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海》楚少禾

2、下凡

　　阳光正好，但对于能量源自熔岩深处的火族却没什么感受，神将冷瞑将视线从碧蓝色的天空收回，拍拍胸前铠甲上不存在的灰尘，面上看来不动声色，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飞走了。
　　且说他们地处西方，族人从诞生之始便效命于一个主人，那便是耀祖龙冲，祖先并不是人，确切的说，他们是洪荒之兽与人类结合后的产物，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混血儿同人类再次结合，渐渐的稀释了老祖的兽类血脉，只保留了一部分控制火焰的能力。
　　当年龙冲带着洪荒之兽火芝开拓疆土，在西方开辟了一方天地，在此扎根，火芝对龙冲忠诚，自然立下世代为之效命的誓言，她的一句话，使得之后的千万年里，火族便被打上了耀祖的标签，他们沉迷于耀祖强大的实力，并愿意受之差遣，龙冲将后来元神受损的火芝封印在龙阵之下，希望有一天能够让她得到恢复。
　　冷瞑身为火族人，且实力强大，虽然和龙冲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在火族内却是一等一的，便得到了重用，他本名火瞑，长年跟在龙冲左右，随他征战，没有战事便做随身侍卫，渐渐的和龙冲熟悉起来，了解几分他的性子，他知道龙冲远看是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实际心黑得很，谁若是让他吃了亏，必然千百倍地叫对方还回来，还能不着痕迹地叫对方倒着数钱，冷瞑看着咂舌，一次腹诽不小心被龙冲听到了，他淡淡瞥了冷瞑一眼，开口道：“瞑卫跟随本座千年有余，却不见神色有愉，常常板着一张脸，怎么和火沾上边了呢？不如以后更姓为冷，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他便成了火族中唯一一个姓冷的人。
　　往事不堪回首，冷瞑抽了抽嘴角，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骄阳似火，看来到了正午了，他整理了衣物，转身进了神殿。
　　龙冲斜靠在软椅之上，一手撑着头，敛目看着桌案，冷瞑走到男人身边，扫了一眼他的视线所及，便愣住了，原来那是一幅美人沉思图，画中每一笔都勾勒得恰到好处，男子微微俯首，手指正捻着一只朱果，微张红唇准备食用，但他微微皱起眉头，好似对这颗果子不满意一般，但仔细看他冷冰冰的金色瞳孔，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至于这颗果子，他下一刻就能将之丢弃，冷瞑看得出神，画中男子最传神的莫过于那蹙起的眉头，淡淡的痛苦，哀伤，怀念，竟然是清晰无比，他讶然，却听耳边传来龙冲低沉的嗓音。
　　“瞑卫，你说这人可是想起了什么？”
　　“......属下不知。”
　　“嗯。”
　　龙冲淡淡地答应一声，面色不动，冷瞑知道他只是随口一问，便退后一步，也不再去看那画了。
　　“终究是画，不及那人半点风情。”龙冲遗憾地摇摇头，手指窜起一团火苗，桌上的画顷刻间便被火焰吞噬，冷瞑听了，心底却是咯噔一声，他看的时候还未多想，此时回想起来，分明是东方居海帝君的样貌，尊上居然用风情二字，真的好吗？而且，就在刚刚他听到下人来报，这位帝君回去拆了自己的宫殿，想来同他们无关，便挥退了下人，当作小事，不打算上报了，不想进来见到主子居然为帝君画了一幅画像，且还如此传神......要说他只是当对方是个客人，打死冷瞑都不信，主人必然是关注他的。
　　他嘴角抽了一下，低头一字一句地开口道：“尊上，适才探子来报，中途退出宴请的那位帝君回去片刻，便毁了自己的宫殿。”
　　“哦？竟然有这事，可知为何？”龙冲果然来了兴趣。
　　冷瞑忽略心底窜起的一丝怪异，硬着口气答道：“似乎是因为尊上觉醒，实力又强大，日后必然像南北两位国主一般打击他领地，一时恼火毁了宫殿当作发泄，当然这都是市井流言，尊上不必相信。”冷瞑感到气氛不对，便急忙改了口，但不见龙冲的脸色有丝毫好转。
　　“这么说，南北两位国主，平日里喜欢欺负居海帝君？”龙冲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语气仍旧淡然，眼中却含着冷意。
　　欺......欺负？
　　“......”冷瞑不计较龙冲关注错重点的事，继续回道，“表面看来是如此，但是居海帝君实力强大，世间几乎无人能够堪接其几招，只是这位帝君不常出门，又性子懒惰，一切事情都交给手下去做，那南北国主知道只要不打扰到帝君休息，怎样都无所谓，便偷偷蚕食其疆土，帝君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的两位国主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公开收取领地，但他们掐着限度，从未碰过帝君底线，便相安无事。”
　　“收取他国领土，必然生灵涂炭，那人若是知道，怎会袖手旁观，莫不是下人迫于对方威势，便不声不响了？”龙冲的语气冷了几分。
　　“这......据说帝君全是知晓的。”
　　神殿内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龙冲蹙起眉头，片刻后又舒展，苦笑道：“也罢......”
　　冷瞑默默不语，站在龙冲身后，神情肃穆，好似一座石像。
　　这几日姜童过得委实是不舒心，他试着闭上眼进入睡眠，脑子里却被那道像女子伸出手来的影子填满，姜童只觉得有万道剑光在心头，将心刮得血淋淋的，曾经他以为这是独属于自己的温暖，如今却见那人向别的人伸出手去，光是想到这里，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虽然不知晓那个人的样貌，女子的模样倒是清晰无比，姜童用指尖揉了揉略显苍白的嘴唇，冷冷的笑了，唤来神仆，将女子的影像递给他，道：“将她画在画像里，翻遍神界也要找到她，然后带过来见我。”
　　神仆扫了一眼那女子的样子，低头称是，回去后便照着自己神明的意思行事，但神明做事可以无所顾忌，他却要为之考虑，这神界并不是居住着无欲无求的神仙，相反，许多神仙的欲望比人间的凡人还要可怕，帝君是神界少有的强者，平日里鲜少有什么动静，却不会因此让别人放弃对他的关注，一旦他们明目张胆地打着帝君的旗号去寻找这个女子，必然会在神界引起骚乱，到时候恐怕是寻不来人。
　　想到这里，神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特意嘱咐属下要不着痕迹地搜查。
　　如此，过了许久，还是毫无线索，神仆颤颤巍巍将结果呈上去，不想帝君淡淡地听过之后，就挥退了他。
　　姜童手里把玩着一缕金发，神情冰冷，他素来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手下也没什么亲信，最高级的也不过是神仆而已，神仆虽然长期沾染神力，实力不凡，却没什么更强的能力，外界关系错综复杂，他只是略知一二，说不定这女子是背景深厚之人，不会轻易出来，又或者是其他界面的也说不定。
　　凡界是六界交汇之处，信息最是流通，去那边说不定会有收获，姜童打定了主意，一言不发就消失在王座，他心里想着用最简单的搜寻之法先在凡界搜一遍，若是没线索，便去魔界，总之势必要找出这个女子不可，至于找到之后要做什么，他倒是还未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