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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才子掌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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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雅言一向喜欢放任自流的管理方式,配给了古道几个心思机密的帐房好手,自己就高高兴兴去看热闹。她也不摆什么架子,领着西风和夕阳两人,骑在矮行马上,就一路有说有笑而去。
方寸阁的领门伙计一看到三人下马,马上凑上来笑道,“还说着今个儿日头好,正要开讲玉楼春的段子,怎么就不见小主子到,没想到,喜鹊枝头一叫,您就到了。真个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三位爷,还是老位置落脚呢?”
西风咧嘴一笑,“最巧不过你一张嘴。小姐在外名头也不大,不想惹那么多苍蝇,记得把眼神放亮点。别喳喳呼呼的都往二楼雅厅里放。”
伙计呦的应了声长调,小心翼翼领着三位到二楼靠窗处屏风后的僻静地落座,也不用三人多言,自觉下楼去吩咐厨房备好菜肴。座位上留着青瓷琉璃壶,却是个与众不同的摆设。
楼梯上几下匆忙脚步,苏雅言远远就看到古道蹙着眉头,四下打量,见自己笑吟吟招了招手,才舒展开,拱手行了个礼,走过来。
“怎么也不前先说一声。”他唤过一个伙计,嘱咐道,“把壶里的茶叶换了,用刚收的雨前龙井。”又半是疑惑道,“不是……喜事吗?怎么就出来了。”后一句却是对着西风和夕阳问的,就看到两人脸色一沉,碍着小姐的面不敢发作罢了。
苏雅言扬起舒短的眉毛,托起下巴,笑着斜睨几眼两个家伙,“别理她们,性子傲得很,遇到个更强势的主,憋气了。嘿嘿,不过,我喜欢,斗来斗去的,才热闹啊!古道,要不你也搬回来住?”
夕阳心中嘀咕,得,古道一搬回家,老夫人还不乐死,只当他是订好的侧室,再来个二次逼婚,和那个龙家的少爷对抗上,那才叫热闹。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人情世故,还太小,看不清。
再说,她私下地看了看古道,见他淡淡一笑,不把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却是婉拒了,心中也是不悦,一个男子,在外面抛头颅撒热血的,何必呢,有功夫,还不如在家相妻教女的,落个清静。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对小姐说,惹怒了小姐还好,她是个骨子里最奇怪的人,一定不会计较。但要是惹怒了兴致勃勃的古道,就怕自己的娶夫大计一定泡汤了,还被某个狼子野心的家伙盯上,生不如死。
三个手下都是人精,苏雅言一句话出口,西风就暗笑在心,抬头盯着屋檐上的花花草草坚决不出口。古道早看出了夕阳这小妮子贼眼的打算,睨她一眼,暗中警告,却也不把这话往心里去,不表态,也就是拒接。
幸好,剩下个蒙在鼓里的苏大小姐总归是个明事理的人,见他不采纳意见,也就转开话题,调笑到,“近几日,方寸阁的大掌柜没有遇到求爱者吗?二楼的雅厅虽然难上,不过还是有顽固女子,坚持不倒吧!”
她视线在大厅内流转,看到刚刚从楼梯口上来,就盯着屏风外站立的古道,露出炽热猛烈眸光的女子,不由微微一笑,“说某某,某某就到。慕容家的二小姐,古道,你还是好生招待吧。”
很不仗义的挥手让他退下,去应付明显呈现激素分泌过剩,意在挑逗美人的慕容二。反正时辰尚早,除了几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女子在楼上对弈,空荡荡的大厅中流淌着轻微流畅的筝声琴调,夹杂着窗外吹拂而入的细风暖阳,还真是绵软如蜜的时刻。
苏雅言自从将手里的产业下放古道后,发现的第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和那些同龄富贵人家的女子厮混,什么青楼花船,统统不是她的兴趣。也不是她洁身自好,故作清高,而是骨子里对那些横眼如波、眉黛如山的娇儿男倌无法承受。之所以,能够保持一脸麻木装,不呕吐出口,也是因为淑女思想作祟,不肯跌了面子而已。
也因为深居简出,才不至于让苏大小姐厌恶男人的古怪名声流传出去。
看着慕容二垂涎老脸,彩衣娱人的模样,苏大小姐十分得意的笑道,“果然极品人物都是要调教的。也亏的本小姐十几年的樽樽教诲,才能让古道养出这般气度,嘿嘿,男人吗,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西风翻了个白眼,“小姐,这话私下里过过耳,咱们就当作是童言无忌。但要是传了出去,人家还以为你不爱蓝颜贪红颜,那才是洗不清一身骚。”
苏雅言立马压低了声音,谄笑着,“这不是咱们几个私下里发发牢骚吗。”
西风被她皱了脸,宛如出笼的肉包子,褶皱一坨一坨,苦哈哈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捂着嘴巴闷发了几声嗤嗤气喘。“行,您知道避讳就好。”
夕阳接过伙计的端盘,把几个精致小菜放好,毫不痛心地用一壶十年佳酿倾斜碗筷,作为清洗,再淘出随身携带包在手帕了专用的洁巾一一擦拭了,才递给苏雅言使用。其中动作,流畅文雅,如老迈的茶士精炼的一手泡茶绝活。
苏雅言长年在富贵中浸染,虽对夕阳过度的洁癖颇有抱怨,不过懒性发作,就随她去了。而且,清杏子酒浸泡过的碗筷,配上几盘精致凉菜,入口生滑,微含香醉,算得上是进食的趣味了。
她一筷子菜食,一小盏温酒,腹中保暖意上涌,珠圆玉润的小脸蛋很快浮现了几层晕色。绵绵酥暖里,听到楼下有人大声吆喝,即使是用了几层的上好木材做的隔音,也无法断绝此人的声响。
“我朝梁章钜梁尚书曾在《楹联丛话》中写道:楹联之兴,肇于五代之桃符,孟曷、余庆‘长春’十字,其最古也。至惟而用之楹柱,盖自南隋始,尤以北隋最盛。好好的一处酒楼,怎能有酒无联?下乘,落于下乘了。”
另一个声音也不甘落后响起,夹杂了筷子敲击瓷杯的动静,倒像是配乐一般,“康姐说的是。古来今往,酒店酒楼有酒联,可招徕来客,增色添光。放远的说,济阳郡最得名气的逍遥楼酒家为了吸引人气,招徕生意,特请秀才撰写了一副门联‘开坛千君醉,上桌十里香’。此联对仗工整,自然贴切,引得过往客人每每路过,都想到酒店歇歇腿,喝一碗,让那不过新开张几月的逍遥楼生意明显有了起色。
想那掌柜的不懂风雅,却是个妙人,认为这是财源。不久,又在店内二雅间分别请人撰写酒联‘一缕风月当酣饮,美味偏招云外客’‘万里溪山豁醉眸、清香能引洞中仙’。客人读后更为高兴,酒店内座客日益川流,雅间更是频添座上客。”
“我原本以为方寸阁名雅高座,必然有其独特之处,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还不如个僻静郡县的小酒楼。失策啊,失策!”
苏雅言嗤笑一声,招手让跑堂的女婢过来,问清缘由,听得她说是两个风流仕女所为,却非熟客,顿时心中有了计较。
夕阳不愿小姐降了身份,和几个泼皮混蛋计较,出口劝阻,“小姐,我看是两个想吃霸王餐的混帐,以为仗着点才色,就可以搏个白食。这些伎俩,只有在那里故作高深的青楼酒肆里才能生效,你就别费这个心思了。”
苏雅言是谁?
一个怕麻烦又喜热闹的小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除了个四四方方的庭院大堂,日子虽然奢华,却也平淡,能遇到不危险的趣事,她还不往上凑趣?
正好,就听到古道掌柜平稳低抑的嗓音悠悠响起,
“两位贵客说的是个常例。只是,古往今来,纵览楹联,妙趣横生,也登峰造极。单是关乎酒字,就不乏多种绝对。
前任状元颜几的‘白日樽中短,青山枕上高’以写酒人;榜眼窦象的‘无小无大,一心之布可缝;或青或紫,十室之邑必有’以写酒招;御前侍招胡御的‘庆喜升平开国酒,仙居日月驻壶天’以写酒缸。就不知两位高谈阔论,又擅长哪一种?还请赐教。”
“好!”大堂里响起一阵激烈的鼓掌声、叫好声,还有些骄纵少女的吹嘘声、口哨声,厮混了跑堂招待们如出一辙的欢呼声,将古掌柜的才学衬托的绝世无双。
不用想,也能猜到楼下找茬的二人是如何窘迫的模样。
铁板烧,铁板烧,没打听好地盘上的情况,就随意叫板,不撞上铁板还真不能体味苏家的人才济济,谷掌柜的非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