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与甜甜圈》古墨墨

3、年少年长

　　要是能投胎，柏禾决定下辈子要当一只猫头鹰。
　　“为什么？”上司笑问。
　　“盯死你。”柏禾翘起脚，烦躁地摊开书，“很晚了，你可以快点审阅完毕，让我回家吗？”
　　“哟呵，你这种态度我很不欣赏哦。”
　　“呵呵。”
　　在小区楼下买了一大块面包，柏禾一边咬着干巴巴的晚饭，一边赶向电梯。
　　好久没有吃暖烘烘的饭菜了。当然啦，因为他惹饭主生气了嘛。进去电梯，柏禾按下第十四层的按钮。他按完以后，手指刮上十五楼的按钮。他其实也可以现在跑去十五楼，在顾清让的面前表演一下营养不良然后晕倒的戏码的。顾清让的豆腐心一颤，他就又有饭吃了。
　　他一走神，结果忘了在十四楼走出电梯，又跟着别人跑到天台去了。他烦躁地吹着冷风，然后点燃了一支烟。
　　烟头的微光在黑夜中闪烁，柏禾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吸烟来着？
　　说起来也许很多人都不相信，可是曾经的他可是早睡早起，健康向上，简直就是明媚的男子。
　　可惜他有一天明白了，幸福也好，不幸也罢，所以的一切都有可能瞬间消逝。
　　所以跟他迷上吸烟有什么关系？
　　柏禾又佩服起自己跳跃的思维。
　　风一吹过，柏禾一个激灵。“好冷，还是快点回去吧。”
　　为了可以偶遇顾清让。他还特意在二十楼出去，然后故意走过十五楼。在他走过第十遍的时候，他发现顾清让是不会出门的了，于是自认为很cool，甩甩头回家去了。
　　顾清让今早故意走过十四楼，果然如他所预料，没有偶遇上柏禾。
　　今天早上没有活动，他在办公桌上坐了一个小时，也没有看见某个经常靠倒水走动的人。
　　顾清让突然出了一身冷汗，抓住了旁边的人的衣袖，“郑袖，主任怎么一早上都没有出现过。”
　　“你有稿子要让他审吗？”郑袖问。
　　“是啊！”
　　“他今天早上去开会了，下午才回来。”
　　顾清让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哦，这个给你。”他拿了一杯咖啡给他。“这个是主任让我发给大家的。”
　　顾清让摸着冷了的咖啡，“谢谢你现在才递给我哦。”
　　“哎哟，现在的小年轻。”比顾清让大一岁的郑袖抱怨，“我这不是忙到忘记了吗？”
　　就那样到了下午，顾清让就遇到了柏禾。他和他的上司一起站在楼下，上司蹲下去逗门边的野猫，一副甚是欢喜的样子。“多可爱的猫咪呀。”
　　柏禾抱胸而立，不敢苟同。
　　“哎呀，会不会吃不饱睡不好，真是让人担心。”
　　柏禾高高在上，淡然道：“野猫，是不会死的。野狗，也不会死的。可是，人，就说不定了。”
　　上司：“......”
　　顾清让：“......”
　　“你该养条狗培养一下你的爱心。”上司皮笑肉不笑。
　　柏禾：“自己都养不了还养什么狗。”
　　林睿决定对着这个男人缄默。
　　顾清让摸了摸头上无形的黑线，虽然他又变回这副难搞的样子，可是起码精神多了，没有动不动就闹自杀。
　　可是两人除了必要的工作上的交流，还是没有说过别的话。这就像极了他刚来实习的那一段时间，他默默地看着一只懒洋洋的刺猬栖息在只属于自己的森林里。
　　又说得上话的时候在一次下班，电梯里人挤人。顾清让这种小年轻自然遗憾地撇头，选择等下一班电梯。
　　可是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来了两班电梯都是这样的景象。到了第四班电梯来的时候，顾清让一咬牙就挤了进去。“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
　　顾清让一愣，他抬头，正好看见柏禾低下头，他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里面一拉。顾清让更呆了。
　　“叮。”
　　柏禾放手，“你站太外面了，电梯门合不上。”
　　“喔。”
　　电梯下降的速度很快，大多数人从一楼出去，柏禾没有动，顾清让也没有动。接下来负一楼的大门开启了，剩下的另一部分人出去了，柏禾没有动，顾清让也没有动。
　　柏禾：“你也有车停在负二楼？”
　　顾清让：“没有。”
　　柏禾：“......”
　　顾清让吸气，“不知道主任能不能好心地、顺便地带我回家呢？我今天貌似没有零钱，搭不了地铁和公交车。”
　　柏禾：“......”开什么玩笑，他分明看过你有地铁公交卡的吧。“可以。”
　　两人上了车，顾清让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以后，一时无语。柏禾自然也不会说话，开着车，走位漂亮，顺利地开出了车库。
　　“其实我打算今晚做鸡排的。”顾清让突然开口。
　　柏禾：“哦。”
　　“主任今晚吃什么。”
　　柏禾没来由的心酸，“沙县。”
　　顾清让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又勉强镇定下来，“昨天呢？”
　　柏禾觉得昨天就是今天，“兰州拉面。”
　　顾清让：“......”他们的小区说高级到哪里也不会，可是也不是在步行街附近，他是怎么找到这种店的？
　　“要一起吃吗？”顾清让假装不经意地问。
　　这时候红灯亮了，前面的车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急停，柏禾也不得不急刹车，顾清让身体往前倾，没来由地心一惊。
　　“好啊。”柏禾的脚还留在刹车上。
　　顾清让摸着心脏，“嗯。”
　　柏禾回到小区停好车，跟着顾清让上了电梯。他看着顾清让按了第十五层楼的电梯，然后默默敛了双目。
　　“好了，换鞋子吧。”
　　到了房子里面，顾清让从鞋柜拿出一双拖鞋给他。柏禾默默换上，然后跟着他进去。
　　毫不意外，顾清让虽然是一个男人独居，可是地方却干净得不可思议，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顾清让请柏禾坐下，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雪糕给他，“先吃着等我吧，不过晚点要吃饭，所以不要全部吃完，吃一半就好，剩下的带回去。”
　　柏禾捧着雪糕，傻傻坐在沙发上。
　　顾清让还开了电视，把遥控器放他旁边。
　　“我想看电影。”
　　顾清让迅速帮他调了有线电视。
　　柏禾：“......”讲真，顾清让的老妈子性格实在是太可怕了。
　　晚餐顾清让做了黑椒鸡排，还贴心地洗干净了水果。
　　酒足饭后，柏禾窝在沙发上吃水果、看电影，觉得自己似乎被圈养起来了。
　　当时他随便按了一个电影，似乎是一个文艺片。一个好看的男人一直在骗一个小女孩，他用故事和她做交易，希望她去帮他拿一些不好的药，结束他瘫痪的身体。
　　要改变明天就要从今天开始。
　　这种事情我都知道，可是呢，可是呢……
　　柏禾身体一歪，鼻子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顾清让感受到一个重物倒在自己的半边身体上，他愣了一下，然后转头，柏禾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
　　等柏禾醒来，他发现全身酸痛，按着额头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了下去。“啊。”他想起来了，他居然在别人家睡着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一定是因为电影太无聊了。
　　卧室的门打开，刚换好衣服的顾清让扔了新的牙刷和毛巾给他。“处理一下，吃完早餐就下去洗澡换衣服。”
　　“早餐呢？”
　　“你在家肯定是老大爷。”顾清让叹气，“快去刷牙！”
　　柏禾抱着牙刷和毛巾，乖乖进洗浴间了。等他出来的时候，顾清让正在桌子上摆筷子。柏禾的脚步停住，一瞬间不敢踏过去。
　　“还不过来！是不是想迟到！”
　　柏禾：“你好像老妈子。”
　　顾清让：“......”
　　晚一些的时候，顾清让又搭着柏禾的顺风车去上班。
　　日子如此日常而又无聊。
　　一天的晚上，大学的朋友跑来了这个城市，并且约顾清让去玩。顾清让欣然赴约。
　　两个人在安静的酒吧里碰杯，畅谈离开学校以后的生活。聊到兴致处，朋友一口灌了一大杯酒。“喝啊！你以前不是最爱喝酒了吗？”
　　顾清让拍他的脑袋，“我明天是要上班的！”
　　“是吗？真可惜。”朋友已经醉了，“你以前可爱喝了，还容易喝醉，一喝醉老是做出很多麻烦事，我们尽帮你收拾。”
　　顾清让不承认自己酒品差，又一巴掌拍过去。
　　朋友被他拍到尿急。
　　等朋友去上厕所的时候，顾清让一个人默默喝着果汁。酒吧里的灯光暗黑迷幻，一个行人一时眩晕，然后撞了过来。
　　顾清让回头。
　　“对不起。”对方一愣。
　　顾清让也一愣。
　　面前的男人瘦瘦小小，顾清让看过他几面，正是柏禾的前男友。
　　他显然也是认出来了顾清让，于是没有立即离开。“他......还好么？”
　　顾清让以拎着酒杯的姿势拎着他的那一杯橙汁，“还好，不就是刚开始三天两头闹自杀，然后萎靡颓废而已。”
　　周阙在他的旁边坐下。“虽然这话说得有些没有良心，可是他可不是因为我才想要闹自杀玩颓废的。”
　　顾清让斜瞄了他一眼，玩颓废当然不关你的事，可是闹自杀总跟你有关吧。“不过我倒有一件事好奇的。”顾清让问，“你到底看上那个男人什么啊？”
　　周阙闻言，毫不犹豫地拍出手机，打开相册，调了一张照片给他看。
　　照片上有三个人，一个是还没有那么瘦并且年轻些的周阙，一个是一个大长腿美女，另一个是一脸灿烂笑容，闪闪发亮的美少年。
　　顾清让一脸黑人问号的表情。
　　周阙：“我，柏禾当年的女朋友，柏禾。”
　　顾清让目瞪口呆，“这个一脸明媚的少年是主任？不对，他不是弯的吗？为什么会有女朋友？同骗？”
　　“他以前不是弯的。”
　　那时候何止不是弯的，看起来性格也不是黑的。
　　“柏禾本来就有一些轻忧郁向，后来一连串经历自己母亲去死，没人管没人顾，有段时间像行尸走肉一样天天泡在酒吧还被人泡，最后被人掰弯，一下子性格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顾清让知道自己做这种事情有些不太礼貌，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拿起周阙的手机，凑前去看。这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青春气息的人是柏禾？
　　“谁掰弯他的？”顾清让抬头看着周阙。
　　周阙：“不要用看禽兽的目光看我好吗？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那看来又是个谜。
　　“甚至柏禾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看来是炮/友。
　　“是一个高中生。”
　　那是犯罪。
　　周阙没有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那件事。“那时候柏禾整天忧郁，时不时就泡酒吧，因此也跟女朋友分手了。那一天他又坐在那里酗酒，然后有一群高中生也在酒吧里玩。他们在玩什么游戏吧，然后有一个高中生跑过来，一把抓住柏禾，跟他深吻。”
　　顾清让也曾有过那么疯狂的岁月，一下子就能理解。“那时候流行真心话大冒险。”
　　“柏禾被他掰弯了。”
　　“......”
　　“其实我觉得他与其说被掰弯，不如说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对那个男孩子一见钟情而已。”
　　顾清让想吐槽，真是不浪漫的爱情。
　　周阙收起手机，“就说到这里，再见。”
　　顾清让喊住要离开的他。“看得出来你也是真的喜欢他，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在得到他以后还要离开呢。
　　周阙皱紧眉头，然后叹气。“因为我觉得他爱不上我。柏禾就是这样，他想抓住任何可以让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他费劲了力气想要爱上我。可是，他貌似做不到。做不到还要勉强，这模样我看着也讨厌。”
　　“他会自杀哦。”
　　“他一直都在自杀哦。”
　　周阙挥挥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