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以修道》奎籽

6、章四 实影问世（四）

　　面前的薛元道和寻寻越走越远，二狗觉得自己应该上去追，却又走不动。他的记忆便停留在这里，没有继续下去。
　　他想喊薛元道，但心底里却有着一个念头——自己可不能成为师父的累赘。
　　然后，二狗便睁开了眼睛。
　　薛元道，一直把自己当做累赘么？
　　二狗这么想着，却见一双圆圆的眼睛正看着他，他忍不住伸手，将面前的一张大脸挪开。
　　“醒了？”薛元道的声音恰好地出现在了小女孩正要哭的时候。
　　“啊......”二狗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师父你是不是要去辞江？”
　　薛元道愣了愣，随后朝着二狗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二狗从床上站了起来。
　　只见薛元道皱了皱眉，伸手将二狗摁回了床上，“你先休息，不急于一时。”
　　“没事！”二狗从床上蹦跶着下地，活脱脱像大人管不住的熊孩子，“好着呢！”
　　薛元道手里拿着虚无，打量了二狗许久，最后只是淡淡问道：“你喜欢剑么？”
　　“剑？”
　　薛元道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的虚无递给了二狗。
　　二狗接过薛元道的虚无拿在手中，虚无拿在手中，忽的有一丝如同血液流过的暖意透过手掌传递过来。二狗认真感受着那一丝暖流，对着薛元道点了点头，“喜欢。”
　　二狗的眼里虚无忽的变了颜色，本通体晶蓝的剑身瞬间变作血红。
　　“你修炼，需要一把适合你的剑。”
　　正在二狗疑惑时，薛元道忽然一把从二狗手中将虚无夺了回去。回到薛元道身侧的虚无又变回了它原本应有的晶蓝色，二狗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怎么了？”薛元道问道。
　　“没什么。”二狗摇了摇头，大约是自己看错了。
　　自从遇到了那位寻寻姑娘开始，他总是会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们！”
　　在场除了二狗和薛元道的小女孩，在被两人无视了好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对着两人大喊道，“我还在这里啊！”
　　薛元道看着小女孩说道，“你的家人在找你。”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薛元道，薛元道的脸上如同堆积了千年的冰霜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就此告别。”
　　说着，薛元道便走出了房门。二狗正背上包袱跟着薛元道出门，却听到后面的女孩对着他喊道：“我叫莫黎月，你呢？”
　　二狗回头，愣了愣。
　　这个名字........
　　“二狗。”二狗自然地答道，可随即又觉得十分没必要。他立刻转过头，跟着薛元道的脚步离开了。
　　辞江环绕江春一圈，以辞江为界将江春与旁边四座城镇分隔开来。薛元道带着二狗，一路沿着江春的路走出江春，江春周围靠近辞江的地方都有岸口，这里的渔民便靠着这一片江水生活。
　　二狗跟着薛元道站在辞江边，隐约看到辞江上覆盖上一层紫色的迷雾。
　　“看得到么？”薛元道望着辞江的远方问道。
　　“有一层紫色的雾。”二狗答道。
　　“我们要潜下去。”
　　说着，薛元道便带着二狗一同潜了下去。二狗被薛元道突然而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他立刻就缓过了神来。此刻两人明明都在水里，浑身却没有一丝湿漉漉的感觉。
　　薛元道就像是抱着孩子一眼地将二狗抱在胸前，二狗的头紧贴在薛元道的胸口，刚好能够听到从薛元道胸口处传来的规律的心跳声。
　　周围有一层无形的圆圈罩着他们两人，二狗微微伸手，脑海里隐约有些记忆要涌上来。
　　——师父，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不知道，我只知道上一辈子的我，很喜欢她。
　　“我不太懂，以前以为师父也不懂，一直将师父看作是那种高高在上，冷漠无情之人。”二狗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词语用得不妥。
　　薛元道在前面带着路，随后淡淡地答道：“我不是。”
　　“对啊，师父不是。”二狗跟在薛元道身后，在他的周身，有着和薛元道一样的圆圈包围着他。凝气期的修道者，多数都能够做到以气化形。此时的他虽不过十三岁，却已到达了凝气期，“毕竟师父很喜欢很喜欢师娘啊。”
　　二狗正调笑着，两人已经潜到江底。
　　江底的景色，就连修道四百余年自认为见多识广的薛元道见到后都忍不住震惊。
　　这是一座城，一座以玉石铺垫而成的城。薛元道和二狗两人一同缓缓跌落在城镇的地面上，撤去了周身的圆圈，两人站在原地也没有任何不妥。
　　“哇师父，这是一座玉城啊！”二狗不像薛元道，直接将自己的惊讶表现了出来。
　　“小心些。”薛元道将腰间的虚无取了出来，继续领在二狗前面。
　　寻寻要消除魔根，需要了断她尘世间的一切往事，随后找出使她入魔的执念，最后将其斩断。只有做到这些之后，寻寻才有可能断除魔根，从而修道。
　　而这辞江底，便有着寻寻身上魔气的来源。
　　“师父，你说这座城下这么多玉石，捞上去得能卖多少钱啊。”
　　“修道之人，不为钱财所动。”
　　“我知道啊。”二狗说着，随手碰了碰身边的一面玉墙，“可江春的人不能不为钱财所动啊，你说他们要是知道这江底有这么一座城，还能不下来？”
　　“他们下不来。”薛元道说道，“跟上。”
　　“哦。”二狗看着如此正经的薛元道，老实地应声道，随即跟了上去。
　　画面里两个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好熟悉。那个薛元道与面前的薛元道有着一样的模样，却从未想过要这般照顾他。他的师父，从来都不会为他停下脚步。
　　“到了。”
　　二狗正迷糊着，薛元道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即他双脚便触碰到了地面。薛元道比二狗高了足足一个半的头，二狗转身，便看到了方才脑海里出现过的那一座“玉城”。
　　只是两人，都没有任何震惊的表现。
　　“走了。”
　　薛元道说真，便先走进了城中，二狗立刻摇了摇头，跟着薛元道走了进去。
　　玉城一路走下去都只有一条路，路的两边有着用玉砌成的房屋，都算不上宏伟。但每一处房屋都有着精细的雕工，绝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
　　“你可知道，玉可以镇压魔气？”薛元道走在前方，忽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二狗老实地摇了摇头，“师祖还没有教我这么多。”
　　“是么？”薛元道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又带着一丝轻微的、难以捕捉到的喜悦，“那为师告诉你......”
　　顺着城镇唯一的一条路一路走下来，薛元道给二狗讲了许多，不仅仅是用玉石镇魔的事情，还有关于修道的事情。
　　薛元道只是讲了一遍，二狗便将他们全部记在了脑海中，很神奇，感觉他本就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走到城镇的尽头，玉石铺做的路忽然分岔了开来，面前两条路上带着一丝黝黑的紫气，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这里有两条路诶师父。
　　——寻寻在上面等我们，我们得快一点。我们分开走，到时候再汇合。
　　——那成，师父，我走这边吧。
　　“师父，我走这边吧。”二狗顺着脑海中的画面说道。
　　他正要转身直接往前走，却被薛元道一把拉了回来。
　　“跟我走。”薛元道眉头紧皱，看着二狗，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不容二狗拒绝。
　　这是一条与前面一样被玉石铺满的道路，道路两边没有了房屋，却被江水取代，两个人走在中间，就像是在江水中散步。
　　“师父，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二狗跟着薛元道走着，一路观察着周围的景色。
　　“取剑。”
　　“剑？”
　　薛元道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着他说道：“你的剑。”
　　“我的？”
　　“嗯。”薛元道应道，顿了顿后又补充道，“你可以现在想想取什么名。”
　　“所以师父你刚才问我喜不喜欢剑就是为了这个么？”二狗蹦跶在薛元道身边问道。
　　“嗯。”
　　“师父为啥会觉得我不喜欢啊？”
　　薛元道忽然停下了脚步，二狗也随着薛元道停了下来，过了好久，薛元道才缓缓答道：“为你选择武器本是一件大事，只是为师曾经并未仔细........”
　　二狗听薛元道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二狗奇怪地看着薛元道问道：“曾经？”
　　“没什么。”薛元道随即道，“为师只是怕你不喜欢。”
　　“师父放心好了，我挺喜欢剑的。”二狗对着薛元道笑着说道，“师父用剑，我也用剑，徒弟随着师父，多好？”
　　听了二狗的话后，薛元道低下头，看着此刻的二狗。二狗抬头，正好对上薛元道的眼神。
　　又是这样的眼神。
　　二狗看着薛元道，浑身不自在，却又挪不开。
　　他仿佛在看着他，又像是通过他在看着什么人。
　　一个对于薛元道来说非常重要，可却再也找不到的、非常想念的人。
　　“抱歉。”
　　两个人对望了很久，倒是薛元道率先将目光移开。直到薛元道转过身后，二狗才缓缓地呼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薛元道每次这样看他的时候，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