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彭家枪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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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千百年来不变的主题。它推动社会进步，参与官吏腐败，发展了社会关系网，更是无限的刺激了人们在作弊的荆棘道路上勇往直前，赴汤蹈火，不畏生死，前仆后继。
所以新生的长安省试，更是以它短暂的成长历程，催生了科考场上卧虎藏龙的景象，并以小道消息的隐晦方式流传大街小巷，以此丰富长安人茶余饭后的娱乐生活。
肉丸曰：作弊应犹在，只是方式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张试卷随风抖．
——————《肉丸科考游记》
独门小院，最方便“邻友时时来，抗言谈在昔；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只是武岫和东方泠二人更有女人的共同语言，而张延学也习惯了蒙头苦读，结果导致苏肉丸只能对着杜明离一人百无聊赖的习字观文。幸好这位杜督教也是颇有学问之人，虽然年纪不大，面生老相，但是言辞犀利，见解精辟，更是对兵戎军事揣摩人情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
苏肉丸本也是个外貌派的崇尚者，对这个杜督教不太放在心上，但是几番连床夜话，秉烛长谈，才知晓这个人心中沟壑深浅，也稍稍了解了此人睚眦必报的个性。
简单说，就是个多谋善算的无盐女。
“大小姐可曾想过投卷名流，为自己张目扬名？”
苏肉丸拈起一枚黑色棋子，思来想去，还是在对方平波无痕的视线里下了一步，结果，一算，竟然又是陷阱，被人吃去了半壁江山。很快就要输给她第六盘，简直就是屠杀！
她心中泪水哗啦啦的淌，对自己多年学棋的努力开始出现严重的怀疑，非常羞涩的笑容也忍不住抖了抖，“不是说长安的名流们都锁院避客吗？我又何必讨这个无趣。”
杜明离却道，“长安省试，这投卷一法就出于察觉之举。皆是世家大臣壮大势力所举，也是她们结交天下才子的最好法子。投卷之人一旦被看中，就会投之以敬师礼，哪里是锁院壁客能够锁得住的？其中浑水摸鱼者不乏起数。关键就在于怎么撬开名流大臣的门！”
她自得一笑，按下了一枚白子，“小姐输了。”
这种架势，如果配上一把鹅毛羽扇，头戴一顶高冠，然后拿吹风机对着她吹啊吹啊吹啊，就成女版的诸葛孔明了！
真是嚣张的让人想狠狠虐一把！
苏肉丸郁闷的扫过棋盘，扔开棋子干脆认输。算了，只怕自己是送上门去让别人虐。
便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请教，“这投卷之举到底有什么好处？就算有人张目，得了一个进士明经的名头，难道就没有人会反对？”说到底，拉关系拉的那么光明正大也太不可思议了。
杜明离解释道，“投卷一举，即可察举一些明经熟诗的大才，又能让原有薄名之人不惧科考失误。更何况，若真有名流为此人张目，必然会仔细核审，毕竟世家的名声是百年累计，不能轻易毁于一人之手。比起三场定终身的科考，更现宽厚。也是当今陛下的创举。”
“三十年前江东郡考生朱八节的就一一首《近试上张水部》投门敲问，那位张大人得到此诗，甚为高兴，这朱八节因此诗而得中进士。此投卷一举，也被当今陛下，当时的皇太女称为科考美事。”
苏肉丸也想起来了，“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母父，妆罢低声闻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她低声念道，未曾想这首婚宴喜诗竟然是首投卷诗。
“对，陛下并不禁投卷，只是如今的制科和常科不同，多了陛下的亲策殿试，也容不得半分做假，所以名门之辈才会收敛许多。”
收敛许多？什么意思？
杜明离笑而不语，只推脱说久坐不宜考前放松心情，就让苏大小姐拿着李山长的信函去一一拜见豪门名流。至于某人吊高了的胃口，就不再她的考虑之内。毕竟好的谋士，首先要会做的事情，就是保留几分神秘。
反正闲着无事，苏大小姐便领着西风和女装版的笔砚在长安街上开始游荡。
不出意料，基本上拜访的各位都锁院闭不见客。有几位听闻是李云锦的高徒来拜访，虽然招呼了下人盛情相待，但是却不肯手下仪礼，也不愿意出面接受投卷，只是好言好语的劝出了门。
气的笔砚冷哼声不断，鄙夷苏大小姐不走正途，一定要寻思着歪门邪道。
苏肉丸却知道，李山长的信函既然已经在自己手上，就不能不去上门，这是作为学生的本分，置于对方接不接受，则不再她的考虑中。甚至，她上门拜访，大半也是冲着这些豪门的茶点去的。
还真别说，几家走下来，腹中隐隐有了饱意，口腹之欲也颇为满足。
“这是最后一家。”
李云锦信中记录了一位三十二年前进士科头名状元，寥寥几笔也只写了对方大致姓名、家庭地址、喜好，却对这位的其他信息一概不提。苏肉丸认真看了看信背面写着的几行小楷，才知道这位彭喆可不是寻常人，她在三十三年前以十二岁幼龄攀折桂冠的奇才，只是性格和李云锦不太融合，所以尽个心意就可。
这几句话极大的撩动了苏肉丸童鞋对于奇异人物的好奇心，让她源自苏家的天生探索欲望火辣辣的燃烧起来，并下定决心要好好见识一下这位当年震撼北唐考场的萝莉。
也许真是有缘，这个彭喆的居所竟然离齐岳客馆很近，拐几条街就到。
彭家院墙非常高大，门楼旁有一株老梅树斜倚而出，歪歪扭扭的靠在了远墙上，耷拉下来一条长枝。在树枝后方的白墙上，也不知是谁别有童趣的用红墨点画了几十个点，远远望去，仿佛是老树开花，烂漫出一片妖娆春意。
门端上也不是什么喜庆的对联，反而用石板雕刻了一首咏梅诗，悬挂着，格外有雅兴。上头拓刻着：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问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苏大小姐递上门生拜贴，却没想门房进去通禀后，竟然面无表情的出来回绝了，直接回复主人话道：“李云锦教出来的学生能好哪里去？不见！”傲气的很直接，当真是半点不婉转。
苏肉丸童鞋站在这一株趣味横生的画梅下，再对照着紧闭的大门，又YY了一下当年惊艳绝伦的彭萝莉，如今的傲气刚直的彭大妈，真个觉得此人像极了这一树梅花，纵然如今门可罗雀也不该本色。她忍不住抚掌大笑，“白玉堂前一树梅，今朝忽见数花开。儿家门户寻常闭，春色因何入得来。有趣，有趣极了！”
身后一个声音懒懒道，“梅花虽好，终究过傲。我只爱那：‘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的媚态。”
转头，一位杏黄色长衫的女子靠着墙，懒懒笑着。只见她二八芳华，身形修长，曲线毕露，眉目含情，似笑非笑中全是一副祸水姿态。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拘谨，笑起来唇角上扬，眉毛微微翘起，凤眼里光泽流动，仿佛世上的三分春色都收纳到了眸中。
右耳上挂了一只五彩琉璃镶红宝石蝎子形的大幅耳珰，晃动中，尾巴一摆一摆，尖利的尾刺悬挂下来，贴入胸口的衣领下，如同一种隐晦的暗示。
很中性，很不羁，很有魅力。
这位，是苏肉丸童鞋见识过的最风情万种之人，那一种饱经风月，一颦一笑间都是暧昧的诱惑姿态，让人很难不想入非非。
“在下彭玉曼。”
“在下苏雅言。”
有人说好感都是三秒内的第一印象形成的错觉，苏肉丸童鞋从来不掩饰自己欣赏美好皮相的习惯。
“你就是东海郡苏家的大小姐？”彭玉曼扫了几眼西风和笔砚，露出个恶作剧般的笑靥，“不知玉曼可否有幸和苏小姐私下同游，只你我二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柔糜的沙哑，听起来仿佛是充满□□的私语，让自诩纯洁无比的苏肉丸也不由心神一动，喉咙口微干，脸上泛出一层桃红色，把脑袋点的如同棒槌，“自然自然！”
顾不得西风和笔砚的阻挠，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对方身旁往僻静的一条街道走去。
拐了几个弯，刚刚听到彭玉曼谈到了长安春色，就见到不远处的茶馆私座里坐着张延学和王倩，正对着她们两人招手示意。
彭玉曼回眸一笑，“正好，找齐了三个人，也省的我多费精力。”
这妖孽一笑，令苏肉丸心跳加速到了秒速三百下以上，腺上激素爆发，根本听不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就浑浑噩噩的跟着彭玉曼进了茶馆，浑浑噩噩的坐下。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位妖精级别的美人竟然在推销，囧的她几乎瘫倒在地上。
“三位既然是来京赶考，彭某这里就有几样宝物，必能助三位高中状元。”
苏肉丸更囧了，状元有那么好中的吗？不要以为你漂亮的不像个人，就可以大放厥词，又不是种西瓜！彭玉曼似有所感，斜过眼来，勾唇一笑，再次迷得苏肉丸童鞋不敢暗中诽谤。
三个人中倒是王倩定力较深，第一个回过神来，移开视线，咳嗽了几声，说，“不过就是微雕的《文料大成》、《串珠书》之类。”
得，连资料书都有了。
彭玉曼多看了王倩一样，眯起眼睛，像只初醒的孔雀，稍稍抖落身上一点艳色，“呦，这位有见识！想必是科场老手吧！”
王倩闻言，面露赦色，立马想要发作。张延学拉住了她，自嘲笑道，“彭姐姐好辛辣的脾气，我三试不第，死的心都有了，您还说我是科场老手！”
彭玉曼露出一口贝齿，抿了口茶，懒懒道，“是我不会说话。不过彭某这里还真的有几样宝物，包三位鲤鱼跃龙门，皇榜高中。”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摊放在桌子上，“此物包含世间真理。上面的字更是精小无比，连老先生都看不见！你们看，一粒米都能盖住五个字！”
苏肉丸汗颜，干笑道，“彭姐，您的书虽好，可惜我们的眼神不太好，您看，您要不上别处去问问，指不定就有需要的！”她觉得这种高级妖孽级别的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能推脱先推脱。
彭玉曼幽怨的瞪了她一样，酥的苏肉丸童鞋几乎化作了一滩春泥，才盈盈道，“不急，彭某这里还有好东西。”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个圆砚台，上面用薄刀顺着纹理刻了个薄意山水，也算是秀气。
张延学拿起砚台，翻动几下，嘀咕了一句，“不就是个砚台吗？”
彭玉曼还想说上几句，忽而见得外头有吆喝声，她动作迅捷的收起了本子，却来不及收砚台。
门口进来两个魁梧女子，穿着一身青色官服，站在门口目不斜视，气势逼人。其中一位横扫了一下大堂，马上冲着她们四人大步走来。
“彭玉曼，原来你在这里！”
彭玉曼翘起二郎腿，支起下巴，打量来人，那眼神要多放浪有多放浪，让对方也忍不住黑脸上一阵紫红，使一旁观望的苏肉丸为自己脆弱的自制力恢复了一点信心。
“原来是李静大人，怎么，礼部员外郎这么有空来见我这个闲人？莫不是你肖想我许久，今日按耐不住，要强抢良家女子了？”说到这里，她还忙不迭地的抛了个重量级的媚眼，直接让茶馆内的一群人呼吸停滞，面红耳赤。而后，茶客们纷纷用暧昧的目光去躲躲闪闪的打量这位喜好‘壁上花’的李大人。
李静黑了脸，沉声道，“此次陛下开恩科取士，王大人下令，决不许彭小姐在到贡院闹事。所以特令我等请彭小姐去大理寺待上几日。”
她扬了扬手，忽然就从门外涌进十几位带刀的兵士，也不开腔，只沉默的把彭玉曼围了起来。好似李大人一个令下，就会冲上来绑了彭玉曼。
彭玉曼是个极其聪明之人，自知势弱，也不挣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掸去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缓伸了个懒腰，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纸扇，啪的一下打开，挡住了嘴角，露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横扫了一遍另外三位傻眼的，懒洋洋的拖长了音调，“你肖想本小姐就直说，何必做这些勾搭！尔等还不前面带路~~~~~~~~让本小姐也赴一场鸿门宴，留一段好佳话~~~~~~~~~”
最后一个音简直就如勾魂摄魄的呻吟，让人心中几近癫狂，在场的无论男女都涨红了脸，口干舌燥，坐立不安。
李静也不敢放肆，更不敢直视这个极具魔性的女子，只能冷哼了一声，怒视一群被迷住的兵士，让她们打起精神把这个魔女押送到大理寺看押起来。
张延学双手微微颤抖，桌子上的彭魔女留下的砚台就在她的手边。苏肉丸挪动屁股，靠近她，低声道，“别慌。张姐，少安毋躁。千万别动砚台。”
李静等彭玉曼被押送出去，并未马上离开，反而是冷冷的瞟着四周，最后瞥见了桌子上的砚台，皱了眉径直走近些。也不理会三人，直接拿起砚台颠来倒去的看。她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只好放下砚台，冷冷看了张延学一眼，和另一个同行者一道离开了。
只留下满头雾水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二过来续茶，王倩递过几十文钱，小心问道，“小二，这几位是什么人？如此傲慢？又为何要抓捕我们同来的人？”
小二笑嘻嘻的接过钱，回答说，“这位是礼部员外郎，专管省试纪检。最近成日在这一带转悠。我说这块砚台，您几位就别碰，会惹祸的！”
张延学盯着砚台，突然一笑，“我还真不信！”说着便把砚台揣进了怀中。
小二只装作没有看到，继续笑道。
“几位问道的彭玉曼彭大才女，也不是寻常人。长安彭家听说过吗？”
“可是那个十二岁折桂的奇才彭喆所在的彭家？”苏肉丸一听来劲了。
小二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赞许的看着她，借口道，“这位彭才女正是彭喆的亲妹。和她姐姐一样，都是文思超捷，少年驰名。只不过彭玉曼生性放纵，爱赌爱嫖，行为浪荡不说，还曾特意写了一本‘花间艳词’，专抒她青楼厮混所感。故而每次应试，都因人品低下而被礼部踢出。前些年开始，这位彭大才女愤恨在心，开始为他人代试，还博了个科场雅名，江湖人称“一炷香”，代指她下笔极快，一炷香内可完卷。”
生性放纵？想想这个彭玉曼天生的一股风情，苏肉丸私下认为她不用放荡自然有人会到贴上来的，毕竟天赋卓越，举止间都像在勾引！
而且，最彪悍的还在于此女的魅力，是男女通杀！简直就是赌场上最恶劣的庄家！
“话说三年前的省试，礼部侍郎为了防彭大才女替人代试，便特地让她坐到贡院考官居所门口。结果您猜这么着？”
一众听得入神的人齐齐摇头，连连追问，怎么了？只有苏大小姐心领神会，又递上去一腚碎银。小二咬了咬银子，成色不错，马上殷勤抖落包袱，而且愈加绘声绘色。
“彭大才女刷刷下笔写了千把字后，早早就退了场，礼部侍郎长舒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结果，嘿嘿嘿，事后一查，这位彭大才女竟然在礼部侍郎的眼皮底下神鬼不知地替八个人完卷！”
在一对一的监视里，还能够为八个人代考！！这位大姐到底是哪路的神仙？手段也太可怕了吧！
苏肉丸童鞋毕竟当年教书育人，最了解考场作弊与反作弊的时代进步史和纠结史，她不用思索就能脱口而出后世的夹带小抄、特质眼镜、微型雕刻、手机通讯、对讲机操纵等等依托科技的作弊方法，本以为自己是达到了阅尽千帆皆不是的境界，早就波澜不惊，却没想到原来还是没有遇到个更高一层的魔呐！
店小二露出个高山仰止的神态，微微吐出口气，如同传奇故事判案定语的说书人，悠悠道：“后有长安好事女在《长安科场奇闻》里特录，道其‘私占授者已八人’！这般人物，是何等的精彩！”
遥想这位‘私占授者已八人’的彭玉曼，和她一身迷死人不偿命的风情，苏肉丸也目露神往，羡眼迷离，恨相逢之短。“的确，我看她年纪轻轻，却未想能有如此手段，果然是年少才盛，我辈之奇芭！”
奇人，什么叫做奇人？
这个彭玉曼就是奇人。她的彪悍事迹足够后世作弊的童鞋们摆上考场神坛上，当作大神好好敬仰一下，烧烧香！
灵牌上要大写特写六个字，江湖一代枪神！————枪手之神！
小二露出个古怪的笑意，“客官，您是不知道。这位彭大才女天生了一副好皮相，迷死人不偿命。明明是四十多的妇人，乍看却是个芳华少女，也不知道糊弄了多少青楼艳倌为她掏光银子流尽泪，都分不清，是谁嫖的谁！”
囧——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彭家枪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