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一个板栗

6、第六章

　　日子一天天推移，练兵的难度慢慢加大，每天操练完了，大家都累的说不出话来，老兵时虽然时不时捉弄新兵，但大家的关系也渐渐融洽，平日里有些小摩擦，也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日，步兵营正在排练新的阵法，指挥官拿着令旗左右挥舞，鼓声就随着令旗铺开，队伍开开合合，变幻出不同的样式，指挥官将队伍齐齐聚拢，大家摆出守势，突然，指挥官又将令旗急速分开，鼓声大振，队列马上散开，向两边攻去。
　　营官秦守站在一旁观看，这套阵法才排列过几次，士兵们对看旗听鼓得令还不太熟悉，他冷着一张脸，看到几个小兵跑错了地方，大喝道：“停下！”身边的旗官打出暂停的旗语，鼓声也骤然停止，队列里的士兵露出茫然的神态，那几个跑错地方的小兵这才急忙找到自己的位置，又窸窣了一阵。
　　秦守站在一旁侧眼瞧着，沉着一张脸不发话。队列里的士兵也察觉气氛不对，笔直站好，连大气都不敢出，场面仿佛静止了一般。令官和鼓手都是老兵，知道营官大人发了怒。
　　这时正是九月，秋老虎热得厉害，大家披着甲衣，里面的内衬干了湿，湿了干，都浸出来盐渍。烈日当空照，几个体弱的已经站不稳了，可大家依旧动也不敢动。
　　阿九站在前面，看到一个传令兵小跑过来，对着秦守行礼，传令整军在城门口集合，迎接大元帅。
　　秦守得令，这才挥手让第一队的队正排兵领路，然后每队都按序整整齐齐地列在后面，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阿九轻轻动了动已经酸麻的小腿，想着前几天赵沅挺隐晦透露的消息，京中来人，怕是靖州城要出大事儿了。
　　秦守的步兵八营来到城门口列好队后，其余各营也陆续整队，并列排开，阿九探头望了望，站在最左侧的骑兵牵着战马，虽然人数比不上步兵，却也是黑压压一大片。
　　顺子站在阿九左边，看阿九向外探头，自己也忍不住去望了一望，他眯着眼睛，一眼便看见站在骑兵营第一排打头阵的青亭，青亭身披软甲，手牵神骏，好不气派！顺子在心里感叹了一回，想回头与阿九说两句，不防被黑脸瞪了一眼，顿时寒毛林立，老实地站好。
　　大家这一站也不知过了多久，队里接连倒下几个人，队正吩咐左右将人送去休息，走到营长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营长没有回话，抬头瞅了瞅天色，看向前面的将军王伯龄众人。
　　靖州守将王伯龄披着全套的重甲，带着靖州五万将士，在靖州城门口恭候新任兵马大元帅蔡元忠和督军七皇子殿下燕询。第一骑令官打马来报时，说元帅还有三十里路程。
　　王伯龄的副将姜广站在王伯龄身后半步，见王伯龄久未披甲，气息越来越重，恐有些吃力，于是上前道：“将军，他们虽带着重兵，算路程最多用半个时辰，不如让骑兵营的先上马，一会儿看着又整齐又精神。”
　　王伯龄点点头，姜广向身边的亲兵使个眼色，亲兵心领神会，传令回来时手上牵着几匹战马，向姜广请罪道：“大人，小人去骑兵营传令时，见大人们的战马也列在队后，想着主将威武士兵才更有士气于是擅作主张将战马带来，望大人不要责罚。”
　　姜广倒不回答，偏着头为难的望向王伯龄，王伯龄斜眼看了一眼姜广和那亲兵，没有说话。
　　姜广还厚着脸皮问“大人，你看这，，”
　　王伯龄摇摇头，叹道：“下不为例。”
　　姜广咧嘴一笑，忙将王伯龄扶上马，然后自己和几位同僚才蹬上马，驯服地立在王伯龄身后。
　　不过一刻钟，接连来了几个斥候，又过了一会儿，远远的能看见大军的仪仗了，王伯龄赶紧下马，带着众人迎了上去。
　　因为隔得有点远，阿九只能看见一个穿锦衣的男子拿出圣旨进行宣读，王伯龄领着大家接旨时，三军将士一并行礼，声势浩浩荡荡，也不知道圣旨到底说了什么。靖州的将士操练幸苦，又在烈日下晒了许久，此时大家真是有累又饿，为着靖州军的脸面倒也强打着精神，士兵看伍长，伍长看队正，队正看营长，营长看将军，将军将新任元帅和督军迎回城内，各营各队才整齐划一的回了营。其实对这些小兵来说，上面来了多少权贵，军事上又有多少调动，都与他们没太大关系，自己还是听命于直接长官。第二日城中整军，新将领训话训话排兵等等都是后话。
　　大家回营后，有几个胆大的商量着要去后山凉快凉快，军中军令严厉，不过酷热难耐，大家每日操练又辛苦，上头对这件事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邻伍的人来唤李敢，李敢有意融洽伍里关系，便邀顺子阿九一块儿前往。顺子闻言，有些不敢违抗军令，颇有些犹豫。
　　李敢宽慰道：“别担心，我们只要在半个时辰里回来，伍长是不管的。”
　　顺子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身上实在难受，便也脱甲准备前往。
　　李敢看阿九没有动作，道：“阿九兄弟也一块儿去吧，现在还没打仗，以后可没这机会了。”
　　阿九有些不好意思道：“李大哥可别笑话我，我小时候溺过水，现在看到有水的地方就绕着走，李大哥的好意我知道，可是我确实怕的慌，实在不敢去。”
　　顺子听阿九不去，自己的动作也慢下来，两人同时入伍，他比阿九虚长一岁，顺子把阿九当兄弟，有意留下来陪阿九。
　　阿九却捂了鼻子：“顺子哥，你身上的味道，嗯，快去洗洗吧。”
　　李敢听了，哈哈大笑：“我身上的盐渍都有二两重了，身上实在难闻的紧，顺子兄弟，还不快些，晚了就没好地方了”。
　　顺子兀自红了脸，快步跟着李敢去了。
　　阿九又磨蹭了一会儿，等老李收拾衣服去大澡堂后，才慢悠悠的出门。阿九身上也是酸的发臭，她绕了几步，然后往马厩方向走去。
　　高大健壮的骏马都分配给了骑兵营，步兵营的马厩里也有配有几匹好马平时用作传信用。
　　此时守马的士兵也只剩三两个人，阿九知道里面有一人是与她一道从扶沟城中而来，于是上前寒暄几句。
　　那人被老兵留下，正满腹牢骚，左不得和阿九闲扯了几句。
　　“孙大哥，要不你先去歇一歇，我来帮你守一会儿，不过你得快些回来，让你的伍长看到就不好了。”
　　孙安早就想去冲个澡，他对阿九自然是及其信任，闻言有些感动，“你也累了一天了，我且再等等，他们快回来了，到时候我再去吧。”
　　“我刚刚从澡堂那边过来，看到里面人不多，估计好多人都去了后山，孙大哥可趁这会儿去澡堂冲个澡，马上回来就好。”
　　孙安听阿九如此诚恳，再客气未免生分，于是交待了几句，方才急急的去了。
　　阿九目送孙安离开，与其余留守人打过招呼，走向马厩最后方，这里有废弃的马厩，还有一口水井，阿九提了一桶水，往偏僻无人处走去。
　　空气中突然传来枯树枝断裂的声音，阿九没有丝毫停歇，继续往里走。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转过一处弯时，阿九的身影突然不见了，这人心中惊疑，依然试探着往里走。
　　阿九从阴影中闪出，先勾住这人的小腿，再使出一招小擒拿手，那人痛呼一声，忙喊道：“阿九兄弟松手，我是六伍的王二。”
　　阿九手上不松半分，反而用膝盖抵住王二的后背，迫使他半跪在地面。大声喝道：“你为何要尾随我？”
　　王二涎着一张脸，“我看着阿九兄弟不识路，越走越偏僻，怕你出什么意外，这才跟来，好兄弟，你快放了我罢。”
　　阿九心中一凛，原来这人跟了她一路，若不是王二方才踩出声音，她怕是到最后才能发现，心里暗道自己太大意。阿九常年混迹军营，知道王二有几分龌蹉心思，可她目前还不想得罪他，于是手上一松，退后两步，看着王二自己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