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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此去经年 ...

  •   “王…王妃?”

      猛然惊醒,隔着帘子外头有人在喊着自己,说着快到了,实行他不敢掀开帘子,否则看到的,便是不争气的脸,用手轻拭脸颊,韶华沉声回了一句。后听到良驹长鸣,待车停稳了,撩开帘子缓步而下。

      眼前的一切是陌生又熟悉。

      除了那不知何时移了位的石狮,多出来的涧溪,高于墙的枯枝以外。别无其它二般之处,正如她刚刚进门的时候,天天都想多看看这里,每一处每一个细枝末节仿佛都教她清晰地明白自己确实成为了那个人的妻。

      她顿住脚步,没能够再往下想,穆怀瑾对着下人低声吩咐着什么,随即大步离开,任凭她被带往西面的厢房。

      西面的厢房,王府最偏僻的地方,安静到无声无息,用来养病最合适不过,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拉开长长的距离昭示其中的芥蒂。王妃不住在东苑反入西厢,明摆着的不想相见,即使她出了寺也不愿应付,哪怕只是敷衍的几句。不过是为眼不见为净。

      韶华很慢很慢地在前头走着,身后的下人不敢造次,弯着腰默默地几步一小停,看着她走的方向不对时,又颤巍巍抖着声指路给她。

      西厢的梅从不应季,现如今已是冒了尖芽,在满地尚未扫去的枯黄里,看起来颇有一番孤梅茕立的傲然,清香胜过三月桃。房里还算打扫的干净雅致,炉上不知氤氲着怎样的烟气,玉铃系在门上一来一往清脆宁心。

      铜镜里映出的身影早不如当年那般孤高自清,见不得紊枝夫人的半点妖冶影子。她不禁自嘲自己终究是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纵使她本来就找寻不到满意的样子。

      怔怔站在原地不知多久,早有人来来去去准备午膳,相较寺内,总是丰盛不少。没有下几箸,只将一旁晾着的苦药一饮而尽。这种药汁四年内她不曾停过,光是大老远闻了味道,就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枯瘦指尖缓缓放下碗,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来者恐怕是刚刚忙完正事的穆怀瑾。说来还算讽刺,分明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忧国忧民的文怀王仍在书房中忙着朝事。

      韶华慢慢站起,半天也没有动作,待下人把门合起,见他在自己面前站定,方才低下身子。

      “妾身参见王爷。”

      想是被她如此乖顺的举止惊住了,又或者是尚未习惯家中多出来的人,穆怀瑾眉间轻轻一蹩,须臾辄过。

      “没有人在的时候,便无需行礼了。”

      声音向来温润如清泉,泛着疏离和清冷,说出这般的话,大抵已经是稀奇,兴许是因为他觉着她又在作怪,心生厌烦罢。

      “妾身明白。”

      果不其然他捏捏眉心,虚扶了一下她险些踉跄的身子,顺势让她坐下。“你身子弱,后日进宫面圣便不用去了,我会禀明皇上,让你安生歇息。”

      韶华下意识避让了一下他的动作,不着痕迹地侧过一点身子,看向分明有些微错愕的穆怀瑾,又垂下眼帘,密长的睫毛,掩去所有眼底的情绪,“风口浪尖的日子自是一切都听王爷吩咐。”

      “你不必胡思乱想,既然回来了便恪守己律是再好不过。现很少有人再提及'紊枝夫人',对你来说岂止是解脱。”

      “王爷恨吗。”

      “……”他愣了一下,略微偏过头去,轻轻叹了气,“莫要再瞎想了。”

      “臣妾总会找着法子弥补的。”

      温润又凉薄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颤动,他挥袖退开几步,眉目冷然唇间微抿,如玉的脸有了平静以外的情绪,纵然一瞬,也没能逃出韶华的眼。

      他猛然望向坐着的韶华,可是她脸色苍白的瘆人,没有重黛勾勒,没有眼旁花,没有一袭红衣,更不用说有无往日的盛气凌人。比之以前又消瘦了不少的身子让裙裳显得过于宽大,自始至终都以太平淡的情绪却说着这般的话。

      一下子,竟也不知到该如何应对,他刹那间确是不晓得应该说什么。

      好半晌相对无言,他扬长而去。

      “王妃休要胡言乱语,现在的你又能做些什么。”

      好一句什么又能做些什么,仿佛一切都像是她所愿。他穆怀瑾素来是翩翩君子,与她这个丧失性情的废人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这么多年,一直高高在上,百般解数,尚未教他从莲台跌落。她是什么都做不到,他是什么都不懂。她一生想要维系的,仅仅是这薄如蝉翼的感情,并不算贪得无厌,但从没人同情她。

      紧闭的门,周遭过分的静谧让冷意漫到心里,她呆坐着,直到下人把桌上的物什都收拾了去,放上又一碗药,一切将无人问津。

      怅然间窗被大力推开,不可忽视的响声传来,恰是一人从外而入,一袭白氅一身墨色长裾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不停地看向房中每一个角落,似乎在找寻什么。不久撩开帘子便让她看见了韶华,眼眸猛然瞪大,几乎是用扑过去的,以一种算得上别扭的姿势紧紧环住了韶华细瘦腰间,咬紧了牙关眼圈陡然红了,好些时候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良久韶华伸出手,在她背脊轻拍,想要安慰,不免失了声。她低低地啜泣,双手愈发收紧,“我的紊枝,是受了多少的苦,紊枝…紊枝啊。”

      回答她的,只有背脊上再轻不过的安抚,她呼吸平稳,咽下不知从何说起的故事,对着女子笑得很柔。

      女子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如同被蛰了一下,抬起头,半只眼眸是诡异的白色,透露着杀气惹人心底生凉,“紊枝,我定要让那些弃你的欺你的,统统跪在你面前哭爹喊娘地求饶。”

      她不会开玩笑。
      ………

      “疏卉。”

      韶华终于开了口,低低唤她一声,看着她很是惊异的神色,指尖附上她的眼,苍白纤细的指尖被睫毛刮骚,微痒。

      “疏卉,我知道你很重视我们多年来刀尖上相伴的这份感情。求你放下吧。执念过深,只是徒增罪孽罢了。”

      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怎么还能连累你,白白成为你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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