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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真相 ...


  •   秦安歌当下有些许忡怔,她立在那里眼睑微垂,避开了桓温暖如烈阳的视线,手足无措,心里有些疑问却不敢问出口。
      当年桓家被降罪,若事关昱真和尚,那么,与秦家有何干系?为何会令桓温与秦家结仇?当年桓温与自己的退婚,是否,也与此事有关?
      这一层层的问题浮上心头,逼得她额角微微沁出汗,她知道,若她肯问出口,桓温定会给她一个答案,只是,她还没做好接受的准备。
      她逃一般的快步离开了院子,躲到了自己的屋里。此时,倪嫣然恰巧瞧见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也跟了进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可是桓大人又惹到你了?”
      秦安歌没心情同她斗嘴,坐在榻上默了默,才道:“嫣然,你的嫁衣做的怎么样了?”
      倪嫣然没想到她会提这个,愕然瞪着眼,缓过神来才道:“你又不是不知,我这拿枪武剑的手,却是使不好小小的绣花针的。”
      语气要多颓唐有多颓唐,这山野之地,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绣娘,多半都是一件红绸衣裳就差不多了。
      可倪嫣然却不能这样敷衍了事,她走出这间屋子,即将踏入的,便是堂堂广陵王府,天潢贵胄,世袭的尊贵。
      倪嫣然或许不知,可秦安歌却清楚的明白,纵然这世道纷乱,人心不古,但贫贵之隔,却一直存在,若不是倪嫣然的父亲是倪籍,广陵王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想要嫁入王府,实在是难如登天,即便嫁的进去,也不会有正室的名分。
      秦安歌想了想,道:“嫁衣我倒是可以帮你绣一些,只是我有些生疏了,恐做得慢些,赶不上日子,你还是得帮把手才行。”
      倪嫣然喜不自胜,连忙道:“那是当然,有你这话,我心安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倪嫣然搬到秦安歌一起住,秦安歌正好有了借口躲开桓温,于是,每晚两人在烛下一边绣着嫁衣,一边说着体己话,日子过得忙碌又馨然。
      转眼,世子迎亲的日子到了,前一夜,倪嫣然在倪籍屋里说了说了一宿的话,秦安歌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回来时,见倪嫣然眼眶红肿,膝盖处也沾了泥土,甚是显眼。
      待倪嫣然换了身衣裳坐下,天光已微明。
      “再躺会儿吧,今天还有的忙呢。”秦安歌担心倪嫣然,连忙催促她回去睡会儿,可是倪嫣然却摇摇头,道:“以后就见不着了,还是想多与你说会儿话。”
      秦安歌想了想,道:“也好。”
      于是,两人窝在被子里,一边躺着,一边说着话,惬意又畅快。
      “若世子殿下不是今日来迎亲该多好,我们可以一直说,然后睡个好觉。”
      倪嫣然轻嗤道:“你想我嫁不出去呀?我可盼着嫁给殿下呢。”
      说这话时,秦安歌的瞥见她的脸上,微微泛着泪光,眸中含着悲戚,显然有些伤心。
      这桩婚事,说到底,最为难过的便是倪嫣然,纵然她已经做了选择,也会心有不忍。
      秦安歌暗自喟叹,却不敢有同样的神情流露,终究是一场婚事,不能太过伤感,于是她振作精神,雀跃道:“听说,世子殿下昨日便已经到了山脚下,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延绵数里,这片山都快要被红绸给染红了呢。”
      “原来,竟是这番景象,此生能有一次这般隆重,也算不枉此生了。”
      “谁说不是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过了半响,倪嫣然开口道:“给我梳妆吧。”

      山里一切从简,倪嫣然眉眼生的极好,莹莹秋波顾盼生辉,却因为自小习武,而没有丝毫媚态,上妆后整个人焕然一新,秦安歌为她梳了个高髻,上面带着一整套头面,金光熠熠的,甚是夺目,好在要盖上红盖头,不然在这朴素的乡间出现这么一身行头,着实有些扎眼。
      不一会儿,外面锣鼓喧天,看样子世子他们已经到了。
      “我去请倪老先生,你在这里坐会儿。”秦安歌连忙跑了出去。
      今日是大喜之日,若倪籍不出现,毕竟不太好,可桓温是请不动倪籍的,只得秦安歌去请。
      她走到廊下,就看见倪籍自己拉开了房门,颤颤巍巍走了出来,还换了身鲜亮的新袍子,秦安歌连忙上前搀扶,将他送到大厅坐好,又忙不迭的回到倪嫣然的闺房中。
      可拉开门一看,房内空空如也,倪嫣然竟然跑了!
      秦安歌看着满室空寂,忽然心中升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不敢说,只是尽力去寻找。
      这时,世子殿下一身华贵喜服赶了过来。
      “嫣然人呢?”
      这显然就是跑了,可世子这一问,隐隐是有几分不信。
      “吩咐下去,兵分三路,去寻找世子妃,若有消息,速速来报。”
      世子果断下令,众人听闻世子妃跑了,一阵慌乱,好好的喜事,却笼罩了几分不安。
      “世子殿下,既然嫣然立意要走,就不会轻易被你寻到,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倪籍怅然道。
      可世子却有些不依不饶,道:“无论如何,我要见她一面。”
      见世子不死心,倪籍也懒得劝阻,直接开门见山道:“也罢,我就随你走一趟,待去到了广陵王府,你也好交差,如何?”广陵王绕这么一个大弯子,不就是为了倪籍么,如今他答应进府,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可世子却并不为所动,目光寒如冰霜,脸色越加沉郁:“我是要寻我的妻,与倪先生去不去王府,毫无干系。”
      说完,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秦安歌觉得疑惑不已,若倪嫣然真的要走,又何必等到今天,况且,这期间总总迹象表明,她其实是期盼嫁给世子的,她对世子的情意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若没有这些身份的壁垒,他们定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果然,不消片刻,就有军士来报:倪嫣然找到了!
      她并未走远,只是绕到了山脊后面,那里人烟罕迹,地面落了一层厚厚的枯树叶,寒风呼啸,旁边的千年紫藤苍劲的藤蔓一直通向山底。
      倪嫣然站在悬崖边,一身嫁衣灼灼耀眼,她望着急急走来的人群,首当其冲的便是清俊不凡的世子,忽笑了笑,轻声道:“终于等到你了,殿下。”
      “嫣然,你过来,无论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过来。”
      世子面色惨白,声音冷冽,隐隐发抖。
      “殿下,我今日美么?”倪嫣然悠悠抬起双臂,宽大的衣袍随着身上配饰琳琅作响,她目光含着泪,却依旧带着笑容。
      “今日,我真的好欢喜,能嫁给殿下,嫣然死而无憾了。只是,我乃倪籍的女儿,这是我的命,生,不随波逐流,死,亦不奉令承教。我心悦于你,也满心欢喜嫁于你,只是,后头的路,却不可陪你走了。”
      我这一生,当真是无憾了,殿下,勿念,勿悲。”
      说完,身子向后仰,伴随着世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如一只翩跹的蝴蝶,缓缓落入山谷,被浓重的山雾笼罩住了身影。
      秦安歌眼睁睁看着倪嫣然跳入悬崖,一颗心霎时没了知觉,她想要大声呼喊,话到嗓子眼,突然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
      这是一个凄惨的寒夜,府里的灯火影影绰绰,时不时传来几声女子的哀嚎,地上,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渐渐的,月上枝头,周围已经没了半点声响,寂静如鬼府一般。
      “将军,桓府已无活口了。”
      为首的将军点了点头,这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实在太冲,再多呆个一时半刻,定然受不住。将军挥挥手,慵懒的伸了伸腰:“走吧,回去复命。”

      不远处的高台上,一名清隽男子望着飘摇不定的灯火失神,他衣衫尽是血污,在那个隐秘的坑洞里足足呆了三天,直到第三天夜里,见再也没有人来探查,才张罗人手,将家中的亲人一一入殓。
      这就是年轻时的桓温,孤寂、落魄,充满怨念。
      他的父亲被其挚友所害,满门被屠,自己侥幸逃了出来。
      他攥紧双拳,面对着摆满一地的灵位,想要恨,想要报复,想要杀尽牵连此事之人,可他父亲临终的话,却时常在脑边回响。
      “温儿,莫要怪圣上,律法在上,他无可奈何。也莫怪秦家,秦公并无加害我之心,乃是奸人偷听他谈话,才窥探而知。怪只怪天意要我桓家有此一难,你若得以顺利逃出,需记得从此隐姓埋名,不准为我报仇,我桓家儿郎,满门皆要为国为民,收复失地,一统山河,才是我等的唯一夙愿。”
      ……
      画面一转,眼前,又出现了一片兵戎相接的场面,巨大的号角响起恢宏而低沉的声音,一群身着素衣的平民,手执各式铁器作为武器,与成汉王朝的身着铠甲手持长剑的军士对峙,虽然敌我悬殊,却依旧气势如虹,各个瞪大双眼,誓要拼死奋战。
      可现实却无情而残酷。
      刚一开战,平民就节节败退下来,输得一败涂地,首领见战无胜算,果断领着剩余的残兵投降。
      成汉的将军坐着高头大马,把手一扬,对着俯首称臣的晋国平民道:“从今以后,成汉境内的晋人世代皆为奴籍,如有不从,格杀勿论,若有出逃,杀光全族。”
      跪了一地的晋国百姓低头呜咽着,属于他们的天,已经塌了……

      呼,好长一个梦啊。
      秦安歌睁开双眼,眼前还浮现着那些血淋淋的画面,耳边哭泣声不止,令她心情沉郁。
      自倪嫣然死后,她便昏睡不醒,没人知道,她其实一直在做梦,梦见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人与事。梦里的一切残酷而真实,令她忽然有了顿悟——众生皆苦,与其沉湎悲痛,何不去渡人?
      一个人望着房顶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被一位侍女模样的姑娘发现,连忙欢喜的跑出去报信:“王姑娘醒了,王姑娘醒了。”
      不一会儿,桓温带着几名医者冲了进来,他俯身坐到秦安歌面前时,着实令她大惊失色。
      怎么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憔悴不堪,眼睛布满血丝,整个人也看样子瘦了一圈。
      “安歌,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他急切的问道,尽是关切和紧张。
      “还好,就是觉得有些乏力。”她缓缓答道,忽然一愣,定定看了桓温良久,反应过来,他方才唤她的不是婉缨,而是安歌,秦安歌!
      “桓哥哥……”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桓温让医者为她号了脉,才屏退所有人,缓缓道出了真相:“我早就觉得你身上有安歌的影子,你的字迹,你说话的语调,你的言行举止,皆是安歌的样子。而且你对秦家的态度,和那日你得知桓家落难,与秦家有关时的神情,足矣证明,你就是秦安歌。这些年来,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怎能凭借一副皮囊就蒙骗了?安歌,你是安歌对么?即便你变成了王婉缨的样子,只要是你陪在我身边,就足矣。”

      秦安歌忽然有些仲怔,她没想到一觉醒来,会得知这样惊人的消息,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且一直爱的都是自己。
      “那你当初,为何要退婚?”她终于问出了困扰了她一世的问题。
      “我的身边,险象环生,我怕你受到牵连,况且……也不知,你愿不愿意与我,荣辱与共。”
      “那现下,你可清楚了?”
      桓温用力的点点头,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为她擦去落下的泪水:“我们成亲吧。”

      三日后,荆州都督并南安候桓温,迎娶了手下的门客成为正室的消息传遍朝野,太后震怒,意欲收回桓温的兵权,然,远在驻地的广陵王发来奏折,说成汉内乱,正是绝好时机,欲与荆州都督合力出兵,攻打成汉。
      太后正纳闷为何广陵王非要拉上桓温,有暗卫来报,说桓温得到了百年尧家的助力,实力大增,若要打压,恐怕会得不偿失,太后这才作罢。
      一个月后,桓温发兵成汉。秦安歌带着师父周浅指导攻打成汉的信件,和师兄郗超,一同随军前往,助桓温一臂之力。
      这一次,他们共同进退,生死相随。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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