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狱》looya

2、噬心之程

　　浅水别墅
　　“狱，你真正想要的是它是吗？”
　　“说什么傻话呢？我当然想要它了。我想要它一辈子都属于我。”
　　然后，又是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深深地嵌入宁望雪的心脏。
　　“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宁望雪，你竟然傻到如此彻底！你明明知道我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他紧紧地抱住她越来越冷的身体，心止不住地颤抖。终于达成所愿了，可为什么一点成功的喜悦感都没有呢？可是为了救“她”，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这么做。
　　温暖渐渐散去，世界只剩荒凉。
　　“狱，去救她吧。六年的美好时光，我知足了。”在男子痛苦地嘶吼中宁望雪安详地阖上了双眸。
　　“你明知，我爱她爱了一千九百年，不值得你这样付出生命。为什么这么傻？”

　　呼——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宁望雪从噩梦中醒来。
　　“又是这个梦！怎么回事呢？”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胸口处，润滑如玉，无任何疤痕。
　　“我真是够傻的了，”望雪拍了下额头，“可能是自己住太久，内心太紧张了。看来明天必须要把小零接来陪我了。”小零，全名房零，是望雪一年前资助的福利院孤儿。
　　而后，望雪蒙上被子，蜷缩着身体如同柔弱的小兽一般，悄然入睡。
　　梦，是真实存在的吗？一次是偶然，反反复复梦到同一件事呢？不得而知。
　　宁望雪，今年十九岁，是这栋浅水别墅的主人。样貌出众，舞技精绝，尤擅长古典舞。十六岁一支“梦舞”震惊整个舞蹈界。如今被有“中国古典舞之最”之称的杨萍收为关门弟子，前途无量。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母亲难产早逝，父亲因承受不了丧妻之痛远离红尘纷扰，十九年来没有一丝音讯。可没想到最亲爱的奶奶也在去年七月因病去世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幸福的人。不过，好在宁家家底雄厚，在当地算得上是名门望族，因此望雪的生话还算舒适，再加上望雪一年前资助了一个孤儿与她作伴，她并不孤独。
　　“小零，这里。”下课铃一响，小学生们一窝蜂地冲出校园，活力四射，惹人喜爱。
　　房零今年七岁，小学六年级，这孩子天赋异禀，只一年时间便从一年级跳级到六年级，可六年级的课程也完全难不住他。奈何他实在太小了，身体又单薄，望雪担心小零再跳级到初中会吃不消。
　　“姐姐，今天没去杨老师那上课吗？怎么有时间来接我呢？”小零小跑过来，轻轻牵住望雪的手，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但眉毛却微皱着，帅气的小脸总闪过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表情，明明才七岁，却从里到外都散发出冰冷的气质，而且他的这种眼神令望雪十分熟悉。
　　“今天杨老师飞上海，所以就给姐姐放假了，今天一天姐姐都可以和你在一起。”
　　“这样啊，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一年我都没看到姐姐怎么休息呢！”
　　“这一年确实很忙，为了演出在全国飞来飞去的。不过怎么看小零比姐姐还累呢，黑眼圈那么大还无精打采的，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身体哪儿不舒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手牵着小手，走在有些泛寒的夜幕中。
　　“不是累的缘故，不过——”
　　“那就是小蕊喽！她又缠着你玩儿了！”
　　“才不是那个傻丫头呢！姐姐你以后别总是提她了，她真的烦死人了。”小零一脸的嫌弃，想到今天杜小蕊给他一根棒棒糖，好不容易小零赏了一次脸。后来却得知那根棒棒糖早就被杜小蕊“认真”地舔过了，这对于有些洁癖的小零来说简直不能忍受，干呕了大半天。
　　“啧啧，好啦好啦，别闹别扭了，小蕊还挺可爱的啊！”望雪揉揉小零的头，无比宠溺。
　　“姐姐，鬼节快到了吧，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房零摆弄着手指，不经意地划过商店的橱窗，被触及的地方结成一小块透明的冰晶，又隐藏在黑暗中。果然，灾难要来了呢。
　　小零从有记忆开始便知道自己并不是人类，却又与他总看见的鬼魂不同。自从有了互联网后，他才终于从一部古书籍里得知自己似乎是“鬼灵”。鬼灵，据说是人和鬼共同孕育的结晶，不属于三界之内，拥有不可预知的能力。无谓生死，他的生命与其父母相牵，同生共死。而且，鬼灵的体质与阴气有关，阴气越重，鬼灵的身体、气息也就越趋近鬼魂。
　　“小零，从今天起就到姐姐家住吧，陪姐姐，不住校了好不好？”望雪问过小零好多次了，可都被小零拒绝了。每次来学校，都能看见小零身后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望雪真的很心疼却无法改变小零是孤儿这个事实。
　　“好啊，小零想要保护姐姐。”小零目光真挚，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太好了！你可算答应我了。这下我们每天都可以见面了。”望雪抱起小零，摘下围巾给小零围得暖暖的。
　　“姐姐，最近要小心点。”小零伏在望雪的肩膀上，面带忧色。
　　“放心吧，姐姐会注意的。”温暖的笑颜在夜里绽放，圣若天女。
　　“希望如此吧。”小零的声音本就清脆动听，在徐徐夜风中给人一种仿佛不为世间人的感觉。
　　嗖——
　　一道红色的身影飘过。
　　“咦？那是什么？是我眼花了吗？”望雪眨了眨眼，眼前是无尽的黑夜和零星的路灯。今天晚上奇怪极了，才七月初四，天空就没有月亮。
　　“小零，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一只偷腥的小猫吧。”小零的眼中闪出别样的光芒。

　　四天后，七月初八，望雪最爱的奶奶一周年忌日。
　　“小雪，旋腿时再慢一点，小心拉伤。”杨萍满眼欣慰地看着望雪，这个关门弟子她还真的没有收错，本就天赋异禀，后天又谦虚好学，勤奋努力，怎能不让人喜欢呢！
　　“perfect!”
　　“好像仙女转世啊！”
　　“真美！”
　　其他学员们情不自禁地赞美着，每次望雪跳起舞来都会令人迷醉，仿佛转世的仙女一般。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简直惊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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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之缘，魂相牵，离离亦散散
　　前世今生，千丝万缕斩不断
　　何悲何喜，又为何闭目长叹
　　赐我一杯清酒，忘世间尘烦
　　恩和怨，心和缘，何事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皱眉不必现
　　爱，恨，谁又看得见我悲欢
　　衣袂飘过愁海，盼相见
　　人生苍白如纸片，却有两道平行线
　　人鬼殊途，本不该遇见
　　是喜是悲，亦梦亦幻
　　把心交给天去判，看天命使然
　　——《天命》
　　腾跃，收袖，回眸，定格。望雪的一支《天命》完美结束。
　　掌声如雷。
　　“谢谢大家，望雪这厢有礼了。”望雪双手在小腹前交叠，微微屈膝，行了个古典谢礼。
　　“给仙女大人回礼。”学员们嬉闹着，朗笑着，谈论着，这种温暖的感觉让望雪沉郁的心情渐渐舒缓。她最爱的奶奶，已经离开她一年了。
　　“小雪，这阵子又有很大进步啊！老师今天奖励你一天假期。”杨萍和蔼地看着望雪，她深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望雪强颜欢笑的样子令她心疼。
　　“谢谢老师，我好爱您啊！”望雪上前给了杨萍一个熊抱，灵动的双眼噙着感激的泪水。
　　“这丫头。赶紧卸妆回家吧！再磨蹭我可反悔了啊！”
　　“别，老师，我马上就走。”望雪一路小跑冲进化妆间。
　　“哎，我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这样的女孩哪里找啊！”杨萍扶额叹息。

　　息龙墓园。
　　抱着一大束奶奶最喜欢的薰衣草，望雪步履略显沉重。从生下来到现在，望雪从来没见过亲生父母，哪怕是一面都未曾有。母亲因她难产而死，父亲也因此看破红尘，云游四海。说是看破红尘，说到底还是无法面对这个间接害死自己最爱的妻子的亲生女儿吧！奶奶夏琼花一人把望雪养大，如今也驾鹤西去，这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啊！
　　走着走着，望雪突然止步。
　　“奶奶的坟前怎么会有个人呢？在这个城市里奶奶除了我应该没有其他亲人了啊。”
　　那应该是一个极其孤傲冷酷的人吧，光看背影就有一种“闲人勿扰”的感觉。屹立于红尘却又不似凡世之人，亦魔亦仙。他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好像在触摸着奶奶的相片。
　　“琼花，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他嘴里念叨着什么，望雪只能听见些许模糊不清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梦中的声音！！！！！”
　　望雪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有些重要的事情被她遗忘了一样。
　　一大束薰衣草从望雪手中滑落。
　　那人闻声回眸，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一片，竟然有些缠绵，仿佛他们曾经是一对爱得深沉的恋人。
　　透明的泪轻滑过他俊美的脸庞，再一次让望雪心头一颤。不知为什么，望雪突然间特别满足，明媚地笑望着远处的他。这个笑容不明原因，却又意义非凡。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望雪被他深拥入怀，熟悉而温暖。
　　“好想你，我的雪儿。”
　　后来的事望雪就记不清了，只知道他似乎在自己耳边呢喃了好久，而望雪竟然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她好像又做梦了，不过这个梦却是香甜的，再没有了那血腥的场景。
　　漆黑的夜，阴风习习，今年，注定不会安宁。自阴历七月初八起，阴盛阳衰长达八十一天。阴年阴时，千年难遇。任何人的命运都将无法预料。
　　“又是梦吗？”望雪打开床前的台灯，摸索着想要下床喝点水，手到床边却触及一片冰凉。
　　“姐姐，你终于醒了！”小零小小的身躯伏在床前，满眼担心。
　　“小零，我怎么了？我睡了很久吗？我记得我明明去奶奶的墓地了啊，怎么回到家躺床上了呢？”望雪轻按太阳穴，怎么感觉昏昏沉沉的呢？
　　“你还说呢，根本就不会照顾自己，竟然在去墓地的路上晕倒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啊！你答应过我照顾好自己的，姐姐你——”小零越说越激动，今天是阴历七月初八了，七月十五以后，将万鬼横行，姐姐的灵气如此圣洁，绝对是鬼魂觊觎的对象。
　　“小零，姐姐可能是这几天训练太累了，体力一时不支，你不用太担心了。”
　　“哼——再也不相信姐姐说会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了。”小零站起身，去厨房给望雪接了杯温水。
　　“那个奇怪的人？又是梦吗？”望雪摇了摇头，应该是梦吧。

　　浅水别墅门口，一位故人逆风而立。
　　“望雪，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