愧但也只好应声道：“嗯，稍作休息吧。”

　　虽然是初夏天气，但夜里也是风高露重，二人又多前行了一段路，在路旁的一间废庙中暂时歇脚。

　　关了庙门，陈瑛将肩上扛着的人抛到一边，去点了烛台上的烛火，又胡乱拨了一些废旧椅子，引下火来架了个小些的火堆，方长歌已轻轻将方少渊放下，靠近火堆坐了下来。

　　“大哥，少渊情况怎么样？”还没有坐下，陈瑛就问道。

　　“暂时还可以支撑，所以我们最好尽快赶到方庄去，否则天亮之后，少渊情况就不好说了。”

　　“大哥，这个就不用操心，这个人中毒已经超过一个时辰，千机毒应该已经流遍了全身，用他的血也许还能让少渊多支撑一会儿。”陈瑛本来已经坐下，又自靴筒中掏出一柄匕首，向刚刚扔在一边的一人走去，那人双手被绑在身后，背对着他们半蜷着身子——幸亏庙里面的灯光昏暗，否则刚刚陈瑛扔他下去的时候，一定会发现他龇牙咧嘴的样子。

　　陈瑛的手刚刚触到青竹的肩膀，却听方长歌突然站起来叫了一声：“二弟！”陈瑛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方长歌的顾虑：“大哥，莫非你还在担心那开封府？”

　　方长歌叹了口气，他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这样犹犹豫豫的了：“二弟，你明知道他是开封府的衙役，他来只不过是开封府的一个陷阱而已，我们这样和开封府这样对着干……”

　　“大哥！”陈瑛呼的转过身：“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唯唯诺诺，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他们不成，虽然我们做的事不对，但这开封府一向以光明正大自居，结果不也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他们既然敢用这小衙役做诱饵，我为什么不敢吞，而且我还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就算是他们要钓的鱼，也足够大到拖他们一起下水！”

　　方长歌点头苦笑了一下，起身从陈瑛手中取过匕首，将他拨向身后：“我来动手。”他这一句话已经不仅仅是要亲自动手的意思了，陈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若开封府那边事发，自然有他来一力承担责任，已急忙去夺回匕首：“大哥……”

　　方长歌本是用手去挡住陈瑛，但却忽然退后了一步，脸色一变，蹲下身去，在地上摸了一把，猛抬头向陈瑛说道：“二弟，你快去看看，我们来的路上有没有什么印记！”

　　陈瑛俯身看了一眼方长歌手上的一滴血迹，不由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从火堆中拾了根树枝已跃出门去。

　　方长歌绕着小庙里缓缓走了一周，发现没有什么异样，才回转身来，看向侧卧在地上的青竹——方才二弟击昏他之后，用带有千机毒的刀子在他肩上划了一道，这一路上都将他扛在肩上，没想到这伤口中的血居然在他们走过的路上留下了记号。

　　探手向青竹肩上摸去，他实在不太相信，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为什么伤口还没有愈合。他的手刚刚伸过去，地上的人已经就地十八滚，从他手下脱出去，只是一时滚个方向感全无，嘣地一声撞到香案上才头晕眼花地停住，疼得嘴巴咧到了耳根。

　　“果然是你……”方长歌横踏一步，警觉地拦在方少渊身前：“没想到开封府的区区一个小衙役居然也对开封府这么死心塌地，他们用你做诱饵，你居然还肯替他们卖命！”

　　还不待青竹说话，陈瑛已经一阵风地从外面冲进来，一见到庙中的情况，立刻就明白了当前的情况，上前一把揪住青竹的衣襟，怒喝道：“是不是你干的好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给开封府留记号！”

　　“你小点声行不行？”青竹不满地躲避他的声波袭击，懒洋洋地反问：“这怎么是我干的，是谁在我肩上开个口子，是谁把我像麻袋一样抗在肩上？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你是不是男人啊？”

　　第一次有人这么和自己说话，本来就性如烈火的陈瑛几乎要气炸了，但还没等他脾气上升，方长歌已经迅速将方少渊抱了起来，说道：“二弟，此时不是和他一般见识的时候，密道口还算隐蔽，想必展昭也不能马上找到，现在还是赶快走为好，这小子算他好运，丢在这儿吧。”

　　“是！”陈瑛刚刚松开手，忽然见青竹看向门口，惊喜地叫了一声：“展大人！”

　　两人一惊，同时转向门口，但黎明前黑漆漆的夜里寂静无声，哪里有什么展大人的影子。

　　“你！”陈瑛觉得自己如果不揍这小子一顿再走，实在对不起自己的祖宗八代。

　　“嘿嘿……”青竹笑得一脸揶揄，一点也不像身陷困境的人：“听你们说的很硬气，听到展大人的名字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

　　“呸！你们开封府的人把他当神仙一样捧着，我陈瑛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不追来就算他的造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好看！”

　　“哦？想来听说陈副将的寒烟剑法独步天下，”一个人如同随月光降临一般施施然地从门口走了进来，令人仰之神清气爽。那人进来时已笑道：“展某从未有幸得见，倒不知陈副将让展某怎么个好看法？”

　　“展昭？？”两人这次是彻底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展昭居然能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展昭微笑着环视了一周，确定除自己外，庙中只有眼前几人，方庄的救援还没有到，心里已经放心了大半，便问道：“方点检，包大人有要事相商，没想到方点检会突然出行，虽事出突然，但还请点检大人府衙一行……”

　　方长歌目光一沉：“如果我说我不去呢……”

　　“那展某只好得罪了。”展昭将手中巨阙一举，迫人气势立出，但眼见的青竹却一眼看到展昭的手背上几道抓痕，不由闷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当然逃不过展昭的眼睛，展昭斜瞟了他一眼，几乎恨不能将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出在他身上，也已经在心里想象好了把这个人五花大绑捆回去打五十大板然后关在牢里饿上十天八天的样子。

　　原来展昭正在屋内寻找去路时，一直守在门外待命的阿海扑入，急匆匆为他指路，可是他展昭又怎么听得懂鸟语。谁知那阿海居然是个急脾气，又救主心切，“两句话”不合，居然发起了火，又啄又挠，实在是苦了展昭，打又打不得，骂它又听不懂——后来终于跟头把式地和这鸟儿沟通成功，在木梯的背面找到了暗道机关，按下后，西南方向的支柱大开，露出一道密道。

　　沿密道一路走去，展昭不由心惊，如同阎罗地狱般的情景展开在眼前，血腥之味弥漫，不过也难怪连青竹都没有闻出这么浓烈的味道——血池所在之处距离地道口百米有余，且深在地下，封锁极其周密。

　　从密道出来，果然便是马衡曾说过的胡同，只是此处已经近章县郊外，难以发觉。就在展昭茫然四顾时，发现了地上的血迹。他越是沿着血迹行走，一颗心越是提到了嗓子眼——他七年前遇到青竹的时候，竹子还只是颗生嫩的竹笋，被他一打一趴下，自然不能拿来评价现在竹子的武功，前些日子借着青竹阻拦的机会，曾和他略略交过手，看来江湖中的名号也不是虚言——照正常的道理来说，要应付方陈二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展昭怕的却是，万一这个竹子的神经搭错地方……

　　直到刚刚在庙外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才重新把心吞回到肚子里。而等到进了庙门，看到那张好像写着明晃晃的“来揍我”三个字的笑脸，展昭已经没有耐心再去看他第二眼了。

　　“展昭！”虽然刚刚嘴上说的厉害，可是陈瑛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展昭的对手：“有什么事你就快说，我们可没有时间跟你去衙门！”

　　“哦？也好，包大人就是想询问有关贵府花圃中多具尸骨和地道中血池的事情？方大人是否应该给展某个交代？还有，开封府的这名衙役不知何处得罪了两位，要被如此对待？若是他做错什么，展某代他赔罪，若是两位……”

　　展昭一双明眸半笑着看了看二人，忽然仿佛恍然大悟一样：“展某突然想起，这章县中失踪的几十名少年，都是与我这小兄弟相差无几的年纪，如果两位有时间的话，还请稍作解释一下，展某也好向包大人复命。”

　　“展昭！”方长歌努力镇定道：“你在说些什么，方某不明就里。”

　　“你们曾做过什么，展某就在说什么。”展昭一步步向前走去：“如今人赃证据俱获，展某本可以直接将你二人抓捕归案，但方大人曾为官廉正，展某想听大人一个说法，岂料展某竟是白花了这番心思！”

　　眼看展昭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方长歌正考虑脱身之策时，陈瑛忽然将手中揪着的青竹拉到身前，大喝一声：“展昭！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何必假惺惺的！你要是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这一下，庙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方长歌没想到陈瑛会维护自己到此地步，而展昭和青竹……则是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傻到用青竹来作人质的地步。

　　“大哥！你还不带少渊快走！！”

　　“二弟！大哥定会带人来救你！”方长歌略犹豫一下，终于一咬牙抱起方少渊，向后庙门奔去。

　　这边厢，还在发愣的青竹首先缓过劲来，在“怯懦型”和“勇敢型”之间选择了一下，立刻慷慨激昂地大叫道：“展大人~~~~不要管我~~~~~~抓住这两个坏蛋要紧！！竹子我十八年后……”

　　“好！”还不等青竹慷慨陈词完毕，展昭已经一口应允下来，衣摆一掀，从二人头顶一跃而过，流星赶月般直追向方长歌而去，只留下两个人泥塑木偶般愣在原地。

　　青竹：“……”
　　陈瑛：“……”
　　“咳咳……”过了半晌，青竹才好心地轻声提醒道：“人走了……”
　　陈瑛：“……”

　　自从接手这个案子以来，公孙策就在不停的忙碌，但和前两个人不太一样的是，对于眼前这位病人，他实在有些有心无力。
　　“大人，”忙碌了大半夜，公孙策也稍显疲惫，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如果照正常的脉理来看，这孩子早已经没有脉搏心跳了，只是在他肋下的伤口中有一颗玉一般的珠子，想必就是血珠，也只有靠着那个才能活到今天——不知大人今后想怎么安排他……”
　　公孙策的问话让包拯和展昭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论法理上言，方少渊并没有任何罪过，他也只不过是被其父的任性做法所累，算来也是受害人之一，可是他的将来却要如何处置？难道还能定时为他取得少年毒血来维持他的生命吗？

　　“这些以后再做讨论，公孙先生现在可有方法让他清醒过来？升堂之时也有赖于他作证。”

　　公孙策面露难色，细细把着方少渊的脉搏，希望寻到一点生机：“学生尽力而为。”

　　连公孙先生都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屋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中。就在这时，门外回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朝背后背着一个人，紧随着马汉跑进门来。

　　“什么事？”展昭回身问道，一看到伏在王朝背后的那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不由心头一跳。

　　“大人！”王朝急忙说：“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前往破庙搜索，发现陈瑛被人击晕在地，青竹他也……昏迷不醒，属下便匆忙将他二人带回，陈瑛已经入狱，只是青竹一直没有醒过来，还请公孙先生……”

　　不等公孙策上前查看，展昭已经提早赶上一步去探看青竹的脉搏——他当时就是算准了就算是双手被缚的青竹，对付陈瑛也不会有什么困难，可是现在的情况反倒让他失了方寸——难道他走之后又出什么状况？

　　但他的手还没伸过去，那个可恨的人已经自动睁开了眼睛，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问：“到家了？”

　　他这么简单一句话，倒把王朝吓了一跳：“你……你居然没事？”

　　好像没看到展昭皱着眉头一样，青竹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当然没事，不过如果我不装晕倒，你能背我回来吗？这么长的路，难不成还让我自己走回来？”

　　“嘭”，王朝手一松，毫不同情地看着青竹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觉得自己不补上几脚已经是很看在展大人的面子上了。

　　“青竹，不要胡闹！”在这样的要紧关头，又被他这么折腾，前一天晚上展昭的怒气不由又渐渐涌了上来——马衡的事、私自去方府的事……

　　耸了耸肩，青竹走到床头，探了一下方少渊的呼吸，有些小狡黠地故意自言自语：“我倒是知道让他醒过来的方法。”

　　忽然在黑暗中又看到一丝希望，包拯不由喜道：“你真的知道怎么让他清醒？”

　　“当然喽——我的剑呢？”

　　展昭沉默不语地将青竹扔在府里的剑递给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比起这个，更让他在意的是，青竹接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要知道，习武之人以稳为根，更不要说青竹这样的高手——果然还有些什么他不知道。

　　“包大人，这个是来章县之前展大哥送给我的，可惜的是到现在还没有个名字，如果包大人能给起个好名字，我就让这小子醒过来。”青竹笑嘻嘻地挨在包拯身边，第一次见面时包拯的震慑力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虽然也知道青竹向来稀奇古怪，但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难题，展昭微抿着嘴唇忍着怒气，觉得只要青竹再多添点火，他可能就忍耐不住了。

　　事关重大，包拯也唯有先顺着他的意思。细细将剑打量了一番——这剑却与展护卫的佩剑有些相仿，便问道：“若是叫此剑为青阙，你看如何？”

　　“好啊，好啊……青阙……”青竹念叨了几遍，忽然一转剑身，拔剑出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已反手将小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赤红的鲜血顺着手臂指尖迅速地流了下来，连王朝和马汉都不由吸了口凉气，青竹却若无其事地向桌上取了个杯子……

　　刹那间，整个屋子里变得比刚刚还要寂静，屋子里只剩下血滴碰击杯子的滴答声——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血沿着指尖慢慢流入杯中——甚至连展昭也愣住了，不知自己该有的立场是立即上前去阻止还是就这样等着……

　　眼看血很快滴了大半杯，青竹从衣襟里扯出一块和他很不相配的浅粉色手帕，熟练地用嘴咬着将小臂上的伤口包扎好，然后才掏出公孙策曾经给他的小药瓶，倒出一颗解药吞下去，缓缓松了一口气，懒懒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多血让他泡澡，给他喝一点吧，行不行就看他的运气了。”

　　包拯倒是不知内情，但展昭和公孙策都十分清楚，千机毒虽发作缓慢，但毒性蔓延很快；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毒到之处，痛彻难忍，故而宫中将其作为延长死囚痛苦的毒辣手段而禁用——他们一直以为青竹带着解药，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考虑到眼下这一步，一直忍到现在——难怪从刚才起，青竹的手会抖得越来越厉害。

　　眼看着青竹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神色疲惫地慢吞吞扶着门走出去，展昭刚刚一肚子的责备，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青竹……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