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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训鼠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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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孟林杏独秀,却道苏南有曲医。
这句诗乃是江左六环十二邬三十六寨的总舵主梅无尘所作。
原诗是: 悬壶救世去万疾,
桃李金针治仙人。
余杭孟林杏独秀,
却道苏南有曲医。
说的是,当今天下医者门生,余杭一带,辈出名医,而其中又以‘杏林堂’孟家跟‘济世坊’林家两家共占杏林魁首的位置。
为医者,当以济世救人为己任,相传孟家有‘悬壶’,林家有‘救世’这两件物什拼凑起来,能医万疾。
不过在十多年前,苏南一带的曲家,后来居上,手握‘桃李金针’救人无数,一跃成为超越孟林两家的医家。
梅无尘有心疾,三年前,他慕名前往余杭求医,孟家的家主孟皓渊与林家家主林太清二人联合诊治半年之后,均摇头说他活不过来年春桃花开的时候。
出于医者心态,他们二人还是建议梅无尘前往苏南找曲家家主曲信和试试。
梅无尘听从建议,辞别余杭后,转而去往苏南找到曲信和求医,在曲家静心疗养近两年,这才将他十余年心疾诊治好。
故在辞别曲家主时,他有感而生,作了此诗以表谢意赠于曲家主。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医学世家,却在短短一天内覆灭的干干净净。据说是曲家的大小姐,曲卿和,一小青碟药膏,就要了曲家大大小小,里里外外三百六十九条人命。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座宅院里的一切光影在时光的流逝下,在道听途说的故事中早已逐渐模糊了原来光景。
苏南巡抚一接到报案人的讯息,便慌忙带着下属捕快仵作上门勘查时,偌大的曲家,只有曲卿和一人坐在正堂的门栏上,痴痴的发笑。
曲卿和一身红衣似火,嘴角的笑意,疯狂而又迷人。她说,爹娘害死了猫儿,卿和只能用曲家来给猫儿赔罪。猫儿不要走,卿和不能没有猫儿。
曲卿和口中的猫儿,是苏南白家的嫡次女,唤名白灵,乳名白猫儿。白家曲家是世代交好的家族,由来过往甚密,但在半年前,白灵在曲府游玩时,却失足落入水中,丢了凄凄性命。
苏南巡抚赵言慎听着曲卿和的痴痴之言,面色顿时一片发白。
早就听说白家的小女儿死的有些蹊跷,但是当时查案时,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如今出了曲家这档事,又牵扯到白家,他心下不好,只怕整个苏南都要动一动了。
此事一出,何止是苏南人人震惊。
江湖武林,天下至尊都纷纷对此事热切关注,但赵言慎费尽心力查案数载,最后因为案件线索实在少之又少,不得不圈案收之。
两年后
江南三月,水乡烟雨蒙蒙。
已近植种的季节,老农们趁着月色推着独木轮的车或拉着牛车及驴车不辞辛苦,终于赶在晨曦第一缕光线照亮大地前赶到城门口。
早上进城的道路两旁十分的热闹,进城购种的,买卖秧苗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头戴鲜花含着笑意拉着相好的玩伴一起出城踏春游玩,幼儿稚子拉着风筝的长线在城门的堤坝上笑呵呵的跑来跑去,伴着孩童玩闹的嬉笑声是时而传来孩童父母担忧的嘱咐声。
而城门角落里,搭了几处竹棚,里面热气腾腾,豆腐脑、包子馒头、面条、衬着店家的吆喝声更加热闹。
“大哥哥,给你花。”一个小女孩在父母鼓励瞩目下,哒哒的跑了过来,往在城门下等人的素长龄手里塞了一朵花。
素长龄看了看手中娇艳的还带着露珠的红色春鹃花,笑了笑,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花十分好看,多谢小妹妹了。”
“不过,为什么要送我花?”
“因为大哥哥长的好看啊。”年少还未知羞意为何的幼女,咧着嘴露着大白牙说出这么一句话后,便转身哒哒的跑回父母身边,将脸埋在母亲的膝弯处再不转身了。
哈!
素长龄带着笑意向那小女孩的父母微微颌首示礼。
“长龄阿叔......”
身后传来唤名声,是叶仲舟回来了。
回头,一身白蓝相间锦衣绣袍的少年身上背着一刀一剑,像极了他的太阿公。
“既回来了,便进城吧。”
此次出来,父亲特意交代他,可先到江南祭祀他的阿婆及其族人。
两人在城中转悠半天,购置了香烛纸钱,才找了家酒楼坐下。
临窗而坐,等着小二上菜的时候,二人望着楼下的街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突然,街上一群儿童相唤结伴跑过,喊着“去看伪炮姐咯,去看伪炮姐………”
素长龄听见,莞尔一笑。
“伪炮姐?这名字好生奇特!”
叶仲舟不以为然,“取个异名,不过哗众取宠罢了,算不得什么稀奇。”
素长龄望着孩童们远去的方向,却起了些微好奇心。
因为阿公的缘故,他和父亲一样,未能像许多少年人一样涉步江湖,甚至就连平常的出游,也是尽可能的减少。
故而对着这些市井常态反而容易勾起兴趣。
“能引得孩童呼朋结伴去看,说不定是有什么异术呢?闲来无事,仲舟何不陪吾看一场热闹。”
恰店中小二端着餐盘上来为两人上菜,听见素长龄的话,哈哈一笑:“那公子你可必定会失望了,不过是月前来的一个卖艺的姑娘,会些引虫训鼠的技巧,便得了孩子们的欢心,那伪炮姐不过是那姑娘手里一只较为机灵的大老鼠而已,养的膘肥体大,因那姑娘装饰的好看,所以看着没有可怖之相,孩子们才愿意亲近。”
“常听人训狗训猴,这还是头一次见人训老鼠,可有什么奇特之处?”
“哪里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不过就是几只老鼠爬爬圈笼,或是围着一起绕圈子跑步罢了。唬唬小孩子还可以,大人看了,必然会觉得寡然索味。”
那小二见素长龄还在思索,想着,这位定然是哪家困在塾中读书的名门公子刚出游,所以才觉得他们常人的这些市井小物很新鲜。
楼下客人叫,那店小二应了一声,便说了句抱歉,转身下楼招呼。
突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伴着上楼的脚步声插了进来,那声音清脆好听,恰如珠玉落盘。“训老鼠有什么奇特,我家的猫儿可比那些愚笨的老鼠会的东西多了。”
等那姑娘上了楼,素长龄笑了,原来是熟人。
昔日三足天,皓足缥缈月的女儿缥缈安及蹈足鹤白丁的幼子鹤道衫。
“安妹....................”
缥缈安正打算好好夸一番她家的猫儿,听这一声唤,瞪大了眼,连忙坐到素长龄面前乖巧坐好,一副名门淑女的样子。
“哈哈..........长龄兄长。”
随着缥缈安一同上楼的鹤道衫也忙跟在后面唤了长龄兄长,然后坐到了叶仲舟的身边。
“你们这两个纨绔,不好好待在流书天阙读书,怎么又跑了出来,也不怕浅姨折了你们一双腿。”
“别!长龄兄长,我阿娘日理万机,还是莫要让她来操心我这小人物的小事情了。”
“是了,是了,师父日理万机。”
素长龄原本也只是吓唬他们,见他二人收敛起在外面的骄纵,在他面前低头做乖巧状,满意的点点头。
而方才缥缈安口中的猫儿,也一跃到他怀里轻蹭,像是在为自己的小主人求情。
“哈,小胭脂一别经久,仍记得吾,实在令人欢喜。”
叶仲舟放下茶盏,轻扣盏盖。“方才你们二人不屑于训鼠,可是已经看过。”
缥缈安连忙回答,语气中还有些忿忿。“看过了,不过是些讨巧哄骗小孩子的玩意儿,亏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异术。”
叶仲舟见鹤道衫眉目微皱,“道衫有不同看法?”
鹤道衫勾指挠了挠面颊,“我也不知道,就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安儿姐姐不也说了,觉得那位姑娘的眼睛里有不同常人的东西。”
经鹤道衫提醒,缥缈安这才想起来,方才集市之上,她确实觉得那位姑娘的眼睛里有阴邪之气,可等她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那位叫’无法忘却的遗憾‘的姑娘,我的确认为有些奇怪。”
素长龄与叶仲舟相视一眼,道:“哪里奇怪?”
缥缈安低头思索半响,“吾也说不上大概,但我阿娘说过,观人之目,知其心。那位姑娘虽作一派天真模样,但吾却从她眼中看到了贪婪、阴毒之意,而且方才围观热闹时,胭脂更是毛发倒竖,欲要攻击那位姑娘取名叫’伪炮姐‘的老鼠。”
叶仲舟道:“猫攻击老鼠本是寻常。”
缥缈安满脸不服气:“哪里寻常,我家猫儿喜洁,向来厌恶脏秽之物,从不与鼠相斗。”
这胭脂猫儿轻尘雪养了百年之久,早已经是她们家的宝贝,全家都护的不得了。
鹤道衫斟酌了一会:“那位姑娘,不论如何,看了都叫人觉得不舒服。”
素长龄一笑,对着叶仲舟道:“既然安妹与道衫兄弟都这么说了,仲舟,我们不去看一趟训鼠,就说不过去了。”
叶仲舟颌首,“既如此,便去观摩一趟。”
临下楼,转首看向做乖巧状的两姐弟,素长龄笑道:“你们二人乖乖坐在这里看守行李等我们回来,若是回来没见你二人,浅姨那边我自有说辞。”
原本想着等他们一走,就溜之大吉的缥缈安与鹤道衫忙点头如捣药。“长龄兄长说的哪里见外的话,我们怎么会走呢,一定等你跟仲舟侄儿回来的。”
叶仲舟脸一黑:“吾名仲舟,后面二字可以不加。”
那些个得道先天,一个个娶妻生子的晚,他太公爹爹却不走寻常路,早早结亲生子,等他出世,硬生生比同年龄的低了一辈,故而打趣取笑时,他们犹喜唤他'仲舟侄儿'。
素长龄一笑:“哈!好了,走吧。”
而城中此时,官府衙门的人在告示栏贴了一张十分醒目的告示通知。
近日城中频频发生幼儿、妙龄女子失踪事件,城中诸人行走,顾全自身安危,切莫单行独走,太守已下令严查守卫,入夜之时,守城巡屋兵士增添,望城中诸人遇事切莫惊慌,若有疑窦之事,可直通太守府中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