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与甜甜圈》古墨墨

2、菠萝包和甜甜圈

　　人行道上，绿灯还没有变换，柏禾握着一杯咖啡，呆呆地看着飞驰而过的车辆。
　　要是现在踏出去，一定可以轻松死掉吧。
　　可是被车撞死，死状一定很难看。不，都要死了，样子倒是不可怕。主要是万一撞了个半生不死，躺在医院看着钱花光了，自己残废了又没办法赚钱，那就太糟糕了。而且司机要是有了阴影，以后不敢再开车上马路了，那他就是犯下弥天大罪了。
　　说起来，他存了挺多钱了，还没安排好要怎么处理。
　　想到诸多问题，他的脚一下子踏出去，一下子又收回来。
　　就在他如此蹉跎的时候，绿灯亮了。人群开始走动，因为他站着不动，还被不少人撞到了后背。
　　“主任？”
　　柏禾看着一只手拉起了自己，把自己往前面拖拉。“再不走就又要等下一个绿灯了。”
　　顾清让。
　　“你今早的早餐是面包吗？那也太大包了吧。”顾清让跟他搭话。
　　过了马路，他麻木地递过袋子给他。“拿去和他们一起分了吃吧。”
　　“呜哇，给我们的吗？多谢啦。”
　　柏禾点了点头，轻飘飘地向前走。
　　顾清让望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也不是他对柏禾有什么意见啦，不过他是真的好奇柏禾的前男友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男人的呢？
　　柏禾走了两步，发现顾清让没有跟上来，不由得疑惑地回过头。
　　顾清让摇摇头，走到他的身边。
　　关于柏禾的前对象，顾清让还有印象，因为那是一个矮矮瘦瘦的清秀男孩子。他平时喜欢做家务，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一看就知道是gay。不过他前女友说过，这年代gay可是对男孩子的高级称赞。
　　而柏禾，人到中年，事业成就一般，性格阴暗，生活五级残废。
　　柏禾正在茶水间，他呆呆地看着热水器里出来的白开水装满自己的杯子，然后一边吹热气一边慢慢吸一口。
　　顾清让正站在他的旁边，细细打量。看不懂，真的看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哪里好？
　　柏禾喝了热水，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柏禾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顾清让很小心地提问，“主任喜欢什么类型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新的？”
　　柏禾啜着咖啡，抬眼看了他一眼，一点回答的欲望有没有。
　　“我大学有一个朋友，也是那边的人。长得很好看，虽然脾气不是很好，可是家务活做得可棒了。”
　　柏禾放下咖啡，“周阙其实并不是我的爱好类型，你不必用他当模版介绍对象给我。”
　　顾清让笑得十分腼腆，“周阙是谁？”
　　柏禾看了他一眼，拿起杯子离开茶水间。“我前男友。”
　　顾清让：“哦。”
　　看吧，性格真的是非常糟糕！
　　而且柏禾还是一个十分纠结的男人。
　　顾清让曾经在小区隔壁的面包店里偶遇柏禾。他那时候正在买面包，套着黑色的大外套，大冬天还穿着家居拖鞋。他先拿起了一个普通不过的菠萝包，然后又夹了一个蓝莓甜甜圈。走里两步，他的视线粘在面包柜上，突然打开柜子，把菠萝包放回去，夹了一个鸡肉汉堡包。换了面包以后，他还没有走，思考了一会儿，又把菠萝包夹回来，把甜甜圈抛弃了。
　　顾清让发现他并没有看到自己，他拿着四块钱买了一个三明治，马上就离开了。
　　后来他去菜市场逛了一圈，发现柏禾也在，还提着面包店的袋子。“主任，你买了什么面包？”他好奇问道。
　　柏禾抬起脸，下垂眼让他显得更加没有精神。“菠萝包和甜甜圈。”
　　顾清让微笑。
　　“你买了什么？”
　　“三明治。”
　　“年轻人吃多点肉。”
　　“嗯。”他盯着柏禾已经买好的一大袋零食。
　　柏禾发现了他的视线，默默抱紧零食。“千万不要吃什么垃圾食品。”
　　他没有要你的食物的意思。
　　“我煲汤，晚点端一碗给你。”顾清让说。
　　柏禾毫无感激之心，只是呆呆地点头。
　　自从顾清让发现柏禾闹自杀以来，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在他家。如果因为他的冷淡，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听到警车的声音，然后被告知楼下有人死了，那种感觉一定糟糕透了吧。
　　柏禾知道了他的想法，很诚挚地说：“那我答应你，要是死的话一定跑得远远的，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顾清让哭笑不得，“你就不能不死吗？”
　　柏禾端出洗干净的水果给他吃，端坐在沙发上，“当然不可能了，是人都会死的啊。”
　　“你的家里人会伤心的哦。”
　　柏禾拿出一根牙签给他，“快吃，看，我把苹果削成兔子的形状了哦，超级厉害。”
　　顾清让接过牙签，戳了一块十分丑陋的兔子苹果。“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有哪里好的？”
　　柏禾就那样撑着下巴，看着他一口一口咬着苹果。
　　顾清让被他的视线激得一身恶寒。
　　柏禾开口：“我爸爸那边他是独生子，我妈妈那边她也是独生女。爸妈要结婚的时候，外婆外公不同意，所以妈妈就和他们闹掰了。我爸爸在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在外面找女人，然后他们就离婚了。离婚以后，我妈独自带着我生活。结果我快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就出事故死了。”
　　顾清让发现嘴里的苹果变得苦涩起来。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家里人不会伤心的。”
　　顾清让用那种黏黏糊糊的视线看着他，欲言又止。柏禾眨了一下眼睛，顾清让觉得他的眼里都是泪光。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顾清让一时哑然。
　　“是不是很怕你等下一走开，我马上找个没人的角落自杀了？”
　　“呃......”
　　“是不是觉得我眼睛都是泪光，虽然是个没有特点的大叔，可是都想呵护在手上？”
　　顾清让：“是的，可是你这语气不太对劲啊。”
　　“因为我并不在意啊。”他倒在沙发上，“可是周阙听了我这些话就觉得更加离不开我了。”
　　什么意思？可怜也是一种魅力吗？
　　“顾清让，你是同性恋吗？”柏禾问。
　　顾清让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视线乱瞄，“我当然不是啊，我的前任和前前任都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
　　“嗯......”柏禾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长成你这样，性格也好，生活能力又棒，可是却只有两个女朋友啊。”
　　对他的评价真高。
　　“那么就是你是那种占有欲很高的人吧，对第一任女朋友一定很好的，无微不至。我猜猜，那个年纪的小孩懂什么呢，一定觉得那样的你很烦吧，虽然舍不得还是分手了。”
　　顾清让嚼苹果的动作一顿。
　　“你后来就懂了爱情是需要节制的，所以就成长了，后来交了第二个女朋友。可是第二个女朋友跟第一个性格完全相反，她知道你很优秀，可能是因为她并不是那么优秀的人，一直担心你被抢走。你虽然再三保证，可是她都不能安心，然后终有一天......”
　　“我要回去了！”顾清让突然站起来，把牙签往桌子掷，拿起外套就往门口走。
　　柏禾：“......一路好走。”
　　顾清让大力打开门，并且大力关上门。
　　听见大门传来“砰”的声音，柏禾咬住拇指。他这次似乎太过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柏禾再也没有在家里附近看见顾清让。两人明明在一个办公室，见面的机率也不大。
　　“顾清让呢？”他问坐在他隔壁的同事。
　　“他去跑活动了，主任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给他。”
　　同事接过一大袋泡芙。
　　柏禾再递了一袋给他，“这个你们分了。”
　　同事依然懵然的样子。
　　柏禾一脸无辜地飘回办公桌。
　　啊，活着就是恶心，不如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