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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婚后堂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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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夫妇二人哪里知晓仆人私下的想法。
男看女觉得累赘,纨绔贵女;女看男觉得高不可攀,纯粹欣赏;这二人确是名副其实的同床异梦。
等到簇拥而上的仆人吞没了还在挣扎的苏小姐,龙南鹰才有空闲看到妻主口中的白翅。
小巧圆润的身体,和饲主同样的特征,猩红色如凝血的鸟椽,眼上竖起的两处藏青色的长羽,龙南鹰翻过白翅的身体,对于它力图挣脱的反抗完全忽视,果然,他在白翅密集的腹部软毛下发现了一条如描金的短线。这果然是传说中展翅三千里、骄狂为王的沧鸟。
只是,龙南鹰满足了探求欲望,自然放开小家伙,看它像受了委屈一般,扑腾着翅膀,歪歪扭扭的飞到苏家大小姐怀中哀嚎。
只是个被圈养的肥鸟而已!
龙南鹰挑挑眉,心头被人群聒噪声激起了一阵暗火,他挥舞手里长剑,甩了个十分利落的剑花,砍柴一般将大门狠狠剁下,砸在地上激起了一声巨响。
屋内瞬间安宁,死一般的安静。
“出去!”他不带情绪的眼睛扫过屋内一群‘木偶’,像是北极的狂风呼啸而过,下一刻,所有人忙不迭地的蜂拥而出,远远的避到了屋外百米远外。
这个男人,簇眉里宛如恶鬼,凝目间可无形杀人,万万惹不得。
苏雅言大大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自顾自脱去繁杂累赘的外衣,将七七八八的配件一一刨去,熟练的编好长辫子,才感到自在。穿上一双祥华复针的百衲鞋,她扭动脚腕,感到不会崴脚,这才放下挽着的长袖,摊平了外袍,把沧鸟架在肩上,对龙南鹰笑道,
“让三少见笑了。时候不早,该去拜会父母大人。”
半大的人,笑容淡淡羞涩,声音缓而不豫。
龙南鹰对妻主的一声三少感到意外,但听在耳朵里,却不见的刺耳,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小妻主似乎对于三少这个名称十分喜爱,叫唤的时候,语调都会上扬几分。莫名的令他想起,母亲生前,也总是三郎三郎的昵称。
他应了应声,出了大门,就背了双手,挺直脊背,单手反握着一柄长剑,昂首自在的走在前面。
面容如玉,刚硬冷厉,一身本该柔情绵意的月白色长衫,在他身上都渗出一股子强势的铁气森森。
一路上奴婢们纷纷不自觉为自家小姐担忧,哪有人家里能遇到如此强硬的正夫,只怕会阴阳颠倒,伦理乱常。莫要是被迫做了个夫管严,那才叫生生抬不起头来。
苏老夫人端坐在高堂上,也是心急如焚,当龙家少爷迈进了第一步,一双傲气凌然的眼睛扫过房内时候,她老人家心中同样的为之一叹,糟糕!
如此男子,实在是不做大家正夫的性子。眉目里比女子还要刚强冷清几分,眼中全然没有礼教束缚、道德畏惧,虽然知晓此子定然是个不屑于够三搭四的个性,但也看出来,此君眼目里更不会有他们苏家的位置。
他更像是天上的苍鹰,习惯了高飞,是不会轻易屈就茂林。
苏老夫人马上寻思着是不是另外找个贴心温情的男子,让女儿娶个二房,也好做个将来接受苏家,管理商事的帮手。
只是随后跟入的苏大小姐脸上笑意盈盈,目光澄清放松的模样,又让苏老夫人心头微痛。她唯一的女儿,自小神识混沌,八岁前总是半夜惊醒,在院落内幽魂一般行走,更是不言不语不需任何人靠近。
直到近身的丫头惨死眼前之后,她才像是回过神,闭门大哭了三天,出来时,抱着自己又哭又笑,嗓子都喊哑了,还使劲憋出一句话来,“娘。”就这一句,不枉她抛掷女子尊仪,抱着孩子流泪不已,暗中发誓,终此一生,只要孩子想要的,身为娘亲就绝不违逆她。
唉,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不喜男女之情,也没有时下一些贵女们亵玩少女的癖好,加上体弱多病,迟迟不肯成亲。她拖了许久,无奈之下为了还龙家恩情,才定下这个‘名声在外’‘男女莫测’的龙三少。现在可好,女儿虽不见恼怒,只怕是越发不愿靠近男人了。
苏老夫人想到这里,大感头痛,一旁的严氏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呐,就别自己瞎操心了。”
话说,苏家老夫人和正夫严氏也是少年夫妻,家中虽有几个侍从,却都是贫家子弟出身,教养舒浅,品行微薄,得不了几分宠爱,不过是为了开支散叶,不得而为之。加上严氏持家有方、大方得体,两人携手半百,仍恩爱绵长。
所以,苏老夫人老来得女,亲父因病而亡后,立马就寄养到严氏名下,严氏更是对这个女儿视若己出,从小贴身带养,心细呵护,才将她原本孱弱的身体调理的大好。也难怪,对于苏雅言,他更是抱着能放纵就放纵的慈父心态,对苏老夫人的焦虑总是付之一笑。
苏老夫人手心里发热,脸上却还是半犹豫了一顿茶功夫,无奈道,“慈父多败儿,慈父多败儿。”见严氏似笑非笑斜过一眼,倒是不再吭声了。毕竟暗地里,她对这颗掌上明珠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苏雅言自然不知母亲大人心中诸般担忧,她挽着西风的手,盈盈一拜,“母亲安好。”又对着严氏侧脸一笑,也恭恭敬敬拜了一礼,“父亲安好。”
然后就看着龙家三少端端正正的行过堂礼,接过信包,敬了新君茶,虽低首矗立,仍意气傲然。
苏老夫人结结实实又皱了一次眉头,眼神划过了女儿的正夫头顶,很快就对上严氏若有所思的一双眼,她接过茶,抿了一口,心里是极不痛快的,只是女儿虽然不说话,语态形容却是难得的欢喜自在,也只好把话憋在了心口。
她指指旁坐的严氏,对欲要下跪的龙南鹰摆手道,“都是一家人,也别分的生疏。日后有不明白的,都问你们亲父,家中大事,需慎行。”转头,对垂着眼,做聆听装的女儿笑骂道,“我知晓你顽皮,但也成亲行礼做了正事。日后不可如此惫懒,对夫婿要上心,平日里的课业也不可落下。”
苏雅言露出一个清浅生涩的微笑,脸上大抵是孩童般稚嫩的模样,让苏老夫人爱极又怨极,只怕女儿日后是有了夫婿忘了亲娘,一心闭门讨好正夫去了。
罢罢罢,她老脸一红,从手腕上脱下了一个淳玉打造的镯子,拉过了女儿松松套上,一手抚平了女儿疏散的鬓发,“这是为母贴身之物,如今你也算是成家,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不必再去帐房禀告了,自行拿取即可。对夫婿贴己私用上,切不可小气。”
严氏也含笑取下腰间的一块佩玉,交到龙南鹰手中,“雅言人小,脾气也小,倒是少不了孩子气,南鹰是正夫,就要行正夫的气量。诸事还需把持督导。耐心以教,方能相守长老。”他一字一句意有所指,偏偏神态自若,看不出什么名堂。
龙南鹰眉稍一耸,终究是忍了下来,低眉接过了佩玉,握在手心里,咯的钝疼。手里更是扣紧了长剑,将剑穗挤成了一陀。
苏雅言眼尖瞅到龙家三少游离的一丝隐忍,将心比心,不忍他被训,伸手拉住了他,虽然被他横过来一眼吓到了,还是强打起精神,笑对母父,“三少好剑,喜武,父亲就别为难他了。人吗,还是直率点好。雅言总是会长大的。”
严氏摇头笑骂,“好个直率点好,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才成婚多久,就一心直往夫家拐。”
苏雅言不做声色,悄悄放开龙南鹰,见他冷气稍减,小心肝才安稳下来,脸上红扑扑的,露出一个羞涩甜蜜的笑容,“父亲取笑了。”
“行了,新婚夫妇,也不妄求你们还惦记着母父,好生厮守吧。时辰也不早,你们回去用餐,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加了几个南方菜,南鹰觉得可口,就加入常例。”
严氏做主,推拒了小夫妻还要在大堂共食的建议,另外对龙南鹰关照了几句,“你家中侍从甚少,除了几个贴己的,不妨另外去人市上寻购几个,也能算个帮手。雅言身子不好,别让她看书劳累忘了时辰。”
龙三少抱拳沉声应下,目不斜视,离开的时候,也丝毫不掩饰自己急于先走的念头,昂首挺胸,比任何一个女子都大方无畏。
苏雅言也不急着追上去,迈着自己的步子,一步一步随性前行,身子骨懒洋洋的,肩膀上的沧鸟也是一副怏怏未睡醒的懒相,一鸟一人相得益彰,走路举动里,颇有飘飘欲眠的风采。
苏老夫人此时又觉得女儿的这个正夫娶的正是好处,雷厉风行,恰好能治治她惫懒成性的脾气,也指不定能让小丫头真正的像个大人。就算是夫管严、身如男子,她也都忍了,只要女儿能变得更好,这个苏家自然也可以交个正夫打理。
耳边传来严氏轻飘飘的几句话,“别穷想。一个大院里,趁你能看着的时候,就好好看着吧。雅言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龙家少爷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过日子,总归是夫妻俩的事情,你别插一手。”
苏老夫人揉揉鼻子,不吭声。她心里不是不明白,只是,虽然在商场上素有‘笑面虎’雅称的苏娘子,但要和唯一的宝贝女儿相关,她就会分寸打乱。
丈母娘和女婿,这仗有的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