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人心浮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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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被深深震撼的三位考生回到客馆，才听闻了另一则最新的奇闻。有人盛传，在白马寺门口摆摊看相写信挣钱的李凌竟然被人看中，推举到殿中省当差去了。
其中，李凌遭遇贵人的经历被描述的活灵活现。什么头上紫气东来、北斗星闪烁、脚踩无暇光芒、身披金甲卫士……最终融合了神话、武侠、超现实主义和象征主义，成了一个四不像的大杂烩，偏偏大家还听得津津有味。
王倩听到这些传闻，很不不屑的努努嘴巴，轻声对苏肉丸道，“这个李凌，也是个屡试不举的老生徒了。这人也怪，每到秋闱都跑来长安。同大伙聚在一起，眼巴巴看着别人中了进士、明经，打马游街。然后立马脱下她高不可攀的模样换上屈卑恭膝的假笑，去同新进士、明经攀交情。前后决然相反的两幅模样，在长安老生里也是出了名的嫌贫爱富。”
张延学联想到自己多次不第，忍不住感慨一声，“可怜天下读书人。”
王倩哼哼到，“可怜她前倨后恭，别人自然不理会她。有些读书人呐！”
苏肉丸不以为然，功名荣禄从来都是读书人趋之若鹜的肥肉，李凌也是城府欠了些，倒不如她母亲来的深沉老道，若是在官场混上几年，修得几分李云锦的火候，那时候，就不叫前倨后恭，而是德高望重、爱惜人才了。
只不过她表面上还是得笑着转移话题，并不愿意背后说人恶语，“蟾宫可折桂，终南有捷径。人嘛，各有各的天命。人家可以不用科考便位极人臣，我们还要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际遇不同，也是各自的福分不同。比得不！”
张延学和王倩默然，各自唏嘘一番。不过张延学面露了羡慕之色，而王倩却沉下脸，很是愤愤然。
等到苏肉丸回到独门独院内，又听得杜明离把李凌高升一事当作笑话来讲。原是某位李凌的同行，看中了李凌天生福贵之貌，几番攀谈就带着她去私下传授天机。结果此人倒还真有一分铁口直断的本事，才过数日，就应了验。勾的长安仕女们心潮澎湃，蜂拥前去拜会，差点把这相士的门槛都踩烂了。
杜明离也打趣问，“大小姐何不也去此仙人处拜访一二，指不定也能平步青云。”
苏肉丸想了想，摇头，“我却是不信这些命相之说。”她鄙视了自己嘴巴硬，转世重生都遇到了，还不相信命理。“我只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杜明离惊奇的上下打量她，许久，微微一笑，“世人皆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小姐这样的心态倒是少有。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小姐做的很好！”随即，语调一转，透出几分讥讽味，“这样的小计量，竟然也能引得四方潮动，实在可笑。那个所谓的相士，必然是某位大人物的耳目，搜罗人才罢了！
我也见过这个李凌，写的一手好字，学问也还行，虽是嫌贫爱富，却是做人奴仆的通病。嘴巴上之乎者也的也说的冠冕堂皇，相貌也不错，几番机遇未得，加上母亲交友广阔，是个极好的施恩对象。这样的人，一般权势不够，往往不敢碰。而权势太大的豪门，又会看不上！”
杜明离敲击着桌子，不自觉的模仿着严哲思索的方式，沉吟半响，突然道，“我想，这个大人物必然是靠近了陛下之人，却处位不高。不是御前侍卫，就是通事舍人之辈。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苏大小姐很想笑，看爹爹思索时候那个叫做情趣，看这位督教思考，就要做乐趣了。
她顺便提点到了遇到彭玉曼一事，杜明离仔细追问了其中环节，甚至包括当时每个人的衣饰、刀具、脸上神容。等到听得张延学和王倩两者截然不同的反应时，杜明离带了一句，“这二人都成不了气候。若真有抉择，大小姐还是离她们远些的好。”
苏肉丸置之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她和张延学详谈甚欢，见王倩也是个直率女子，虽不见得都会深交，当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却是记得分明。
从某个角度上说，苏肉丸童鞋也是固执愚善之人，不到底线，不见她会动用大脑。杜明离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先是不悦，而后心中暗暗冷笑，我这个谋士也算是尽过了职责，若是出了意外，你也没办法怪到我头上来。
又是几日匆匆而过，皇宫中传出消息，陛下龙体欠安，这省试一科暂且延后几日。让原本卯足了劲打算发挥一下手脚的众考生纷纷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得又扑回到漫无天日的复习猜题中。
可能齐岳客馆里最闲的人就是苏肉丸了。
她晨起读书，而后抚琴，午时又睡上一个时辰，醒来后小用点甜点，日头稍弱，出门到长安街上晃荡，带回点特有的小吃，又到夜时，点灯描画。
其生活之规律，节奏之缓慢，饮食之滋润，让客馆内其他人都暗恨在心，偏偏要学她这样万般事情不惊扰与心，悠哉的像是来长安一游，确实如何也做不到。
于是日日见一群学子们等着猩红熊猫眼盯着那个拖着鞋帮子一晃一晃往外走的肉丸，恨不得把她塞到青史书堆里活活憋死她。
西风本是如影随形，不过近几日欲香坊人手紧缺，管事的忙的中了暑，加上长年疲乏竟然生生病倒了。后备手也外出采购，竟然出现了权力上的架空期。苏大小姐二话不说，直接打发了她去坐镇，同时，也把那个武艺一般脾气却不小的笔砚也一同发配青楼。
不是她不知道笔砚回来后的怒气之盛，只是以她的火眼金睛自然看得出西风对这位男士的几丝照顾和好感，所以，苏大小姐也不多是为了身边人的幸福，伟大的牺牲自己未来的幸福而已。机会，没有的时候，就要创造。
人太闲的时候就喜欢没事找事情做。
苏肉丸真是深得各种其味的人。她一开心，就开始串门。然后接二连三的被武岫轰出来，被东方泠怒视出来，被王倩死关了门碰了个钉子，到最后，只有张延学的房间是畅通无阻的。
果然还是老实人比较贴心。
苏肉丸激动的推开门，一看，房间内孤零零的，除了桌子上的一个包裹，几件物件外，影子都没看见。
白白激动一场。她敢想离开，眼角就瞄到桌子上摆放着的砚台，山水薄意，秀雅别致。心里一个疙瘩，就握到手中，仔细察看。
她有直觉，这位彭魔女手里的玩意，绝对不是凡品。
果然，盖子上有个玄机，一拧开，里面竟然藏了一本小小的书，比起那日见到那本米粒大的册子还要小。巴掌大的书页，摊开了是密密麻麻的字眼，正要废尽眼力才能勉强分辨出一二。
没有放大镜，这本参考资料要怎么看？苏肉丸对着这鸡肋一般的小抄汗颜许久，思来想去，还是把它放回到机关里，想着大可等张延学回来后再劝她扔掉。
只是一出了门，回到房间中，莫名其妙又后悔了，想着应该把小抄当场悄悄拿出来撕掉，要不然就可能出点麻烦事。
抬头，墙壁上硕大的一副书联，写着：各家自扫门前雪。
于是反复诵读几遍，才感到心中安稳。
傍晚时分，张延学从外归来，身上衣裳单薄，瑟瑟发抖。苏肉丸不动声色拉了她同去游街，只道是听人传闻，着新衣上考场，必有才气。
特意到了苏家的产业，只亮了一下苏家的玉牌，自然而然也为张延学采制了一套朴素耐脏的厚秋衣，说是作为预先祝贺，沾一沾解元的福气。张延学不是个不识抬举的人，心里千般万般感动，推脱不了，也勉强受了，对这个年纪小小心思熨帖的苏家小姐，真是生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途中，苏肉丸盯着街旁的几个杂耍艺人，像是忽然想起一般，漫不经意的提点了一句，“张姐，那个砚台，你还是扔了的好，也省的沾上麻烦。”
她用余光注意着张延学，只见她面露迟疑，而后期期艾艾道，“我仔细看过了，不过是个平常的砚台。我原先的那个砚台正好被砸坏了，就用这个去考场吧。没事！”
苏肉丸收回目光，无声的叹了口气，下一刻，却是浅浅笑了起来，整个一不知世事的小丫头，轻飘飘回了句，“也好。”
第二日午时，李凌衣着一新，风光满面的从外面回到客观内了。她刚刚一走入大堂，立马就有人凑了过来，奉迎道，“这不是……李大人嘛！”
苏肉丸正好端着一碗小米粥唏哩哗啦喝的痛快，嘴巴里还塞了半个狮子头，涨得脸蛋滚圆滚圆。不巧，眼神就和这位新出炉的李大人对上了。她使劲嚼嚼狮子头，万分困难的吞咽下去，对着李凌善意的笑了一笑。
李凌微扬起下巴，倨傲的将视线转过，嘴巴上也甚为得意，“刚刚到皇上身边当差，所以赶不得回来。哪里是什么大人，你我大可姐妹相称。”
那人惶恐道，“这哪成！哦，不，这可是您李大人对我们的抬爱！您如今鸿运当头，前途无量，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学生啊！”
另有一人也凑上来奉承道，“就是，就是。都说五百年修得同船度。我们同处一个屋檐下，恐怕上辈子缘分不浅！能和李大人相遇，也是我们的福分！李大人，也要提携一二啊！”
苏肉丸觉得肚子里闹腾的厉害，暗笑的几乎盲肠打结，这些话听起来，就差脱裤子放屁那么直接了。
李凌却很受用，虽然脸色还是很高傲，但是喜色越发明显，不过显然已经不愿意和这些不是同一个档次的穷鬼掺和，便敷衍了几句，“有缘，自然有缘！各位亲自便，李某要去收拾一下行礼，找店家结账去。”
门外冲进来一个人，正是王倩，刚好看到了众人奉承李凌的场景，她想到这些人平日也不理睬李凌这个没落户，如今水涨船高，这么热乎，看的心里难受的紧。
她不由冷冷哼了一声，对着李凌的背影嘲讽道，“科考盛行不过三十多年，风气就成这般。贿赂的贿赂，买卖的买卖，我看，这天下也长不了了！”
苏大小姐忍不住蹙了眉头，暗道这个王倩话说得实在是过了些，莫不是外头受了什么刺激吗？还是看到李凌发迹，一时间吃了些酸醋？心眼却是太小了吧！
北唐的舆论向来还是较为宽容的。众考生一听这话，就算刚刚奉承李凌的人，也忍不住心里酸楚，毕竟原先那么破落的人，突然间摆了副官架子，自然看着眼红，嘴巴上也就关不了几个坎。
刚刚最先奉迎的人也是第一个接口，“我们还在这里等着省试，等的是望眼欲穿。我却听说，私下里已经把头三名都卖光了。据说是长安大商贾做的中间人，进士科的头名状元卖了个一万两。明经科的头名状元也不下八千两。只恨我家财单薄，没有这个掷金如土的好福气。”
这人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脸上酸溜溜的表情一点也遮掩不住。
几位考生一听这话，当场就起哄不考了，明日收拾了包裹就回家种田去。
苏肉丸越听越不像话，还想到当初在东海郡遇到的那一桩意外弊案，不也是群情激奋而起，最后头颅滚滚而终吗？这些空有热血的笨蛋，这么就一点脑子也没有？这样犯忌讳的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吆喝？
她继续默念了几遍，各家自扫门前雪的行事准则，起身，打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离开这个是非场所。
就听到王倩大嚷道，“不瞒众位，我已经知晓是谁收了银子，谁送了银子，明日我就去大理寺告状去！这朗朗乾坤，纵容不得这般宵小玷污科考清明！各位若是有些血气，就不放给王某壮壮胆子，送王某去大理寺如何！”
苏肉丸猛地一转身，死死盯着大放厥词的王倩，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狠狠揍一顿，关到某个小屋子里锁起来，也省的她这样荒诞。
却在看到王倩几乎癫狂的神情和怒吼的举动时候，忍住了。
触龙说赵太后也要看机缘，至少等她胸中那股子怨气平息了些再说吧！
忍不住，苏肉丸对自己爱瞎操心的脾气埋怨了几句，随后又碎碎念着：各家自扫门前雪各家自扫门前雪各家自扫门前雪……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人心浮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